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秦川
“丞相,我在替你担心。又不知如何开口!”赵高叹了一声,道。
“为我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地!”
“扶苏登基为帝后,我怕丞相的相位难保啊!”
李斯有些茫然,他确实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年青时,发现厕所里吃人屎的老鼠一见到有人前来马上逃跑,而粮仓里的老鼠则很自在的偷吃粮食没人去管。就常将‘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挂在嘴边,以此表明自己这辈子决不会去做一只厕所里胆颤心惊的老鼠,要做也要做粮仓里的老鼠。一辈子自由自在、为所欲为,尽情的享受。
赵高的话让他害怕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扶苏登基之后会不用他为相,改用他人为相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所措地道:“不用我为相,那会用谁为相?谁又能胜任左丞相这个位置!”
“蒙恬啊!恕下臣直言,蒙恬的才能、功勋、人缘、谋略哪一项都比丞相有过之而无不及,最重要地是扶苏在上郡与蒙恬共事两年有余。两人私交非常不错,若其为帝怎会不用最值得信任的蒙恬而用你呢?”
这一击正中李斯的要害,使他完全乱了方寸,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赵高接着道:“一旦扶苏登上帝位,顺理成章的蒙恬也就上任丞相之职,而李丞相你就只有告老还乡这一条路可行了!可悲啊,为大秦劳累一生的李丞相,从此不得不过上耕织的下作生活。”
“这……这该如何是好!”李斯惶恐地问道。
眼见李斯完全坠和自己的算计之中,赵高暗自一笑,道:“我倒有一法可保住丞相的相位!”
“何法?”
“公子胡仁慈敦厚。最得始皇帝的器重与喜爱,理应继承帝位。也不知扶苏给陛下施了何种妖法。使陛下在弥留之机竟立他为帝,不如你我共拥胡亥为帝……”
赵高的话还没说完,李斯已被吓的冷汗直流。他面色惊恐浑身颤抖的指着赵高道:“你怎敢说出这样的亡国言论!陛下临终之时已经明诏扶苏继承帝业,我们身为大秦臣僚理应竭心尽力保大秦万世不易基业,如此乱为,岂不是要让大秦亡国乎!”
“我这一切都是为丞相考虑,没想到丞相却把我比作乱臣贼子。我这是犯的哪门子贱?偏要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地冷屁股!羊肉没吃成反惹得一身膻,好好好,我走,就当我没来过。”赵高佯装下车,走到车厢口回头冷笑三声,道:“李丞相,你就等着回家养老去吧!”
李斯无力的瘫坐下去,道:“赵……赵大人暂且留步!”
“丞相还有何事要讲?”赵高虚抬一脚,站在那里道。
“怎……怎样才能拥立胡亥为帝?”
“如今始皇帝地诏书压在公子胡亥之处,只需将诏书焚毁,丞相再写一封诏书立胡亥为帝,便可成事。”
“假传圣诏就算蒙得了扶苏也瞒不过蒙恬,此事若被蒙恬查获真象,你我焉有命在?”
“无毒不丈夫!扶苏那人我了解,看其精明异常其实是个糊涂人,你我只需假借始皇帝名号给其下一诏书,历数他不忠不孝之罪便可逼其自尽。扶苏一死,蒙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要将这两人除掉,天下便再无一人知道诏书的真假。”
“可是……我与公子胡亥素无交往,胡亥若是为帝,又怎会用我为相?”
“丞相也是个聪明之人,怎会在这事上如此糊涂?丞相拥胡亥为帝,转瞬之间就成了胡亥的亲信,他怎会不用你为相。再说不还有我吗?”赵高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怕李斯心生疑虑,道:“不瞒丞相,来找丞相之前我已与公子商量过,公子说只要你拥其为帝,必定让你继续为相!”
“罢罢罢!看来胡亥为帝乃是天意,我就从了天意吧!”
李斯叹了口气,赵高走上前去把李斯搀扶起来,道:“丞相这就随我去公子胡亥的辂车上,商量一下立胡亥为帝的诏书该如何写,逼扶苏自尽的诏书又该如何写。
第一卷 秦时明月 第九十章 扶苏之死 三
府,遥遥的看到候府的老管家站在宏伟的候府大门前翘首相望。见到他来,老管家焦虑的脸色稍稍一缓,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李信的马前拉住缰,刚一张嘴两个眼圈便是一红,道:“李郡守,你可算回来了,府里已经闹翻天了,眼看就要出人命了,你快去瞧瞧该怎么办吧!”
李信想不出谁敢把忠信候府闹出个天来,见老管家说的严重不像是在拿他取乐,快步跟随管家进了候府大门,询问府中发生何事。
管家说的啰啰嗦嗦、絮絮叨叨,不过李信还是听懂了个大概。
两刻钟前,候府来了个怀揣圣旨的使者,对着赶来迎接的蒙恬与扶苏宣读完圣旨,二话没说就在大殿之中逼二人接旨自尽。扶苏听完旨意悲愤异常,抽出腰中佩剑便要自杀。蒙恬怀疑圣旨乃是伪造,夺过扶苏手中的宝剑劝阻扶苏莫要自杀,那名传旨的则在旁边催促两人速速接旨自尽。
老管家立于殿外听得清楚,见里边闹的不可开交而自己又帮不上忙,便跑出候府想找人帮忙。出了门又不知去哪里找人帮忙,翘首四方一通张望,见李信赶马前来,顿感遇到救星连忙把他请入府内,想让他帮忙想个办法。
上了大殿玉阶,老管家擦着老泪仍在道:“我在候府已呆了三十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敢这样对大将军急言厉色!就算始皇帝亲临。对大将军也是客客气气哪说过一句狠话?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大将军与公子扶苏大呼小叫!若不是碍于大将军在里边。我早就掐巴着手捏死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了!”
殿门虚掩,守卫地兵卒脸上尽现愤色,没有大将军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殿,全都尽忠职守地站在殿外。
听到来了圣旨要逼蒙恬与扶苏自尽,李信心中先是一阵狂喜,暗呼秦末大乱就要来临。马上他又想到蒙恬与扶苏的好来。不忍心两人就此死去,打断老管家的罗嗦,一边听着殿里传出的话语,一边想着是否能有个法子可免蒙恬与扶苏一死。
“蒙恬、扶苏,陛下令你二人自尽,你们迟迟不肯动手,是想抗旨不遵吗?”传令的使者指着蒙恬与扶苏再次的喝道。
扶苏掩面痛哭,蒙恬手握宝剑气得两手发抖。
“老夫并非抗旨不遵!”过了一会,蒙恬长舒一口气道:“陛下派老夫率领三十万大军镇守边陲,令公子扶苏为监军。这是天底下地重任,老夫向来都是处处小心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你一个阉人拿着一道旨意。二话不说就逼着老夫与公子自尽,老夫怎知这道旨意是真是假?前些日子陛下已经病倒,老夫怀疑这道旨意是赵高等奸人趁始皇病重,假借陛下之意娇诏陷杀忠良。要老夫死也不难,只需等陛下巡游到上郡,老夫亲自见上一见问上一问。若真是陛下的旨意,再死不迟!”
“反了你了?明明是抗旨不遵,还要找上诸多借口,血口喷人诬我假传圣旨?我来之前,陛下传我口谕:说你与扶苏二人,一为三十万大军监军,一为全军统率,不能为大秦开疆拓土,反使将士多有死亡,扶苏更是埋怨不让他返回咸阳。不立其为太子,却让他在此受苦。你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不仅纠正他这些错误,反而与他商议谋反!陛下是为了你二人的体面才未将这些罪行写在诏书之上,我劝你两个还是尽快自杀,免得到时见了陛下自寻侮辱!”传旨的使者道。
“扶苏公子何时埋怨陛下不让他返回咸阳?老夫与扶苏公子又何时商议过谋反!你竟敢如此污老夫与公子的清白,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陛下啊……”蒙恬仰天长叹,大悲道:“莫非您已经得道飞升?不然这些小人焉敢如此侮辱我与扶苏公子!”他回过头,对扶苏道:“公子,我们决不能此时自尽,一定要亲眼见过陛下,证实此诏书是真是假再行了断。”
始皇帝残忍的性格,作为儿子的扶苏一清二楚,传旨令其自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他万念俱灰地道:“父皇既有杀儿子的心了,又何必当面质询,这不是一个孝顺儿子应该做地事情!”说罢,想夺蒙恬手中之剑自尽。见蒙恬握的紧,想起寝室之内还悬一剑,打开殿门走出大殿。迎面看到李信,道了声:“李郡守,你回来了!”不等李信回话,掩面顺着甬道向寝室而去。
虽说李信想不通始皇帝为何突然就要逼杀自己的亲子与爱将,听蒙恬的一番理论他也怀疑始皇帝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些都是赵高的阴谋。但那一日,他是亲耳听到了始皇帝的声音,足以证明始皇帝未死。
他没有想出救二人地方法,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杀了这个传旨使者,凭借蒙恬的三十万大军造反。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蒙恬怎会随他去造反,只怕一提出这个建议,蒙恬顺手一剑就把他刺死在当场。
李信朝殿内看去,一脸愤怒的蒙恬傲然而立,握剑的手颤抖不已。对面的那个宦官见扶苏找地方自尽,得意洋洋的含笑而立。
李信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传旨的使者,想了想,原来是去迎接始皇帝时在辒车旁见过这个宦官。
蒙恬也见到站在殿门口的李信,‘腾腾’迈着大步朝殿门走来。传旨地使者一手拽住蒙恬的衣袖,问道:“你要何去?”
蒙恬甩动臂膀,将使者带了个踉跄,快步走到李信面前道:“陛下他……”
李信知道他问地是始皇帝可曾驾崩,摇了摇头。
蒙恬茫然的站在那里,传令使者嘿嘿一声奸笑,道:“李郡守来的正好,你来告诉他这道圣旨是真是假!”
“我怎知圣旨是真是假,我又不认识你!”李信皱眉厌恶的回了一句。
“你可曾亲眼见到陛下?”蒙恬握住李信的双臂。
“不曾亲眼见到陛下,不过亲耳听到陛下的声音从辒车里传出!”李信道。
“糟了!”蒙恬叫了一声,道:“听闻宫内近来有一个瞎子最擅口技,常能模仿各种声音逗陛下开心,你听到的话声说不定就是这厮模仿的。你快去公子寝定找到公子,一定要阻止公子自杀。”
“那你呢?”李信欲行又止问道。
“别管我,我不会死的,要死也要等到陛下车行到上郡再说。”蒙恬摆摆手,催促着李信快去寻找公子扶苏。
第一卷 秦时明月 第九十一章 蒙恬被逮
的寝室叽叽杂杂说个不停。李信推开房门,寝室里的各种陈设物件东倒西歪,白色的幔帐被撕扯一地,上边用鲜血‘绣’出美丽的‘花朵’。扶苏倒在地上,宝剑躺在他手不远的地方,剑身残留的血汇在一起聚于剑尖凝成一滴刺目的红。
扶苏的脖子上有个很大的裂口,头向后仰着与身体之间似乎只剩下一层皮相连,他死的很平静很安详,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的留恋。
一道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剑身,房间里充斥着白晃晃的剑光。李信的双目只是盯着剑尖处的那滴红,那滴红在他的眼里越变越大,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整个房间被染成红彤彤的一片。他无力的靠着门框坐了下去,泪水顺着鼻沟与鼻涕混在一起流入嘴中,再与唾沫相混从嘴角流出,挂在下巴上形几道粘稠透明的丝线。
扶苏不死,胡称不了帝,天下很可能就不会大乱。只有在秦大乱的情况下,李信才能对自己以后的人生该如何走有几分的把握,如果发生一丝的意外,历史有一点的改变,他马上便不知今后的路该如何走,自己该怎么办。所以说,历史最好按照他所知道的走,虽然他对这段历史知道的甚少,只是比普通的秦人知道的多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就如一盏不灭的灯塔。指引着他向前走,让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底。
在赶来扶苏寝室地路上。李信不断告诫自己要走的慢点,再慢点,盼望着走到寝室时扶苏已经自杀。可是当他真地见到了扶苏的尸休时,扶苏与他相识后的点点滴滴一下子都涌上心头。
因为扶苏爱哭他看不起扶苏。因为扶苏是鸁政的长子,很可能继承帝位,他常常在心里巴望着扶苏快死。可是无法否让。经过这些年的相处,无论他愿不愿承让,在内心深处早把扶苏当成一位朋友——一个懂得他的心,对他地每一项‘发明’都充满浓厚兴趣,可引为知己的朋友。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要想有一番作为,必须对敌人狠,对朋友狠,对自己更狠!’……李信默默的念叨所知道的一切能激励自己,可把自己的心变得硬起来的语句,可是憋在心中的那股大悲将他重重的击倒在地。无声的流泪演变成轻轻的呜咽。轻轻地呜咽发展成小声的哭泣,小声地哭泣最终成为悲痛的哀号。
他仰起头。希望胸中难忍的悲痛会被哀号带出体外。可惜哀号并未减少他的悲痛,反而使他越来越难受,越来越伤心,下巴上挂着的透明丝线也越来越多,把他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女仆们不敢在悄声说话,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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