踏秦川
李信让县尉退下,高台上只留他与韩信、王莹三人。他怀疑的问道:“你就是韩信?”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韩信。”韩信双目射出两道夺人魂魄的光芒盯着李信道。马上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误杀了一个执鼓吏,眼中的神采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一次低下头看着那只蚂蚁举着一片绿叶在努力爬行。
李信实在不能把这个自卑的不敢与他正视的家伙与那个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联系起来,报着‘宁收错、不放过’的心思,他接着问道:“我想让你做我的亲兵,你愿意吗?”
韩信抬起头,两个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双手握拳向前踏出一步,喝问道:“你说什么?”
“他真的是韩信!一个大英雄、大丈夫也会哭吗?”李信再一次暗问自己,随后安慰自己道:“他都败落到如此田地了,还腰悬宝剑,肯定是在告诉我他的志向,他应该就是那个韩信吧?”
“我说,我想让你做我的亲兵,你愿意吗?”
一时间,韩信处于悲喜两重天,由不久前对命运的不确定,到达到自己成为李信亲兵混口饭吃的目的。他有些狐疑,觉得李信在知道自己误杀了执鼓吏后,反而招他为亲兵是另有目的,打算做一些试探。仰天大笑三声道:“李将军,要么是我听错了,要么是你疯了!你我同为淮阴人,虽说并未谋过面,但你一定听过我狼狈的名声,你是真心愿让我做你的亲兵吗?”
李信给自己的茶碗里续了水,道:“一个人的名声有何要紧,最重要的是他要有真才实学,难道你腰际悬剑不是在告诉我你的志向吗?”
“腰际悬剑,以明志向?”韩信扶摸着剑柄沉思良久,抬起头盯着李信,又上前一步道:“李将军,或许你离开淮阴太久了,竟忘了我的一些事情!就拿这把剑来说,你认为这是对你表明我的志向吗?”
“你不是在对我表明你的志向吗?这把剑虽经擦拭,但有些灰尘深入柄鞘缝隙已久,想必是一直束之高阁,为了这次的校试才专门擦拭一翻悬在腰际,我说的可对?”
“对,可是将军莫非忘了,这把剑中还隐藏着一个故事。当年,我家已经破落,连饭也吃不起,可我还是配着这把剑招摇过市。一个屠户看不过眼,叉腰站于路中间,对我喝骂道:‘你长得人模人样,又身挎宝剑,装的跟个武士一样,其实我知道你是个熊包懦夫。’我不敢答,想绕行而过。那个屠夫跨站在我的面前挡住去路,骂道:‘你敢刺我一剑,我就相信你是个武士。不敢,那就是我说的懦夫。懦夫者,从我胯下过。’我当真就俯下身子从他的跨下而过,围观的人都笑我是个胆小鬼。”
说到这里,李信已确认此人正是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将茶碗置于案上正要起身去请韩信一同入席。又怕自己这样作显得有些急切,徒增韩信的疑心。他忍住没动,以千人长的威严坐在那里听韩信继续说下去。
韩信的两个眼圈发红,仰头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古人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受如此大辱而苟活于世上,让世人以‘胯夫’耻笑,对于这样的胆小之徒你敢收为亲兵?”
“先生仗剑之利,当时可以杀了那个屠户吗?”李信含笑道。
“能!”韩信斩钉截铁道。
“为何不杀?”
“这……”韩信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
“受此大辱者,凡两种人。”李信道:“一种是真正的懦夫,甘愿受此等的大辱。另一种则是真正的好汉,能屈能伸,视奇耻大辱为寻常小事。不知先生属于哪一种人?”
“这……”韩信当然属于后一种人,当时他就是权衡了杀了屠户除了徒增官非,并不能带给他任何的用处,才甘受此奇耻大辱。可是他不能明答,这样显得有自夸之嫌。
“我看先生属于后者,是个能屈能伸的真好汉!”李信道。
“啊!”韩信仰天长叹一声,在李信说出‘我看先生是个能屈能伸的真好汉’后号啕大哭起来。多少年来从没一个人能明他的心迹,得到的全是世人的嘲笑与冷眼,心中的烦闷无处可以倾诉,一个人孤苦无助的存活于世。这时终于有一人能明他的心事,终于有人不再嘲笑他,看不起他,称他为胯夫、胆小鬼,认为他是个能屈能伸的真好汉,他尽情的宣泄着心中的苦闷,让一切委屈与愁闷顺着泪水流出,把李信引为人世唯一知已。
他一边哭一边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要报答两个人,第一个是对自己有救济之恩的老妇,第二个便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李信。他止了泪正要答应愿为李信亲兵,胸中升起一股子傲气,觉得自己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为一个亲兵,这样不光是屈了他的才,而且也谈不上报答。他打算再试一次李信,看看李信对自己究竟了解多少,道:
“我老母病逝,无钱安葬。我背着老母的尸体,走了百里之路把老母安葬在一处荒凉之地,那里大得可以住下一万户人家,请问将军我这是为何?”
“那是因为先生自恃才智过高,将来一定能成为万户候,所以才把老母安葬在那里。这也证明了先生胸怀大志,迵异与常人,对自己的前途充满自信,不知我说的可对?”
“将军说的极对?可身为将军的亲兵,如何让我一展心中的抱负?”
“哦!我明白了!”李信站起身,走到韩信跟前亲切的拉着韩信让其入了席,道:“让先生为亲兵确实屈了先生的才。可我现今只为千人长,无权任免将领,只好委屈先生为我的谋士,等将来有了机会自会向蒙将军举荐你。”
至夜,校场比武终于结束,花了三千钱在李府吃了一顿饭的人并没选上几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信带着收来的一百亲兵,连同韩信、王莹连夜离开淮阴县。至凌县方略作休息,用收的礼钱买了一百匹劣马,令一百匹亲兵骑马赶路。并为王莹买了辆单辕双轮四匹马拉的车,谁知王莹身为匈奴人并不十分乐意坐马车,还是骑着‘白蹄乌’随队而行。这匹马车也就成了李信的专车,一路上与韩信躲在车里探讨着用兵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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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秦时明月 第十六章 顺手牵羊 四
张忠说,天下兵家分为阴阳家、权谋家、形势家、技巧家这四家。关于这四家如何划分的,李信一直没闹明白,不过张忠自诩其悟出的老子兵法十三篇是融合了众家之长,自成一家。
张忠给李信讲这十三篇时,李信正急于把箭法练好,也没细细研究,大体来说他觉得张忠所谓的‘老子兵法十三篇’不像他吹嘘的那样集四家之长,仅属于权谋家的范畴。整整十三篇兵法只是告诉你一个理论,并没告诉你该怎样去运用。
比如张忠讲老子兵法第一篇‘有无之道’时,先是引用老子的话道:“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錾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接着解释道:“这段话的意思是:有,是发挥作用的条件,无,才是发挥作用根本。‘有’是静止的、相对的。‘无’是运动的、永恒的。我们要储备能量,就必须立足于“有”,存贮大量实实在在的“物”;我们要使这些“能量”发挥作用,则必须立足于“无”,使这些转化为“虚无”形态。纵观世间万物,无不以“有”为发挥作用的条件,“无”为发挥作用的根本。”
当时正在吃饭,他指了指碗里的米道:“就好像这米,是人用来填饱肚子的,是让四肢身体生出力量的。但米以“物”的方式存在,它就永远只是‘米’;要变成力气,则必须被人吞下、嚼碎,彻底消灭其‘米’的形态。这个从“有”到“无”的过程,就是由‘米’变成力气的过程。……”
张忠唠唠叨叨讲了一大堆,李信听完也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拿筷子敲了敲碗道:“张忠,这就是你说的神奇的‘老子兵法十三篇’?我怎么听来听去,不是‘有’就是‘无’要么是‘米’,没有一个字与兵字沾边啊!”
张忠嘿嘿一笑,道:“且听我把讲完!伍长,你可别小看这‘有无之道’,套在兵法上那可厉害了。比如让我指挥一支万人的军队,我就会把‘无’作为与敌作战的根本。我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但我善于隐藏,使敌人不知道它的所在;我有频繁的军事调动,但我全部秘密进行,使敌人无法窥视我们的行踪;我有强大稳固的防御工事,但我巧妙伪装,使敌人无法看到它的真相;我有强大的攻击能力,但我深藏不露,使敌人没有办法躲避和防范……”
这就是‘老子兵法’的开章第一篇——有无之道。李信听罢,大惊张忠为天人,怎么就能从‘道德经’里看出这样的兵法来。他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再想想,还是很有道理。第三次回想,依然是十分的有道理。真如张忠所说,不用军队时把军队隐藏的敌人发现不了,用的时候哗啦啦天降奇兵攻击敌人,简直就可常战常胜立于不败之地。
过了许久,等到李信把箭法练好,张忠也回乡后,再回头想起时,却发现张忠讲得虽好,但操作起来着实不易。如何才能把一支过万人的军队隐藏起来不让敌人发现?又如何频烦的调动万人大军叫敌人没法察觉?防御工事又如何伪装才能让敌人无法知道它的真相?太难了,这些东西想着简单操作起来实在太难了。
同韩信共坐一车,一路回到上郡后,李信方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兵家,并且发现韩信才是真正把四家合一的军事天才。
韩信熟读以阴阳为主的《黄帝阴符经》等兵书,以权谋为主的《六韬》等兵书,以形势为主的《三略》等兵书,以技巧为主的《孙子兵法》等兵书。并能融会贯通,使阴阳、权谋、形势、技巧四家合一,作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关于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军纪问题,一直困绕了李信很长时间。军纪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没有好的军纪就打不了胜仗,打不了胜仗谈何在天下分的时候与诸雄争霸!
李信曾经想参照自己那个时代的军队纪律写几条军纪来,可惜他没有前后眼,哪想得到自己有一天会穿回到古代成为一个千人长,对这些事情根本没留意过,除了想起‘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与‘一切缴获要交公’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想起来,也就谈不上写出几条军纪来。
与韩信同车的第一日,他就拿军纪这件事向韩信讨教。
一支没有严格军纪的军队,兵再强,马再壮,与敌对战也是必败无疑,可以说军纪是一支军队的根本。韩信没想到作为谋士,被询问的第一件事便是此事,也证明了自己跟的这个将军其志不小,没有跟错人。他略一思索,根据这些年遍历各种兵书总结前人之得失,侃侃而出十七条铁律,五十四斩杀。
韩信说:“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谓之悖军,犯者斩之。此其一也。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谓之慢军,犯者斩之。此其二也。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谓之懈军,犯者斩之,此其三也。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谓之构军,犯者斩之,此其四也。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谓之轻军,犯者斩之,此其五也”
“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谓之欺军,犯者斩之,此其六也。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谓之淫军,犯者斩之,此其七也。好舌利齿、妄为是非、挑拨军士令其不和、谓之谤军,犯者斩之,此其八也。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谓之奸军,犯者斩之,此其九也。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谓之盗军,犯者斩之,此其十也。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谓之探军,犯者斩之,此其十一也。”
“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谓之背军,犯者斩之,此其十二也。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谓之狠军,犯者斩之。此其十三也。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谓之乱军,犯者斩之。此其十四也。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谓之诈军,犯者斩之。此其十五也。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谓之弊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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