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河汉雨
驾。
永琪刚刚坐下,见福伦始终不肯入座,而尔康、尔泰、紫薇和塞娅,也碍于礼节,别别扭扭的。便又站起来,亲自搬了把椅子,到福伦旁边,笑着说:“福大人,您就坐下吧!您不肯坐,他们不也得站着了?至于安全问题,哪有让客人来保护主人的呢?就交给外面的侍卫吧。不然,他们也太轻松了!”
小燕子也冲上去,和福伦撒娇道:“就是就是,福大人,您再不肯坐,就是小看那些侍卫了,他们可是会伤心的哦!”
福伦在大家的劝说下,又见乾隆朝他微微点首,无可奈何,便也坐了下来。
在众人为乾隆和福伦忙碌的时候,箫剑的眼睛,只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将什么杀父之仇、身世缥缈之恨,全洗去了。
在乾隆的身后,一个女孩,静静地站在那。纤纤蛾眉下,灵动的双眼中,一抹淡淡的浅笑,蕴藏其中。她今天穿着一身淡红的便服,薄薄的轻纱,让她看起来,似真似幻,如此的尽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般。箫剑终于完全体会了紫薇的话:“她就如冰山下的火种,外表清冷孤傲,内心却热情似火。”
摇曳的烛光下,晴儿,宛如一个精灵,站在那,眼里,映着他的影子。箫剑是那样着迷地看着晴儿,连应有的礼节,都忘了。
永琪见箫剑如痴如醉,完全忘了场合,心下难过。他有意地吸引着皇阿玛的注意,将时间,留给这两个如牛郎,似织女的人儿。
小燕子却不懂得他的心思,笑问道:“皇阿玛,怎么您就可以把晴儿带出来了?我们请了她好多次,都被老佛爷拦回来了呢!”乾隆哈哈一笑;“老佛爷老早就跟朕说好了,要朕带晴儿出来走走。说是这样安全一些,好一些!”乾隆的眼中,其实也藏着困惑。事实上,只要让尔康他们贴身保护,一起来到这王爷府,晴儿也可以多玩几个时辰。可他怎么问,老佛爷就是不肯,非要让他带来!
他问过原因,但老佛爷不愿回答,只说:“皇帝啊,能不能解开这一个个的结,就得靠你自个儿了!”说完,便回到内室,诵经念佛去了。
他困惑,永琪却丝毫也不困惑。他的心,一下子开朗明亮起来。心里,暗暗感谢着老佛爷的安排,也佩服着老佛爷的用心良苦与过人的智慧!
觥筹交错后,留给永琪的,除了兴奋和感慨以外,更多的,是疲惫。他的身体似乎还未复原——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一个多月。看着眼前来去着,收拾着残局的小桂子和小柱子,他的眼,似乎被胶粘住一样,打着架。
小燕子看他似乎很累的样子,轻轻地挥手,让忙碌的人们都先下去。自己走上去,一边帮永琪按摩着有些僵硬肩膀,一边心疼地问:“永琪,怎么样?还是不大舒服吗?”
永琪转过头,笑:“没事了,比前阵子,似乎好多了。”事实上,也没好很多。他心下暗暗奇怪着,按他的身体,到现在,也应该差不多复原了。胡太医几乎每天都来替他把脉,也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身体也无大碍了啊!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容易累呢?
他看着小燕子,想着那个“杀父之仇”,皱眉,这个阴影,什么时候,才能从他的心上抹去呢?
而这个结,他只有自己来解。他只祈祷,自己的身体,快快的恢复,让他能够有充分的时间,去应付未来的一切。能用他的爱、他的努力,去为小燕子,真正的,筑起一座遮风避雨的港湾。
在一阵热闹过后,永琪陷入了忙碌的工作。
乾隆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所以,暂时只交给他一些简单的事务——帮他阅览奏折。永琪只需过目些奏折,然后根据内容,进行分类即可。在乾隆看来,这样一来可以让永琪熟悉各项政务,二来也不用太过操劳。至于让他接手户部兵部的事,就暂时压后了。
他还特许,让永琪就在家里办理公务,以方便小燕子的照顾,希望尽快让他的伤痊愈。在这样的照顾下,他的伤,总算是渐渐地愈合了,除了常常会因为大量工作而疲惫外,身体,也较以前好了许多。
这天晚上,小燕子在他的怂恿下,去陪尔泰塞娅游京城了。而他则在书房翻阅着如山的奏折,正忙碌着,却听见窗外有一些细微的响动,听那吐息,似是高手,而且,是他不认识的高手。其实,自从他受伤,乾隆便拨了好多侍卫,在外守卫着他,能躲过这些侍卫的眼睛和敏锐的感觉,功力一定不会差!
永琪悄悄地,追了出去。两人就这样,避开了重重守卫的眼睛,你追我逐地,出了王府。
永琪追到一半,就起了疑心。这个人,似乎在有意走走停停,一点也没有要袭击他的意思。他追了大半个北京城,累得有些气喘吁吁,那人才在一个偏僻处,停了下来。他左右一看,立时,觉得头痛不已。
伫立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废弃的宅院。看上去,应该还是一个富贵之家的宅院。大门两旁,两头白玉做的狮子,正威武地盯着他,似乎在问他,敢不敢走进去。
那人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永琪,带着疑问,带着几缕嘲讽,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永琪看着他,看着这座宅院,咬唇,点了点头。
即便没有这人的激将,他也是要进去的。因为,这里,他来过,不过只来过一次。
那唯一的一次,是在十五年前!
他跟着那黑衣人,走进了这座无人看守的宅院。
多少年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着再次踏入这里。因为老佛爷的命令,更因为他不愿、也不敢再触及那样的伤痛的记忆!如今,他走在这个宅院里,记忆的火种,一点一点地,点燃着,灼烧着他的眼睛,也灼烧着他的心!
6、7岁时的记忆,本应是模糊的。但这里的残垣断壁,是那样深深地刺痛着他的记忆。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看着,抚摸着,辨认着当年的走廊、假山、书房……
突然,觉得眼睛涩涩的。
这座宅院,曾是附近最华丽、最美丽的一处住宅。仿江南的建筑。雕栏画栋之间,奇花异草烂漫。小桥飞架,流水叮咚。亭台之间,假山掩映,绿树成荫。
可现在呢?当年的庭院深深,落英缤纷,如今却是衰草枯杨,一切,都负上了被火擦过后,黑黑的痕迹。
那熊熊的大火,额娘紧咬的嘴唇,以及后来的凄惨景象。一下子,全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当晚的满院子的惨痛哀叫——即使额娘再怎样努力,也没能阻止他听到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回荡着,让他几乎失去了行走的勇气。
那人也停了下来,在书房的门前。转过身来,摘下了面上的黑巾。
永琪几乎忘却了呼吸!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人,在十五年前,便已远离了这个世界!
面前的人,与永琪记忆中的某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一样的清秀面貌,一样的淡淡忧郁。他的身上,有额娘的影子。而永琪的身上,也有着这黑衣人的影子。
血脉相传的神奇,在眼前展示着。
但比起永琪和愉妃,眼前的人,却多了几分巍峨,几分威严,眼里,也有着不一样的神采。
永琪呆呆地望着他,不由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舅舅!”永琪热泪盈眶,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低低地,唤了这一声。眼前的人,竟然是当年明明躲过灾难,为了他与额娘,又重回火场,将他抱出的舅舅!
记忆中,在最后一刻,是国舅,将他从火海中抱出,逃离了这座宅院。但他们好不容易离开宅院,半路上,却遇到了刺客。后来,他们逃到了郊外,藏身在了一堆荒草之中。最后的记忆,是他被点了睡穴,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已躺在“景阳宫”中的床上,而其他人,都告诉他,国舅已被刺客所害了!
但,现在,他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
国舅泪流满面,拉起永琪,道:“你是郡王啊,上可跪天地,下可跪君父。但怎么可以对我跪下呢?”细细察看着,接着,两人抱成一团,痛哭失声!
后来,永琪才知道,国舅的性命,是被京郊的一个朋友救下的。那位朋友为了救他,放火,烧掉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只因,国舅曾救过他的性命!
那些刺客与后来追上来的、老佛爷派的护卫,只看到他的体型与国舅相似,又面目全非,以为国舅已死。并将他的死讯报到了宫中,再由老佛爷的口,转给了永琪,于是,便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一天,两场火,无情地,将一切都摧毁了……
谈秘事永琪捉内贼 投剧毒柱子
谈秘事永琪捉内贼 投剧毒柱子痛失亲
永琪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他心疼地发现,小燕子竟还没有睡;正打发全府的人,四处寻找着他的下落!她的身边,还站着尔康、紫薇、尔泰和箫剑,所有人,都焦急万分地等待着。
一见他回来,小燕子立马冲了过来,紧紧地拥住他。哭着:“永琪,你上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永琪心疼地,拍拍她的脑袋,歉疚地说道:“我不过是处理完公务,有些闷,出去走走罢了。小燕子,你别哭嘛,对不起,对不起,我该跟大家说一声的!”
小燕子抽泣着,说:“永琪,你下次出去,一定要说一声哦。你知不知道,我快被吓死了。你回来,发现你都不在的!”她撅起小嘴,不依不饶地,对永琪撒着娇。
永琪刚刚获知,国舅还在世的喜讯,这会,看到娇妻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更是一乐。但抬头看其他人还在场,只得趁大家故意的“不注意”时,偷偷啄了一下她的耳朵,小声说:“小燕子,对不起啦,现在好多人在,你就笑一个嘛。待会儿,我任你处置,可以吧?”
见小燕子脸色缓和,更带着几丝调皮的笑容,他伸手一刮小燕子的鼻子,拉着她的手,上前对尔康他们说:“刚刚,我出去散步,忘了回来的时间。让大家替我担心了!”尔康皱眉,觉得永琪的话里,简直破绽百出。刚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却被尔泰和紫薇,一左一右拉了一下衣服下摆,便也停住了嘴边的话。
紫薇一笑:“好了,永琪。你平安回来就好。不然,我们就得被烦死了!这会儿,你需要交代的,不是我们,是你身边那位!”
永琪和小燕子脸上同时一红,更让大家笑翻了天。尔泰上来,团团一抱拳,说:“是啊是啊,我嫂子说得对!哥,嫂子,箫剑。我看,咱们也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须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箫剑则笑着,说:“恩,对对对。我们自己走,总比……总比人家下‘逐客令’来得好!”
说完,一行人便嘻嘻哈哈地,走了出去。
他们身后,永琪和小燕子哭笑不得地,互望一眼,然后,相对着,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小池里,水光映着他们的身影,一对璧人,在月下,窃窃私语起来……
月明星稀夜,秋景无限好。
一直到二更,小燕子才在永琪的劝说之下,回到了房间。而永琪,则继续与那一堆奏折奋战。
看着面前的奏折,永琪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不断地在回想着刚刚与舅舅见面的情景。
“一定要小心啊,王爷。奴才想,贵妃娘娘并不在意,你是不是能坐到那个位置,也不在意那件事能不能查清。我们更担忧的,是你!你和福晋的事儿,奴才都听说了。真的,真的好为你骄傲。因为,你没有被仇恨蒙蔽良知,没有被权位迷惑住你的真心。你这样善良,这样聪明。真的,真的,是我们的骄傲!但,你太逞强,却让我好不放心啊。你看,你怎么能亲自追出来呢?亏得是奴才,若是什么坏人,不是就危险了?”
“人活着,就是希望,就是一切。你要记住啊!幸福,才是最为重要的!”
听着舅舅一个劲地叫着王爷,又自称是“奴才”,永琪的胸口,比上次遇刺时,还要疼痛!什么叫帝王家,这就是!隔绝了母子情,隔绝了一切的亲情。寻常百姓家,哪有舅舅在外甥面前,自己说自己是“奴才”的!
舅舅还责备他,说他不应该如此轻信,竟然自己跟了出来。他也奇怪,平日的自己,并非如此莽撞啊。难道,一切在冥冥中,真的是有定数的?
舅舅的话,永琪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愿意给自己和小燕子,塑造一个平静的生活。但是,这事,从额娘的死,到方之航一家的死,再到……再到另外几个,更重要的皇室成员的死,这一连串的环,就像随时可能劈下的闪电一般,随时都会成为威胁到自己和小燕子的致命伤。
而能解开这个可怕的环的,只有自己和尔泰!
窗外,雷电轰鸣。永琪终于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