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
的婚事定然告吹,自然心急如焚。可又难以开口求我徇私。淡望坐立不安的男子,我终是一笑,起身取过一个木匣:“姐夫和皇姐确是良缘天注定。”
见是盖有国玺的一道敕令,亚米尔罕一怔,忙是接过详看:“你早便知晓此事?!”
我点头,避重就轻:“原想和姐夫私下商量,可既已事发,我就只有遣人搜寺。不过姐夫放心,不该让人瞧见的,我早便收好,只是偌大的地宫若是空空如也,未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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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欲言又止,亚米尔罕苦笑:“事已至此,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却之不恭,我颌了下首:“地宫通常用作收藏镇寺之宝,若是搜出佛经和宝物,也便合乎情理。”
下了谈判桌,再接再厉地讹诈自家姐夫,亚米尔罕不知是笑是哭。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摊摊手:“不妨当是给皇姐下的聘礼。可比打仗划算多了。”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因此损失惨重的姐夫大人只有无奈轻叹自己不但娶了个金贵的公主老婆,顺道收获一个喜赚黑钱的小姨子:“殿下确懂得精打细算。”
我不语,弯眼一笑。既已解决争端,我便要起程回羲和。问起我出世不久的女儿,亚米尔罕隐忧:“殿下又当如何安顿郡主?”
梵游这一倒戈,确是惊天动地。不但抖出伽罗国如何破坏睦邻友好,估摸不久之后,即大将军的风流事便会传遍羲和,那位盈芳郡主也会知晓未婚夫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地娶了个小老婆,甚至育有一女,被掳去作人质,令念旧的帝储殿下一怒为情郎,联合回国夺嫡的伽罗王孙,轰轰烈烈地将那个国主做了没几天的清河王扯下王位。
“虽然扯了些,可这样一来,我和莫寻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百合带回羲和。”
不过茈凌菲甘愿苦等六年,想必用情至深。我若是她,当不会为了一个来路不正的小女娃,令这六年的等待付诸东流。也许到时她仍会力排众议,执意下嫁。可莫寻在这六年间对她不闻不问,更有甚者,莫名其妙地拖个小油瓶回来,但凡女人都难接受,毋说心高气傲的宗室郡主。若是跟着爹爹,只怕我的小百合便要在后妈的白眼中郁闷长大。可若打着看不过眼的幌子,将受气的宝贝女儿接进宫去,虽可和旻夕一样做我的养女,可往后便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承认她是我的亲骨肉。摇头苦笑:“等见到百合,再做打算吧。”
因有前车之鉴,我也难相信茈尧焱愿意不计前嫌,接纳百合。故而收养孩子的那户人家若是家境良好,我打算求他们收留几年,等我即位后,再接回羲和团圆。叹了口气,与亚米尔罕相视苦笑,待姐夫大人走后,我令宫女取来葡萄酿。因是诸多烦心事,当悄然入我寝居的莫寻从我手里夺走酒杯时,不觉已经几壶下肚,可仍是清醒如初。不禁自嘲一笑,搂住面色不善的皇太子殿下。自从真正成了他的人,每天不厌其烦地对他重复同一句话,此刻亦然。笑了一笑,开口便道:“娶她。”
“做梦。”
越发惜字如金。望着眼神清冷的男子,我苦笑渐深。如果茈凌菲见到此情此景,定会指着鼻子骂我假仁假义。可若真如此,我反倒释怀,因为我确是个小人,一边希冀莫寻可以委曲求全,放下这段注定无果的感情。一边寡鲜廉耻,任他抱起我走向床榻,一同沉溺情海……
“外祖和表哥嘴上不说,可心里定是盼着我早日改嫁……”
缠绵绮梦终有尽时。待交缠的喘息渐渐平复,我慵慵枕在他的肩上,“要不我们再生个孩子,让他们彻底死了这条心。”
先前亚米尔罕说起故世的祖父当年因是子息不盛,曾经倍受压力的时候,不经意触动我一直回避的问题。洛儿现在何处,可否安好,根本无从知晓。即使将来他和百合都平安回我身边,归仲元许也会借口子息不盛,联合群臣逼我改嫁。若是再要个孩子,三个亲出的皇嗣当可堵住老古板们的嘴。可难得我心甘情愿给他续香火,百合她爹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这回险些要了你的性命。而且我早说过,有百合就够了。”
如不是梵游欲与我同归于尽,这回生产当不至凶险。我不以为然,可听莫寻后言,因是不曾细想这个问题,心绪复杂。兰沧侯乃降王之后,洛儿的身份多少敏感。百合尤然,拥有一半云桑皇室血统,易被外人利用,最好的方法便是隐瞒生父。可降王之后、生父不祥,两个孩子都是易引争议的皇嗣,难保不会有人借此机会挑起皇位之争。我若逃避现实,和莫寻再生一个孩子,同样弊大于利,私生子本便会被人瞧轻,加上长兄的生父是为兰沧侯之子,身份上高他一等,许会令手足之间平生嫌隙,待他懂事后,若知我一时意气生下他,更会恨我待他不公。不禁自嘲:“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真不希望洛儿和百合会为了皇位反目。”
看向紧搂住我的男子。虽知他爱我,可他也是百合的父亲,更不知他为何会说起皇位之争,试探着问:“若是将来我立洛儿为储,你可会怨我?”
我自不希望因为皇位继承问题,与他反目。幸而是我多虑,他抬手抚我的发,毫未犹疑地摇首:“我们虽不能结成夫妻,可有了一个女儿,已是我莫大的福分,断不敢奢望其他,也不愿百合卷入宫廷是非,一辈子做个平民百姓便好。”
似有深意,可他再未多言,深吻住我,复又覆了上来,仿似最后的放纵,掀起阵阵惊涛骇浪,任我有满腹疑惑,也无力深思,缠搂他火烫的后背,深深吻住彼此,几欲窒息的当口,被他带入天堂……
“若我们只是寻常百姓,该有多好……”
如没有遇见我,他可不近女色,孑然一身。可我们已是事实上的夫妻,从此便会有欲,便会渴望。凝住他眼里深深的眷恋,我竭忍酸楚,轻抚玉容。即使对不住另个为他虚度韶华的女人,可仍软在他怀里,缱绻反恻,任己疯狂。极致的刹那,在彼此的心中埋下
一辈子的爱。
123 贰拾陆章 ? 百合 '一''VIP'
宫变的第十日,双方谈妥细节,拟定条约,我便启程折返羲和。只是另有一桩心事未了,所以私下拜托了亚米尔罕,临行前夜同往敦阳北郊的皇家秘苑,去见幽禁在那里的清河王。
深陷下去的眼窝,憔悴的面容,在间尚算亮敞的囚室看到颓丧狼狈的格史泰,心中怒涛不复。也未料到我会亲自前来探监,格史泰怔了怔,淡讽一笑:“帝储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我瞟了眼囚室中仅有的一张矮榻,回想来这异世之初,也是这样幽禁在钦天监秘牢。却未想多年后的自己,竟离那权力的顶峰只有一步之遥,果是世事无常。我略微自嘲:“王爷这样处心积虑地争位,又是何苦?”
许以为我是来落井下石,格史泰沉下脸色:“帝储殿下若想羞辱本王,那日在王宫大殿,你已得逞。现在请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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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若未闻,在堆干草坐下身去:“不知王爷可有听说本宫曾经流落民间?”
不知我有何意图,格史泰皱眉。当是未见他满脸不耐,我自顾自地说:“后来先帝召本宫回去即储,本宫反是不愿,因为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比起君临天下,本宫更想做个平民小百姓,平淡一生。”
听我曾经自愿放弃储位,格史泰惊诧望我。我笑了笑,兀自续言:“可惜老天不曾眷顾本宫,夫君被人逼死后,本宫也曾像王爷一样觊觎皇位。”
同样承认身居高位,才发现权力有时确是个好东西,至少不会一味被动。若是做了皇帝,更能令所有人对你俯首听命。遇上看不顺眼的人,也可想杀就杀,无须拐弯抹角,“不过权力的背后就是责任,滥用生杀大权,底下的臣民就会造反。若是心慈手软的仁君,担不起这个天下,臣民照样不会买你的帐。”
凝住那双渐然转深的墨蓝眸子,我淡说,“皇帝是桩苦差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如果给本宫机会,本宫宁可做个无所事事的闲散宗室,也胜过起早摸黑地处理政务。”
“殿下是在嘲笑本王?!”
“岂敢。”
对着微愠的格史泰,我轻抬起手:“本宫只是想问王爷,当初你和王孙殿下斗得你死我活,都是为了王位。不过成为君主后,你又待如何?为苍生谋福祉?还是纯粹只是想做君主,从此便可随心所欲,杀光所有你讨厌的人。又或是……”眼前掠过当日他看「德蓉公主」的温柔眼神,“为了拥有对等的地位,匹配你倾慕的那个女人?”
不知可是说中他的心事,格史泰一震,恼羞成怒:“但凡男儿,便要建功立业,令后世景仰!本宫岂会为了个女人去成就功业!”
“没错,王爷不惜逆天而行,自然和皇姐无关。”
也不拐弯抹角,我冷淡道破他弑父篡位的缘由:“老国主往日确是厚此薄彼,苛待了你。可不足以让你有借口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格史泰起先黯然,可听我毫不留情地斥他,皱深了眉,侧眼望向别处。看着略略沉黯的侧颜,我心中也是百感交织。上辈子也遭亲生父母遗弃,确可感同身受这切肤的伤害,也可理解他为何痛恨不近人情的父亲。不过弑杀亲父,天理不容。而他这等六亲不认的悖举:“和本宫的皇兄倒是很像。”
毒害先帝,设计令诸王手足相残。甚至苍秋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不手软,连带逼死生母,逼疯生父,比起格史泰的冷酷,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低眼冷笑,可触及颈间挂绳,五味杂陈。而格史泰自不知道当初羲和天子夺嫡的缘由近在眼前,对在皇位之争中笑到最后的茈尧焱,反而隐隐崇拜。可孽缘使然,正是代父出席茈尧焱的登极大典,在殿上的惊鸿一瞥,令他弥足深陷。
“世人皆道羲和的德藼亲王乃是世间罕有的绝色,那日进殿朝贺,见到人群里有个女子,原以为那人便是德藼亲王,可见她衣着无华,实在不像天朝皇帝的女儿,有些诧异,近前道贺的时候,匆匆瞥了她一眼,容貌也不是令人惊艳的美丽,心想不过尔尔,是羲和人言过其实。可不知为何,乍见到这个女子,本王感到从没有过的安心。”
莞菁身上的确有种抚慰人心的温暖。而辗转得知那日在大殿上见到的女子并非德藼亲王,而是已故先帝的二皇女德蓉公主,格史泰略微失望,可也隐隐庆幸,“若是一位不得宠的公主,羲和天子许会允她远嫁我们伽罗,便打算回去后求父王向羲和天子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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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蓝眸盈满怜惜。许是莞菁在宫里遭人冷落,同病相怜。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眼缘,对淡泊恬静的天朝公主一见钟情。如果彼时他当真将莞菁迎去伽罗为妃,不失为美满姻缘,可造化弄人,回到敦阳便得赐婚,而年将他放任在外的父亲也回心转意,准他婚后迁回敦阳。权衡轻重后,他终是未有忤逆父亲的旨意。毕竟伴君之侧,如果好好表现,他许能接替英年早逝的兄长即储。而德蓉公主虽非得宠的皇女,但也是羲和国的嫡长公主,他未必高攀得上。便依从父命,娶了权臣之女,和倾慕的女子永远地失之交臂。
“娶了正妃,我便不能向德蓉公主求亲,可我仍对她念念不忘,也是在那次登极大典后,我奉父王之命,前往甘州明德寺拜会主持,由此知晓明德寺的秘密。后来亚米尔罕提议与羲和联姻,本王便想到可以借此机会除掉他,若是顺利,更可得到我思慕已久的女人。”
事已至此,他无所忌讳,苦笑道出当初不可告人的阴谋:“我怂恿父王向德蓉公主求亲,并派他最信任的孙儿作为迎亲使前去羲和。”
原打算半道截杀亚米尔罕,掳走公主,然后嫁祸给九皋人。但未想到我主动请缨送亲,茈尧焱更因此增派护驾的紫麾军,令格史泰最信任的幕僚却步,“萨撒劝我莫要因小失大。可那时我迷了心窍,不杀了亚米尔罕,誓不罢休。一想到德蓉公主会嫁给父王,也嫉妒得发狂,只要能阻止这场联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更因那时客平遣梵游前去游说,允诺定会暗插细作,里应外合。而梵游身边的世外高人也会助他一臂之力,“我便轻信其言,答应增派人手。萨撒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见我执迷不悟,也只有设法助我如愿,不过他觉得与其阻挠联姻,不如索性放手一搏。”
那个愚忠的老者便精心策划了这出阴谋。而格史泰常年积在心中的怨恨也一夕爆发。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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