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在行
。
一连四日,元越泽早出晚归,却依旧毫无线索。
第五日黄昏,距春节还有两日。
尹府后院的一处幽静小楼。
这座小楼位处一隅,被列为尹府禁地。
尹祖文和许留宗二人在桌前一声不响地对饮,屋内气氛不但沉闷,且诡异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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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干半坛后,许留宗“啪!”
地一声将酒杯摔碎,咬牙切齿地大骂道:“他奶奶的,姓侯的小贱…人,老子若逮到她,定要操她个死去活来!”
尹祖文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师弟能抓得住她吗?”
许留宗哑口无言,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尹祖文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去的数日里,长安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侯姓女子与赌界大师‘北雷’雷九指携手,在‘六福赌馆’连赌两日,赢多输少,池生春输得哭爹喊娘,最后连场子都输掉了,其后更有受害女子手执隐秘帐本,现身说法:池生春是巴陵帮香贵的亲生儿子,香家多年来暗中从事贩卖人口之事,不知害了多少女子,消息迅速传播开来,香家顿成矛头所指,被无数人所唾弃,池生春也被迫舍弃一切逃跑。这件事被长安城内人所津津乐道,侯姓女子也被冠以‘赌后’之称。
她自然就是侯文卿,实际上事情个中原因,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因为她数月来从韩泽南那里掌握到香家的犯罪证据,所以一方面派宋阀人在巴陵造势,一方面亲自来长安,将香家的预备力量铲除,最初时,她透露出已得香家绝秘帐本一事,惹得池生春不但心神大乱,更是不敢中途罢赌,只有死撑下去,妄想赢回帐本。中间他曾派人暗杀过侯文卿二人,奈何即便他请出许留宗和尹祖文,依旧也只能勉强压过侯文卿二人,要杀他们或是抓他们,难比登天。
事情太过戏剧化,短短几日,背后提供财力的香家倒台,尹祖文师兄弟二人方寸大乱,一系列早筹备好的计划也只有耽搁下来,偏偏现在却到了局势的最关键一刻。尹祖文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臣服在祝玉妍或石之轩之下了,都怪自己野心太大。
“祖文是否后悔?”
石之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下一刻,他如鬼魅般出现在桌前,悠然坐下,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神色,显然心情很好。
尹祖文二人敢怒不敢言,许留宗昂然道:“‘邪王’若是来杀我们,就尽管动手。”
石之轩叹道:“我若杀你们太简单,但你们死一个,圣门中兴就会少一份力量。”
尹祖文牙一咬,跪地道:“石大哥若还信任小弟,小弟就以圣门血誓立誓,日后若背叛石大哥,就让我遭天雷轰顶。”
识时务者为俊杰,许留宗微一错愕,立即明白尹祖文的想法,同样也跪地立誓。
他二人当机立断,的确不简单,要知道现在能保他们的只有大明尊教与石之轩,当然他们也可臣服祝玉妍之下,但那就意味着承认她所制订的那些圣门新制度,那些像白道门派一样的准则深为尹祖文二人所鄙夷。大明尊教虽然也可保他们,但他们比谁都清楚双方只是利益结合,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只有死。所以尹祖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石之轩。他当然明白石之轩拣这个时候来,定有浑水摸鱼的意思,只不过既是双方都有所需,所以不再犹豫,立下血誓效忠。
石之轩面带微笑,事实上他一直没有对尹祖文下狠手,强迫他就范,主要还是要看几方人争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但突然出了香家这种事,石之轩也改变策略,争得实力二人大减的二人投诚。
随后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尹祖文解释忙道:“那是清儿,我施了金针助她练功,石大哥放心,若我不撤去金针,她与死人无二。”
池生春的府第都输出去了,本来白清儿是藏在他家的,现在尹祖文只好将她藏这里。
为略感不解的石之轩解释一通,尹祖文阴恻恻地笑道:“清儿明日就可练成‘姹女心法’,本来小弟打算拿她对付李渊与元越泽,如今石大哥既在,就听你的吩咐。”
石之轩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虚彦已交出《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日后你们定要同心协力辅助我。”
尹祖文二人暗暗吃惊,显是被石之轩这句话震住了。
石之轩继续道:“你们的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和元越泽、大明尊教、佛道两家之间正维持着某一种微妙平衡,双方互有顾忌。一旦破坏平衡,后果将不堪想像,所以至少在其他人动手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至于其他事,等到他们几方分出生死后再议不迟。”
许留宗干笑道:“石大哥说得是,我们怎样也要先得到宝库内的舍利再动手。”
石之轩摇头道:“虚彦告诉我,大明圣尊曾说过舍利早在元越泽手上。但他也上当了,因为……”
尹祖文二人面现骇然,随即开始阴笑。
屏风后的白清儿同样心中震惊,刚刚石之轩声音压得极低,却依旧被她听到后面的话,暗忖如何才能把这消息传出去?
腊月廿九午后。
头蒙黑布罩,一身黑色紧身衣,体型伟岸灵巧的刘昱终于出现。
在洞口处,他突然停下,双目环顾四周,透出凌厉神色,淡淡道:“阁下既已到来,何必躲躲藏藏。”
潜伏在不远处,本打算待他进入宝库再动手的元越泽暗暗咋舌,刘昱的灵…觉已经敏感到了某一不可知的程度,与独孤凤火速跃出,停在刘昱前数丈,元越泽故做惊讶地道:“原来你刚与人火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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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昱身上有几处浅浅的污渍,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修为高到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赶路而呼吸变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与修为不差的人激烈打斗过。
只有人见刘昱避之大吉,岂有如此被人当面讥讽,但他生性阴沉,并不逞一时口快,心境也未受元越泽影响,淡淡道:“阁下到来,所为……”
他的话还未说完,元越泽与独孤凤已凌空扑来。二人出手毫不留情,事实上对刘昱这种人来说,他早死了大家都快乐,元越泽本就不是什么将规矩的人,见他盛怒之下,居然仍能气度沉凝,全身不露丝毫破绽,更下定除去他的决心。
双剑合壁,来势变化万千,如重型部队在纵横驰骋一样,或刺或劈间,生起两股股强烈的真气狂飚,有若无形的利器,锋芒到处,泥土乱飞。
刘昱微微一笑,生生向前跃起,比元越泽二人还要高上少许,迎着两肋刺来的剑,双掌翻飞、迅快无匹拍地在剑身上,借势跃得更高。在空中如大鸟般一个盘旋,以雷霆万钓之势拍出两掌,直取元越泽二人剑身,一击一吸,借力再弹,他仿佛可以永远在空中呆着似的,二人哪见过这等怪招,失去主动下立刻被牵着鼻子走,周围刘昱凝聚起的气势已如风暴一般,元越泽二人就是置身风暴正中心的小船,那滋味绝不好受。
“凤儿退下!”
元越泽双目神光电射,一声大喝,缓缓刺出一剑。独孤凤则有若飘羽地飞退数丈站定,脱离战圈。
他刺出这一剑绝不简单,看似笨拙平实,实际上刘昱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剑既不知招式既是从何处起,更不知会做要作出何种后续变化,修为如他这般高超,也只能靠灵觉感应到些许剑势行进速度的快慢。面对这宛若包含了天地生生不息的变化,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一剑,刘昱心头大骇,他知道元越泽收起轻敌之心,要用上真正实力了。
此刻刘昱已从数丈处再度落下,双手齐动,突然幻化出漫天爪影,刹那间剑爪互击了不下二十次,声如闷雷,火花四射。
下一刻,刘昱魂飞魄散,元越泽这一剑竟然保留至少四分势道,剑声有若风雷隐动,依旧前刺。
刘昱旧势已去,新气未来得及再提,惟有硬着头皮,不理剑刺来的方向,一拳捣向元越泽额头,明显是被逼出来的两败俱伤打法。
独孤凤修为并不低,但原处的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元越泽长剑破空而过所生出的刺耳风声。二人刚刚剑爪交击激起澎湃的气流,森寒凌厉、冻彻心肺。甚至连她都要提聚起真气才不至于被吹走。
“砰!”
的一声,人影倏合即分。
刘昱内心一片恶寒,元越泽硬以头部抗住他经过修炼战神图录,至少比当日修为还要高的全力一拳后,竟只是面色转为煞白,连口血都没吐,这怎么可能!反倒是他肩胛被那蕴涵天地之威的一剑及气流打出一个明显的血洞,鲜血汩汩涌出。
刘昱终萌退意,但元越泽的长剑却依旧指着他,仍把他罩在剑气范围内,他若敢妄动,气机牵引下,元越泽的剑势定如长江大河一般攻过来。
意识到自己眼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的尴尬处境,刘昱冷笑道:“小子,若非我先后与石之轩、云帅斗得两败俱伤,今日你岂有本事留下我?”
听到他提起石之轩与云帅,元越泽暗忖难怪他状态并不完全,随后却道:“废话恁多,今日你必死!”
边说边劈出数剑,白芒迅速笼罩二人再内的数丈空间。
只刚刚元越泽愣神的当儿,刘昱已可摆脱他的气势,抬拳挡住数剑,鲜血飞溅中,掠空飞退。
独孤凤第一时间追了过去,元越泽略微一愕,同样飞身追上。
三人的距离越拉越大,显是刘昱轻功修为较高。
路过城外的龙首渠时,元越泽突然心生警兆。
劲风倏起。
只从似有似无的的真气上,元越泽已认出头上的偷袭者就是石之轩,于是抬掌即挡。
“砰!”
双掌交接,侵入体内的真气并未像从前那样转为两股,反是阴柔至极的真气,这股真气生出无可抗御的吸卸之力。眨眼间,石之轩已借元越泽之力,飞速后闪向独孤凤与刘昱的方向。
虽然交手只在电光石火间,却足以使元越泽追不上刘昱,元越泽正欲再前奔时,云帅的声音响起道:“石之轩交给我。”
说完整句话时,他人影早就不见。
元越泽一时也搞不懂刘昱与他二人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争斗,但眼下却已无法追上,不禁心中恼怒,提足就要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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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悠扬庄严的梵唱诵经之声,突然从右侧传来。
元越泽望了过去,就见远处出现数道如真似幻的人影,只眨眼间就已来到元越泽面前三丈处。
……………
第102章 邪剑无双
祝玉妍正在与婠婠研讨元越泽的那套心法,争取再作改良时,突然娇躯一震,留下一句“我去去就来,婠儿告诉你师姐她们勿担忧。”
后就跃窗而去。
留下婠婠独自一人,怔怔地望了窗口片刻,婠婠微耸两下香肩,垂头继续读书。
与元越泽之间那神秘的精神联系和四大圣僧不再压抑的精神气息,使祝玉妍意识到他有危险,刚出得宫门,却在崇仁坊边缘的一块人烟稀少小院内遇到了几人。
宁道奇、了空、及另外一个修为绝不在二人之下的人。
三人悠然站在小屋房檐处,欣赏着夕阳的余晖。
祝玉妍知道自己关心则乱,随即轻跃上屋檐,站在三人身边,好似好友一般惬意地欣赏天边的景色。
最后一抹余晖消没,天色开始转暗,祝玉妍转头看了一眼那陌生人,微笑道:“圣者既来长安数日,没能趁早一见,真是遗憾。”
‘武尊’毕玄。
卓然傲立,一手负后毕玄转过身来,以字正腔圆的汉语,悠闲自在地道:“毕玄久仰尊者大名,今日一见,始知何为‘闻名不如见面’。”
他口中虽然如是说,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地狱里的神魔,忽然现身人间。他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更有撑往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心动魄的是他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他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俊伟古俏的容颜有如青铜铸出来无半点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毕生难忘,心存惊悸。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祝玉妍冷笑道:“三位凑在一起,是否想与玉妍分个高下呢?”
了空低喧一句佛号,道:“难得今日可见传闻天下的‘三大宗师’聚首,了空死亦足矣。”
宁道奇失笑道:“宁某只想见识见识传闻中的‘道心种魔大法’,还望尊者不吝赐教,圣者法驾所在处是太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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