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秦川






这一夜,一行人把‘五莲’县最上规模档次的酒家包了下来。两人吃了些酒说了些话,一同入屋合衣安睡。按照彭越地官阶,他绝对有资格一人住一间宽大明亮的房间。按照田横的身份,他也绝对有资格一人住一间豪华的房间。可是,彭越为了李信的交待与田横挤在了一间屋内,当然,与以前一样是打着秉烛夜谈的幌子。

夜至三更,一抹冷月光晕从窗外打了进来。突然一道寒光在彭越眼前一闪而过。刀尖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熟睡的彭越立马从睡梦中惊醒。大喝一声:“谁?”瞪着两只大眼,四下寻找那道寒光从何而来。

屋内一共两张榻,彭越睡地这张榻靠东墙摆放,田横睡地那张榻靠南墙摆放。田横披着衣,半坐在自己地那张榻上,脸色惨白的转动着手上匕首,听到彭越的喝声。抬头叹了口气。

彭越从田横的神色之中已瞧出其中的不对,田横似乎对世间的一切再无留恋,拿着匕首正在考虑该不该把匕首送到自己的脖子。他不明白睡觉之前田横还是好好地,怎么睡到三更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我说哥哥,都半夜时分还不睡觉,怎么把玩起匕首来了。”彭越从榻上起身,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往田横的榻上走,一边紧张的盯着田横手中匕首。想将匕首夺下。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下子拿下,只得挨着床榻角儿坐下,离田横的身体之间有两臂的距离。

“兄弟。我想明白了!”田横瞧了榻角坐下地彭越一眼,有意无意地把匕首的尖角指向彭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明白什么了?给兄弟说说!”彭越把身体往榻上挪了挪,向往田横坐地地方移动一尺,见匕首朝他微微一指,只得安安生生坐好。

“这些天难为兄弟对我照顾有加,眼看就到了琅琊台,可是我的心……”田横顿了顿,道:“当初,秦国暴虐,天下百姓不堪忍受纷纷起来反抗。我们田家也在故齐之地举起反秦的大旗。我大哥称齐王时,李信在哪里?李信那时不过还是一员秦将,正在助纣为虐消除天下的英雄。我称王时,李信在哪里?那是他不过也是个王,大家都是一国之君,身份地位全都相同,对天下称孤道寡。可如今,李信得了天下成了身份尊贵的天子,我却成为一个逃亡中的俘虏,身份地位马上悬殐起来,不得不面向北方事奉他,这种耻辱怎样去忍受?”

“大哥又在多想了!”彭越把身体往田横那里挪动了两寸,笑道:“我听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陛下他所以能成为当今的天子,说明陛下有成为天子的命。大哥由王而成臣,说明大哥的命就是一个臣子之命。好在陛下念及大哥的贤能,千里迢迢从‘咸阳’赶到琅琊,又命小弟去把大哥请来,足见陛下对大哥的嚣重。小弟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哥既然命中没有成为天子的命,就应该认命好好做个臣子,尽一个臣子应该尽的责任,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一定要把为臣当作一种耻辱去看待,为何不能把它当作一

去看待呢?”

“当作荣耀去看?”田横喃喃了一句,道:“本来哥哥也是出身草莽,并不强求非得怎样怎样。可是兄弟,我把人家的哥哥煮了,却要与人家兄弟并肩起坐,纵然他害怕陛下的命令不敢对我怎样,可我心中有愧,让我如何面对他?同朝为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今天他能忍得,明天他能忍得,后天他也能忍得?他在面子上可以装作与我交好,把我煮他哥哥的事情忘掉,谁又能保证暗地里他不怀恨在心,不会背着陛下搞些小动作?如此做官办事颇有许多的顾虑,拙襟绊肘事事都有所制约岂能把官做得爽快随意,做这样的官还不是找气受吗?”

“天下大乱,诸位英雄齐聚推翻暴秦。而后,为了各自的利益又互相争斗,多有杀伐,照大哥这种说法朝廷上岂不乱成一团粥了?”彭越又向田横那边挪动两三寸,道。

“此话怎讲?”田横问道。

“大哥试想,如今朝廷上为官的,有的曾是忠心于刘邦的汉。有的曾是忠心于魏豹的西魏,赵歇的赵国,藏茶的燕国,项羽的楚国。陛下率领正义之师,把这些人等全都铲除,如果按照大哥的逻辑的话,这些人岂不是全把陛下当仇人看待了?”彭越笑了笑,又往里挪了挪,这时他的手已能挨到田横,不过还是没有把握一下子把匕首夺下来,道:“不管谁跟谁有仇,也不管这个仇有多么大,如今大家既都在陛下的手下办事,自得都忠心于陛下,至于那些矛盾,还是都忘了的好。”

“你说的很有道理?”田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可……不瞒兄弟,这些都不算什么,也就是我的一个借口罢了。我总觉得陛下想见我的原因就是想看看我长的是何模样罢了?毕竟,大家都一同称过王,他要你把我带到他面前,其中用意也就是为了看看我这个王与他那个王有何不同?现在,我用匕首割下我的脑袋,此处离琅琊台已经很近,你让快马拿着脑袋急去琅琊台,一路奔驰百里,天亮便可赶到。那时,相貌仍能保持原样,陛下他还是能看清楚的!”

“大哥!”彭越上前按往田横就要往下刺去的匕首,两人互使了一下力,破得两手被割料彭越硬是把匕首从田横手中夺了下来。

“大哥,你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彭越把匕首收起来,用布把手上的伤口胡乱包扎一下,怪道:“你看你长着个斗大的脑袋,眼睛、鼻子、嘴巴与他人并没什么两样,这样的脑袋天下要多少有多少,陛下就那么稀罕看你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事到如今我就给你透个底,如果所料没错的话,这次陛下召见大哥并不见得一定要把大哥留在朝中为官,很可能另有要务委派给哥哥。”

田横为了五百义士的性命,不得以从‘郁州’出来随彭越一同去琅琊台见李信。这些日子,他是越想越不对劲,觉得去见李信,然后与食商等这些人同朝为官,而与自己身份地位相符的那些大英雄大豪杰,比如藏茶、魏豹等人全都作古,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在即将到琅琊台之前萌生了死意。此时,听彭越说李信并不见得非把他留在朝中为官,一想到可以不必面对食商这些人等,心中顿时舒快了许多,问道:

“据我的猜测!”彭越想了想,道:“陛下派我前去请大哥时,无意间曾透露东海之滨有个叫扶桑国的什么?希望有人能够前往那里一趟。扶桑我也听闻,是个有名的仙山,始皇帝当时为了寻找仙药就曾派方士数次前去寻找,于是我想陛下是不是也像始皇帝那样希望长生不老,要派人前去仙岛寻仙?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大哥!”

扶桑,寻仙?田横愣了愣了愣,按说以他的意思,给他封个王留在朝中作个三公之类的大官也是不愿意的,而把他当作跑腿的方士四处寻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不拿他当人看吗?可,他却欢喜起来,最少这样可以让他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寻找仙药?在大海之中?”田横问了一句。

“这也仅仅是兄弟的猜测,等大哥见了陛下,一切都会清楚的。”彭越并不能十分确定的道。

“不瞒兄弟,方士之职虽小,但我却乐意过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

第六卷 匈奴匈奴 第四章 徐福东渡

皇帝时期,因出海寻仙而天下闻名的方士徐福,每次动最频繁的地方便在故齐国的‘饶安邑’。生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齐人,田横自是对徐福出海寻仙的事情了如指掌,不过对于始皇帝为何要出海寻仙,他所能够理解的还停留在人们普遍认为的那样——是为了长生不老,得道升天。

一个人如果得到了天下,那么他所最希望得到的便只剩下长生不老,只有长生不老才能够几千年如一日的享受天底下所有富贵荣华。基于以上这一点,田横很能理解始皇帝为何热衷于寻仙,也能够理解李信现在为何想要寻仙。他想,如果换作是他得了天下,他一定也如始皇帝与李信一样希望找到神仙,食了神仙给的仙药之后长生不老,世世代代奴役天下的百姓。

来到琅琊台后,在彭越细心的安排之下,田横换了一套华贵的衣物,一人入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行宫,仰起脸任凭李信把他瞧个仔细。可惜,李信并没如他所愿将他仔仔细细瞧个清楚,而是趴在案上聚精会神的拿着毛笔正在勾勒什么。

李信正伏于案上凭借着想象希望可以把台湾、琉球以及东瀛诸岛画将出来。可惜,身处于两千年前,他并不能把现在所处的‘琅琊郡’是两千年后的哪个省真实的联系起来,甚至不知道福建省是现如今的哪个郡,台湾岛又在大海中的哪个地方。他已经画了无数所谓地海图,在没有任何绘画基础的情况下所绘画出来的这些图在他看来都是那样的可笑。莫说琉球与东,就连台湾也跟长变了形的鸭蛋一般,是那样的不知所谓。

“你便是田横?”李信拿着一块白净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新绘好地十数张图揉成一团,抬头打量田横一眼,微微笑道。

“败将正是田横!”田横伏在地上,叩了个头,声音还算洪亮地道。

“是那个曾煮了朕的爱将。在故齐国土地上称过王的田横?”李信用白净的手帕擦了擦手。把手帐扔在案上。十分放松的完全将背靠到椅子上,道。

“我……”田横想解释一番,告诉李信所以会煮了食其完全是因为韩信对齐国突然攻击,他与田广都以为中了食其的恶计,狂怒之下才煮了食其以泄心头之恨。他张了张嘴,又觉现在解释这些并没什么用处,煮就是煮了。再去解释什么反让李信小瞧了他,道:“臣正是那个田横!”

“好!大丈夫敢做敢为,朕平时最佩服的就是像你这等顶天立地地英雄。煮就是煮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李信大笑,朝旁边摆放的那张太师椅点了点头,道:“来,坐到朕的身边的陪朕说会话!”

世间传言,有说李信脾气古怪。因为一点小事常常怒不可遏。让大臣们无法忍受,比之秦始皇的暴虐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说李信阴险狡诈,做事卑鄙无耻。只求得到目地不管什么手段。田横怎么也没料到李信竟会如此的和气,与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告了个罪用半个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下。

“朕听说你在‘五莲县’时曾于半夜要自杀,说什么朕让你来完全是想看一看你那张脸。这你可有点冤枉我了,我千里迢迢来此岂是为了看你地脸,如果真想看你地脸的话,完全可以让彭越把你的脑袋割下用石灰包裹好带来便是,又何需大费周折地请你到此。”

“彭……彭将军都告诉陛下了?”田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与彭越称兄道弟,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一样,他又怎会把这些给朕说!”李信笑了笑,道:“朕身为天子,要想知道属下的秘密还是非常容易的。朕来问你,如今你我两个算是见了面了,今后你可还会自杀?”

“臣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哪还会自杀?自是要好好的活下去,为陛下办事。”

“这样好,这样好!”李信点了点头,道:“你们田家在故齐国日久,故齐国的那些遗老贤才对你们田家是极其忠心,你自杀了,他们也就不活了,如此不全是国家不幸?这次叫你前来,本来是想封你个王,在朝廷上挂个闲职,有事没事的陪朕说说话。可是,朕这几日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你田横相助,只怕万难完成,不知你可愿意助朕办此大事?”

田横想,李信口中所说的这件大事,一定就是让他入海寻仙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会把李信交待下来的事情圆美完成。果不其然,当他一番忠心耿耿表白完了之后,李信道:“对于徐福

仙,你有什么想法?”

“陛下是上天的儿子,寿命一定得跟天地一样长久,这样天下才能在陛下长时间的治理之下欣欣向荣。当初始皇帝派徐福出海寻仙,想必也跟陛下存着一样的想法,只是神仙悬于海外,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随时变换着位置,如果陛下要派臣去寻仙,纵使这事极难,臣也要耗尽毕生的精力与时间去为陛下找到神仙。”

“这么说,你想成为朕的徐福了?”李信笑道。

“臣愿为陛下的徐福!”

“那你是相信天底下有神仙了?”

“神仙虚无缥缈,想见极是不易,可臣相信天底下一定有神仙。”

“你相信天底下有神仙,可朕并不相信天底下有神仙,不光朕不相信天底下有神仙,其实始皇帝他也不相信天底下有神仙!”李信把脸一寒,突然道。

“这……这……陛下不相信神仙,这说明陛下……可陛下怎么能武断始皇帝不相信神仙呢?始皇帝一定是相信天下有神仙的,不然为何要派徐福数次出海寻仙?”田横糊涂起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