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探秘
“卢,我们给你叫了一架直升机,”查特顿说道。
“噢,不,不要,”考尔回答道,“我很好,我已经醒过来了,我一点减压病的症状都没有——”
“你只是目前没事,”查特顿说道,“我们给你灌水,给你喂阿斯匹林,给你吸氧。你很快就会有减压病的症状了,你不可能没有问题的。我们要送你去医院。”
查特顿用手电照了照他的眼睛。
“我没有看到神经系统损伤的迹象,”查特顿说道,“但是你很快就会有减压病的症状了。这只是时间问题。”
潜水员们继续安抚考尔,并继续给他吸氧、喂水。考尔的情况不断好转。几分钟过去了。莱格从舵手室中伸出头来,说一架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已经向这里开来了。
“啊,我非常抱歉,伙计们,”考尔说道,“你们每个人出海的费用都算在我身上吧,我付所有人的账。”
查特顿笑了笑,让另一名潜水员和考尔呆一会儿。然后,他来到“探索者”号的尾部帮助尤加上船。尤加在距离船尾200英尺的地方就开始向查特顿挥手。查特顿也向他挥了挥手,但是他的胳膊僵在了半空中。就在尤加的背后,出现了一个18英尺长的庞然大物。
“鲨鱼!”查特顿大喊道,“尤加!你后面!鲨鱼!”
尤加回头的时候,鲨鱼正好沉了下去。
“什么?”尤加喊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鲨鱼又浮出水面,向尤加游近了一些。
“鲨鱼!你后面!”查特顿接着叫道。
尤加再次转过头去,鲨鱼又沉了下去。
“别开玩笑了!”尤加喊道,“严肃点!”
现在,即使知道鲨鱼就在水里,查特顿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游过来,查理,游过来!”他叫道,套用了电影《大白鲨》中的一句台词。
尤加游了过来。鲨鱼跟在他后面。尤加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游。最后鲨鱼终于转过身去,消失在海里。
莱格起锚向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迎了过去。考尔的状况又有了好转。直升机将他接走了。减压病会让他关节疼痛,但是他很快就会完全康复。很可能是因为他在海底的时间不长,才让他幸免于难。如果他在海底再多停留一会儿,然后在没有减压的情况下冲出水面,那么他的命就丢在这里了。然而,这些潜水员所期望的最美好的一天就这样毁了。克伦威尔没有来得及丈量潜艇。尤加也没有去找甲板炮。而查特顿也没有再回到鱼雷舱中寻找发射管盖。潜水季节才刚刚开始,还有时间安排下一次潜水。只要你还活着,就始终会有下次机会。
莱格将下一次到潜艇潜水安排在1992年6月9日。考尔医生已经看够了潜艇。他被另两名潜水员取代,他们两人与查特顿和柯勒以前认识的潜水员完全不同。
39岁的克里斯·劳斯和22岁的克里西·劳斯是一对父子。两人都是瘦高个儿,地中海人的脸型,他们经常被别人误认为兄弟。笑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像双胞胎一样,他们的瞳孔都像精灵一样闪着淘气狡狯的光芒。他们的脸上经常挂着微笑,他们俩也时常争吵。
不论何时何地,劳斯父子都不断斗嘴,互相言语攻击,互起绰号,即使最轻微的挑衅也会暴跳如雷。
“你应该庆幸你继承我英俊的相貌,要不然没有哪个女人会看上你,”克里斯在整船人面前说道。
“啊,你真走运还能遇到我老妈,你这个老不死的,”克里西反击道。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一句接着一句。很多潜水员都对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感到头疼,但也有些人喜欢看热闹。查特顿和柯勒非常诧异地看着他们。
但是劳斯父子是非常优秀的潜水员。他们属于“洞穴潜水员”。洞穴潜水员都受过严格的安全训练,以行事谨慎著称。洞穴潜水员经常避免到沉船潜水,因为沉船上的危险不可预测而且条件艰苦。但是劳斯父子对沉船潜水非常感兴趣。他们喜欢研究沉船的历史,也喜欢在沉船上寻找有价值的物品。洞穴潜水员在沉船潜水时通常都很固执,他们拒绝放弃自己固有的工具和技术。但是劳斯父子并不是这样。他们非常渴望寻找新技术并乐于将这些技术用于实践当中。像很多洞穴潜水员一样,他们尝试过技术潜水,也使用过氦氮氧混合气,他们非常乐于与别人讨论相关的理论和想法。
劳斯父子入水时,可以看出他们之间密切的血缘关系。他们一起潜水,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第六感,这种感觉只存在于那些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之间。在水下的时候,他们对彼此绝对忠诚,为了一个人的安全,另一个绝对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这种单纯的想法——这种爱——使劳斯父子成为最强大的潜水组合。
当莱格邀请劳斯父子加入“探索者”号出海勘查潜艇时,克里西发誓要解开潜艇之谜。他告诉查特顿,他要查出沉船的身份,让劳斯这个名字永垂青史,为书写世界历史新的一页贡献自己的力量。他的父亲没有在这句话上跟他争辩。
“他们绝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查特顿告诉柯勒,“他们可能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
尽管六月份这次出海的天气不如五月份时那样棒,但潜水员们决定坚持原来的计划。查特顿将会到艇首鱼雷舱寻找刻有潜艇编号的盖子。柯勒将会在后部寻找那个盖子。克伦威尔将丈量船体,而尤加则会寻找潜艇上的甲板炮。至于劳斯父子,他们将会勘查潜艇的整体情况,对潜艇做个大致的了解。
像上次一样,查特顿和柯勒首先下水,把锚绳绑好。这次柯勒随着查特顿一起游向潜艇的前部,他的眼睛一直在寻找艇员们留下的记号和他们的私人物品。查特顿穿过潜艇前部,进入鱼雷舱。他来到了鱼雷发射管前。以前他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什么东西,但是这次他看到发射管盖上有一个标签模样的白色硬壳。他拿出潜水刀,用刀锋在硬壳下面试探。白色的硬壳落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标签的轮廓。但是标签不在上面。由于长时间受到海水的腐蚀,盖子上只剩下了标签的印记,查特顿的心沉了下去。他检查了另外三根鱼雷发射管的盖子,但情况都是一样的。半个世纪海水和风暴的侵蚀将答案吞噬了。查特顿之前非常确信可以找到标签,并制定了修复标签的完美计划,但是现在却发现标签完全被大自然侵蚀掉了。
柯勒跟在查特顿后面,他的运气要比查特顿好一点。他在军士住舱中发现了一个装满靴子和鞋的柜子。那些鞋都整齐地摆放着,就像艇员们刚刚脱下来一样。他拿起一只靴子,认为艇员可能会将名字写在里面。“看上去不是你们脚上掉下来的靴子,那我就拿一只了,”他对满屋的遗骸解释道。
接着柯勒来到倒在沙地里的指挥塔里。他在里面找到一个像自行车座一样的东西。他立即认出这是艇长操纵攻击潜望镜时的座位。“艇长肯定就死在了这里,”他告诉自己,“如果潜艇是在攻击目标时被击沉的,那么艇长当时一定就坐在这里。”但是这个座位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柯勒将它放在一边。他在锚绳附近和查特顿会合。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查特顿和柯勒开始减压的时候,克伦威尔和尤加也开始行动了。克伦威尔使用土地测量员的卷尺来测量船体,他将卷尺的一端固定在船头,然后拉着卷尺向船尾游去。在岸上时,他在卷尺250英尺的地方做了一个记号,这是IX型潜艇的标准长度。如果这艘潜艇比250英尺长的话,那么这将有力地证明这就是U851,那艘由莫坦的同事维恩加特纳指挥的IXD型潜艇。
克伦威尔拉着卷尺慢慢沿着船体向前游去。当船的另一端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的卷尺卡住了。克伦威尔向下看了看,发现到了他做记号的地方。这艘潜艇的长度大约为250英尺,而IXD型潜艇长287英尺。那么这艘潜艇不可能是U851。
在克伦威尔准备上升的时候,尤加来到控制室的裂口处。他曾仔细研究过IX型潜艇的甲板图,知道甲板炮的精确位置。这个甲板炮是英勇的厄温·罗斯廷所指挥的U158潜艇的标志。尤加沿着沉船的顶部慢慢前进,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他一个冬天来所记忆的甲板图。他检查了潜艇上应当安放甲板炮的地点。结果非常明确:这艘潜艇上没有安装甲板炮。这艘潜艇不可能是U158。在二十分钟内,这两种最大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
潜水员们聚齐在船上,每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一个冬天紧张研究取得的成果刹那间化为乌有。这两个可能性被排除以后,他们的研究工作几乎又回到了起点。他们漫不经心地检查了一下柯勒捞上来的靴子。可能是为了配合这一无所获的一天,靴子里什么标记也没有。不久劳斯父子也上来了。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查特顿和柯勒分别又潜了一次水,但也都是空手而归。在船返回布里勒的途中,潜水员们都知道他们下次再来就是夏天了,因为莱格马上要开始做生意了,他要驾船带着付了钱的顾客们到“安德拉·多利安”号去。下次“探索者”号带着他们出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勘查潜艇归来的第二天,查特顿给卡尔·弗里德里奇·莫坦写了一封信。他写道,潜水员们测量了潜艇的长度断定不是他的同事维恩加特纳指挥的U851。不久莫坦给他回了信,向查特顿表达了谢意,并对他们的结论表示认可。查特顿没有给民间空中巡逻队的格里高里·韦登菲尔德少校打电话。尽管他们排除了U158的可能性,但是并不排除这艘潜艇是被他们击沉的那艘潜艇的可能性。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莱格一直带船前往“多利安”号。尽管有时他很想安排“探索者”号出海勘查潜艇,但天公总是不作美。查特顿始终认为鱼雷发射管盖上的标签不会轻易被腐蚀掉,因为据他所知,那些标签都是用弹性很好的黄铜制成的。他查访到了一名住在南卡罗来那的潜艇老兵,他曾在德军的造船厂工作过。这个人告诉查特顿,由于当时黄铜非常稀少,潜艇上的标签都是用金属的边角料制成的,这种边角料很难在水下长时间保存下来。查特顿对他提供的信息表示感谢,然后与他道别。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说,”潜艇老兵说道。
“当然可以。什么事情?”查特顿问道。
“非常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感谢你们对那些阵亡的孩子们的关心。没有什么人再关心他们了。”
从最后一次到潜艇勘探以来,查特顿和柯勒一直在想那些阵亡的艇员。虽然两人都没有开口,但都彼此心照不宣:只要他们在艇员的遗骸中翻找,他们很可能会找到证明潜艇身份的证据。很多遗骸上的衣服还在,衣兜里很可能会有钱包、硬币、情书甚至刻着名字的怀表。这些东西可以在沉船上保存几十年。经受了失败的打击,又没有有价值的线索,查特顿和柯勒不约而同地想到答案很可能就在那些尸骨当中。
第二部分 瑞奇·柯勒第35节 伤亡惨重(3)
查特顿给柯勒打了电话,约他在附近一家名为“斯科蒂”的牛排餐厅见面。
“你想跟我讨论一下那些人的尸骨,对吗?”柯勒问道。
“对,”查特顿说道,“是讨论一下的时候了。”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餐厅里要了一份牛里脊肉和一份烤土豆。他们讨论了挖掘艇员尸骨的可能性。那些尸骨看上去保存完好,私人物品肯定还留在原地。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怎样处理这些尸骨,两人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惊扰了那些尸骨,”柯勒说道。
“我同意,”查特顿说道,“我们不能碰他们。即使这意味着我们永远解不开潜艇之谜。”
两人都对他们的想法如此一致表示吃惊。他们互相解释了这样想的原因,他们发现他们得出这个结论居然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谈了一个多小时,而后达成了五条行为准则:
1。 尊重这些艇员。这些潜艇上的艇员都是值得尊敬的战士。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服务。他们理应获得尊重,他们的尸骨不能受到任何亵渎。
2。 尊重他们在德国的家人。他们不能告诉艇员的家人他们是在翻看了他们亲人的尸骨后解开了潜艇之谜的。但是如果他们真的翻看了,他们不能向艇员的家人隐瞒。
3。 尊重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