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探秘





    “他说什么了?”查特顿问道,“你快急死我了——”    
    “我说了我们对U857的想法。他说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他很赞同我们的想法。他准备在他那边查证一下。”    
    “太棒了,”查特顿说道,“我们的探险简直太妙了。”    
    “是啊,”柯勒说道,“太妙了。”    
    在柯勒与考波克联系后不久,他们与德国的霍斯特·布雷多和查理·格鲁茨马彻取得了联系,并告诉他们关于对U857的推测。两名专家都翻阅了自己的记录,问了很多问题,然后对他们的看法表示赞同——神秘沉船可能就是U857。柯勒又拨通了苏格兰场的电话,询问考波克的进展情况。这次的通话很简单。考波克告诉柯勒他查阅了记录,进一步证明了他们的想法。像上次一样,他同意他们发现的即是U857。    
    1993年的前几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查特顿和柯勒一直在斯科蒂餐厅中碰面。但是他们不再讨论沉船的身份了: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他们开始设想这艘潜艇是怎么沉没的。他们咨询了很多武器专家。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潜艇遭受了有巨大爆炸威力的武器的攻击,这种武器可能是鱼雷。    
    但是哪里来的鱼雷呢?如果是盟军潜艇发射的鱼雷,他们一定会有相关记录。如果是被另一艘德国潜艇误伤,那么也会有所记录。难道是潜艇内部的鱼雷自己爆炸后造成的?不可能,因为潜艇的伤势表明,攻击来自潜艇的外部。那么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他们曾在书上读到过这种可能性:鱼雷的转向系统发生故障,导致鱼雷在水中调转方向击中自己。这种鱼雷被称为“环行鱼雷”,好几艘潜艇都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设想一下,如果你是U857的艇长鲁道夫·普拉莫尔,”一天晚上在斯科蒂时柯勒对查特顿说道,“你好不容易穿过冰冷的海水和大批盟军飞机的追捕从挪威来到了美国。你刚刚在波士顿海岸死里逃生。现在你来到距离曼哈顿只有几英里的新泽西。你发现远处有一个目标。你命令所有的艇员进入战斗状态,然后爬上指挥塔,升起了攻击潜望镜。你锁定目标后,发出命令——‘发射鱼雷!’鱼雷呼啸着冲出鱼雷发射管。每个人都不敢出声,希望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炸声。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从声纳室传来了报务员的声音:‘环行鱼雷!我们遇到了环行鱼雷!我们的鱼雷正在向我们自己打来!’普拉莫尔命令潜艇全速下沉,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但这就像是一场竞赛,是潜艇和它自己的鱼雷之间的竞赛。现在问题只有一个:潜艇是否能在鱼雷到达之前沉到海底?艇员们竭尽全力使潜艇下沉。他们有20秒?还是5秒?他们不知道。他们只能拼尽全力。太晚了。鱼雷击中了潜艇。七百磅的TNT一起爆炸了。真是他妈太晚了。”


第二部分 瑞奇·柯勒第41节 历史的谬误(3)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没有这起事件的报告,”查特顿接过来说道,“当时很可能是晚上,而且是在冬天。当鱼雷击中潜艇后,他们要袭击的艇上没有人听到爆炸声,因为爆炸发生在海底,而且即使他们听到了模糊的爆炸声,但那是他妈的战争时期——到处都传来模糊的爆炸声。潜艇沉没了,而且没人知道它沉在了那里。”    
    两人埋头吃了一会儿东西。    
    “想像一下报务员意识到鱼雷打回来那一刻的感受,”柯勒说道。    
    “想像一下他们面对的那种情况:或者你的生命在几秒钟内被剧烈的爆炸所结束,或者你可以逃过返回的鱼雷幸免于难,”查特顿说道,“没有中间道路可以选择。你知道不是这种情况,就是那种情况。”    
    第二天早晨,查特顿查阅了他从德国布雷多档案馆抄回来的潜艇艇员名单。记录的底部就是U857的艇员名单。名单中包括59名艇员的名字,比如戴恩斯特、考斯勒、罗夫格瑞和伍尔夫等等。有些艇员只有18岁或20岁。高级报务员是艾力克·科拉,于1917年3月14日出生。如果“环行鱼雷”击中了潜艇,那么他就是艇上第一个发现的人。柯勒在他的书里找到了25岁的艇长普拉莫尔的照片。在1993年潜水季节到来之前,查特顿和柯勒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研究清楚潜艇最后一年的战争情况,他们研究的潜艇就是在这一年沉没的。    
    到1993年,柯勒收集的有关潜艇的书籍甚至可以与大学图书馆相媲美了。他将所有的书摊开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就像一个收集篮球明星卡片的孩子。他将书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借给查特顿,另一部分自己留下来看。这些书将潜艇最后一年的战事,以及在潜艇中阵亡的艇员的故事都展示在他们的面前。    
    查特顿和柯勒分别坐在家中的书桌前,开始从头阅读这些书籍。第一页:美国独立战争中潜艇的雏形。他们不耐烦地翻到了第二页:鱼雷是一名英国工程师于1866年发明的。他们又急躁地翻到第三页。他们急切地想知道,这艘潜艇上的艇员们身上发生的故事。他们跳过前面的章节,直接翻到了书的最后几章。他们发现数百页的内容都充满血腥。    
    到二战结束时为止,五万五千名潜艇艇员中有三万多名阵亡——死亡率高达55%。潜艇部队在如此高的阵亡率下还继续坚持战斗,这在现代武装部队中是绝无仅有的。潜艇部队一直参加战斗。但更糟糕的是,战争末期是潜艇艇员阵亡率最高的时期。    
    1945年时,一艘接到命令的潜艇——比如U857——能够完成巡逻返回本土的机率仅为50%。据统计,在那个时期,一名艇员在战争中的生命只能维持60天。那些奉命在美国和加拿大海域巡逻的潜艇全都有去无回。两人阅读了大量战争书籍,但没有任何一部分像最后几页那样让他们感触良深。当查特顿和柯勒凝视着那些尸体的照片时,他们发现自己希望战争有个更好的结尾,他们的希望不是为了纳粹或德国,而是为了那一两个艇员,为了那些将靴子整齐地摆放在神秘潜艇里的年轻战士们。当他们无法面对战争后期这些艇员们的悲惨结局时,他们就会互致电话,决定以后再也不会翻开这样内容的书了,因为他们无法忍受他们了解的人有这样的结局。    
    各种记录表明,战争后期的潜艇艇员们不仅仅是支撑到了二战的最后一刻,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幸存下来,但他们还是英勇地战斗到最后。盟军曾预测这些即将战败的潜艇上可能会有叛变,但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盟军还希望潜艇上的艇员能够投降,但这种情况同样没有发生过。1945年1月,即使在盟军对潜艇发动了不间断的打击后,丘吉尔还是呼吁军舰舰长们不要轻视德国潜艇在海上表现出的“超级进攻精神”。正是这种想法——战败的潜艇艇员追求的并不是苟且偷生——让查特顿和柯勒将书一直读了下去。    
    1940年10月是德国潜艇的颠峰时期,称为“美好时光”。德国潜艇击沉了六十六艘敌舰,自己只损失了一艘。1942年上半年,德军发动了对美国东部海岸美国军舰的突然袭击,称为“鼓点行动”,这次行动被视为德国潜艇战的又一次“美好时光”。这次行动中,德国潜艇就潜伏在美国海岸的附近,艇员们在甲板上就可以闻到森林的气味,看到汽车在公路上行驶,甚至可以听到美国广播电台播放的爵士乐。在“鼓点行动”开始的几周里,德国潜艇使用鱼雷对毫无防备的船只进行了一次大屠杀。尸体残肢、汽油、船骸让美国东部沿岸一片狼藉。五个月之后,德国潜艇仅以六艘潜艇的代价就击沉了美国海域的六百艘船只,这使美国海军遭受了史无前例的重创。潜艇返回德国时,德国港口彩旗飞扬、鲜花舞动,到处都是欢迎英雄归来的漂亮姑娘。丘吉尔曾写道:“战争时期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就是德国潜艇的威胁。”潜艇就像会隐身的大卫一样,时刻威胁着巨人歌利亚的安全。    
    但是美国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美国海军大量使用护航舰。这是一种古老的海军战术,使用军舰保护一队一起航行的船只。这样,当德国潜艇攻击盟军船只时,护航舰就会赶到现场,对潜艇进行追击。随着护航舰的增加,潜艇击沉盟军船只的期望变得非常渺茫。    
    来自美国各大实验室和大学的科学家最终参加了战争。他们提供的最有力的武器就是雷达。即使在黑夜或暴风雨中,装备了雷达的飞机和船只也可以探测到浮出水面距离很远的潜艇。长期以来,潜艇在水面作战时一直占有主动地位,因为它们在下沉的时候速度比飞机或船只航行的速度快得多。但现在,它们突然发现盟军飞机总是像会魔法一样突然出现在空中。起先德国潜艇部队的总指挥卡尔·邓尼茨还没有完全意识到雷达的巨大威胁。他的潜艇不断被击沉。即使当德军完全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潜艇所能做的也非常有限。它们只能躲在水底,但这样虽然使它们避免被雷达探测到,同时也大大降低了它们追击甚至躲避敌人的速度。    
    水下的环境同样充满危险。如果盟军的船只怀疑附近有潜艇,它就会使用声纳——声波定位仪——进行探测。一旦声纳对潜艇的金属外壳有所反应,潜艇就逃脱不了死亡的厄运——在水下无法逃脱敌人的打击,而冒险浮出水面作战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潜艇主要依靠无线电与总部进行联系。盟军的智囊团抓住了潜艇的这个弱点。他们开发出一种无线电侦察系统,称作高频率侦察探测设备,使用这种设备的盟军船只可以轻易地探测出潜艇的位置。如果潜艇使用无线电——即使使用无线电汇报天气——它也等于是将自己的位置直接报告给了敌船。遇到这种情况,盟军会毫不迟疑地派遣舰队围捕暴露的潜艇。    
    但是盟军对德国潜艇最致命的打击来自对德军密码的破译。从战争之初,德军就使用了名为“爱尼格玛”的密码机将所有通讯内容加密。这是一种四四方方的打字机模样的设备,可以编辑出数百万种不同的密码。德国高层指挥人员坚信“爱尼格玛”是有史以来最安全的密码形式,是不可破译的。据盟军密码破译人员估计,在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破译“爱尼格玛”密码的几率为150;000;000;000;000;000;000∶1。但是他们仍然打算试一试。波兰的密码分析学家对此进行了多年的研究,他们分析了缴获的“爱尼格玛”密码机和关键的密码文件。同时大量的密码员、数学家、埃及古物学家、科学家、字谜专家、语言学家和象棋大师花费了数月的时间研究“爱尼格玛”。盟军甚至制造了世界上第一台编程计算机从旁协助。在巨大的压力下,这些专家学者不断进行研究。几个月后,在秘密潜伏的情报人员的帮助下,他们终于破译了“爱尼格玛”密码——被视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情报成果之一。到1943年年底时,盟军已经开始利用破译的“爱尼格玛”信息指挥军舰伏击德国潜艇。邓尼茨一度怀疑“爱尼格玛”密码被破译了,但是很多德国专家向他保证“爱尼格玛”是不可破译的。盟军不断截获德国的通讯内容,而德国潜艇则持续被盟军伏击。    
    1943年春天,德国潜艇已经被盟军的各种技术所威胁,海中已经没有了安全的藏身之地。当年五月,41艘潜艇被盟军部队击沉,这就是著名的“黑色五月”,邓尼茨曾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即使在噩梦里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美好时光”变成了“悲惨时光”。战争初期海中的捕猎者现在变成了被猎杀的对象。    
    到1945年上半年,潜艇袭击敌船的机会大大减少,甚至连生还的机会也很渺茫。早期精选出来的优秀艇员已经几乎全部阵亡,取代他们的是一批年轻的艇员。盟军的炸弹摧毁了一座座德国城市。不久法国被盟军占领了,苏联军队也踏上了德国的领土。德国潜艇的一举一动都被周围的盟军监视着,艇员们即使返回德国也未必安全。因为他们的祖国也在沦陷。    
    查特顿和柯勒品味着潜艇战后期的故事。盟军的机动灵活和坚韧不拔在他们的心中燃起阵阵自豪,他们对美国发扬自由民主、对抗史无前例的恐怖威胁、锲而不舍地维护世界和平的行为感到骄傲。但是他们都无法消除脑海中对潜艇上阵亡的艇员们的关注。他们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同事或朋友。他们计划在斯科蒂再次碰面。    
    那天晚上,他们的对话与之前完全不同。以前,查特顿和柯勒经常泛泛地谈论一些问题——研究、想法、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