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
很难得他主动与我搭话,我微一愕,淡淡点头:“雁里朵要我去做莫寻的小厮,所以过两日进宫后,我会在那里住段日子,等莫寻身上的蛊解了,咱们就回朝。”
始料未及我要亲入虎|穴,他面色大变,欲要开口劝止,可见我望着他苦笑,似是恍然,眼中飞掠一抹自嘲:“奴才明白。”
不知为何,他此刻的笑容看起来分外凄凉。低眼直起身,给我掖好被角:“陛下请安歇,奴才告退。”
一如往常的请退,莫名的沉重。怔凝他清癯的背影,恍神时,竟已攥住他的衣角。彼此皆怔,我亦难以理清自己为何做出这等反常的事来,颇狼狈地一笑,勉强平静道:“住在未央的宅子,怎么都睡不安稳。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许能入睡。”
后半句话,倒是出自真心。虽说不清原由,可他待在我身边,便会感到莫名地心安。相视一笑,他依言跪坐□,在这清宁的黄昏,静静相守。
碧翡新王乐山,就像当年一心远离皇位之争的我,始终难下决心,与自幼畏惧的长姐一较高下。但「翡凤令」在其手,怎么是个利用的对象,所以我小人了一回,命未央将他软禁起来。可也允诺这位性情温懦的碧翡王,只要我们平安逃离碧翡,就会放了他,绝不会借此机会,吞并他的国家。
“凡事量力而为。就算利用陛下,将碧翡纳入羲和版图,对朕也无多大的好处。”
像碧翡这样桀骜的民族,如果以卑劣的手段征服,随之而来的是不间断的叛乱。碧翡也不像我那时代的中东,拥有诸如石油这样可以产生巨大经济利益的资源。所以我没必要自寻其扰。比起强硬的手段,我也更趋向怀柔政策。只可惜这位碧翡王毫无争斗之心,否则我可以考虑助他重返皇宫,赶雁里朵下台。然后签份互不侵犯条约,将战事扼于萌芽。
不无惋惜,瞅了眼欠缺王者之气的文弱美青年,我转身走出屋,淡嘱未央:“他可是我们的保命符,定要好生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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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过去的我不会这般随心所欲地利用别人。未央目漾淡讽,我礼尚往来:“朕拜了个好师傅,总算懂得人尽其用的道理。”
火花四溅地对视一笑,我戴上面具,准备进宫「侍奉」百合她爹。只是出门时,见我那尽心尽责的大总管背立在马车边,身影孤清,心中莫名一紧,抿了抿唇,上前道:“放心吧,我是「傻子」,雁里朵不会拿我如何。”
我蓦然出现,即又反过来宽慰他,吉卓微怔,眼中仍有一丝化不开的焦灼:“您的性命关乎江山社稷,请陛下带奴才一同前往。如有万一,奴才可……”
“像你这样的美人,可逃不过雁里朵的魔爪。”
虽说那位碧翡王女沉湎□,将男人当作发泄的工具,乃是扭曲的心结所致。不过现在的她已是不折不扣的女□,吉卓这等出众的样貌,定会引起雁里朵公主殿下的高度关注。望着近前啼笑皆非的年轻人,我笑着拍他的肩:“至多十天,我便会带人出宫,到时还得靠你和未卿家在外接应。”
若能避过宫中守卫,皆大欢喜。不过那日看雁里朵对莫寻依顺殷勤的架势,许是免不了一场亡命之旅。吁了口气,由吉卓扶着登上马车。但松手的那刻,他往我手心塞了样事物,我愕然看向小巧的布囊,他一笑,低声对我说:“奴才会和未大人轮流守在王宫附近。陛下如遇险情,取其中的烟花知会我们即可。”
许是吉卓理所当然的口吻,颇若下命的主子,瞥了眼面色不霁的佞人,我淡淡点了下头,坐进马车。而佞人显是耿耿于怀适才吉卓的一席话,当抵王宫下车前,他语气不善地道:“六个死卫已然混入宫中,可保陛下无恙。”
有其主必有其仆,和茈尧焱一般小心眼。我暗嗤在心,冷淡嗯了一声,因是理当畏惧「误伤」我的驸马爷,随即换上另般表情,在侍女的引领下,凄凄惨惨地去见新主子。虽是意外雁里朵也在诗娥罗的寝殿等候,但不形于色,瘪嘴皱眉,哀怨地瞅向皇太子殿下。
“往后这孩子就任你差遣。”
人前照旧一身高雅圣女装扮的雁里朵端坐首座,对近旁的妹夫微笑道。莫寻则淡无表情,颌了下首。许是二人气氛诡秘,诗娥罗颇是局促,转首打量新来的小厮,见我半躲在未央背后,满脸委屈,原先复杂的眼神渐然柔和,起身走来。柔声对我说了几句碧翡话,我自然毫无反应,怔怔瞅她。未央见状,立时开口圆场,许是告诉诗娥罗,自家小厮不但低智商,耳朵也不好使,用动作交流比较实在。温顺的女子含笑点头,牵起我的手安抚轻拍。
“嘿嘿……”
虽是情人的新妻,理当敌视。可对这温柔楚楚的王女,我难生嫉恨,微扬起唇,心中微苦地冲她傻笑。等未央佯作有要事,将雁里朵引走,诗娥罗显是松了口气,拉着我走向莫寻:“自从「那人」死了以后,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姐姐对男人这般百般忍让,看是对您动了真情,我该如何是好……”
见诗娥罗看向自己的小腹,秀美的面庞忧色渐重。莫寻蹙眉,似有若无地望了我一眼,轻分开我们的手,将妻子扶去一边坐下:“有我在,她伤不了你们母子。”
相识那么多年,我自可辩出他眼中的坚毅与关切确是出自肺腑。这也是我当初不愿进宫,与他朝夕相对的原因之一。即使他娶诗娥罗并非心甘情愿,可不论过去的即莫寻,还是现在的冷泉皇太子,既成事实的妻子,绝不会始乱终弃。而今后与他走完余生的人,也只会是这位我见犹怜的碧翡公主……
借虚伪的外表,我傻笑着自嘲,不愿留在这里继续看他们夫妻情深,兀自转过身,当是未有听见女子的叫唤,摇头晃脑往外走去。原想出寝殿,找个地方清静一下,可近殿门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亟亟追来的人是谁。佯作惊恐,我尖叫着往殿门而去,可惜两旁卫兵太过尽职,举矛将我挡在门内。心中暗暗诅咒,可也只有不甘回身,看向漠然走近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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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给孤找来那么个麻烦小厮,孤很是困扰。”
既然困扰,当初就不要乱吃飞醋,令雁里朵捉着话头献殷勤。我呜咽着瞪眼,他轻挑起眉,墨瞳中腾起浓浓的笑意:“虽令人头疼,可既已是孤的人,也只有勉为其难,好生调教。”
话音刚落,他探手到我腰间,毫不怜惜地甩上肩膀。虽听不懂驸马爷适才用云桑话所说的调教宣言,不过瞅着皇太子殿下此间讳莫如深的笑容,好似看到恶魔,两个卫兵皆一寒战,颇同情地看着我凄吼挣扎着,被魔王带去一间雕画刻彩的居室,锁起门,走入锦幔珠帘。
“你说孤从哪里开始调教好呢?”
压根不打算等我这个理该不会说话的傻子回答,已然低首腻上我的脖颈。对与过去判若两人的猴急太子,我毫不客气地翻白眼,重重将他推开。也不动气,他托首侧支起身,兴味凝望冷眼以对的我:“爱妃进宫,不就是为了给孤解蛊么?为何又这般排拒?难道……”微微侧近,他抬手轻攥我的下颌,“爱妃在吃醋?”
眼前这个浑身散发邪魅气质的男人,当真已经是一个叫做「即莫寻」的陌生人。我冷哼了声,轻拍开他的手,可还未下地,便教他捉住手腕,待回神时,已然躺在他身下,动弹不得:“有件事,孤一直想不明白……”
凝住我的眼,他淡淡问:“如不是正妃或侍妾,孤不会要你。”
原是耿耿于怀上回我说的话。笑了笑,我平静道:“我和你的身份,容不得我们结成夫妻。而你第一次要我,是因为一个错误。”
他皱眉,似是想到什么,开始解我身前的布扣。因是介怀半刻前见到的情景,我下意识去按他的手背,却为他反手制住,揭开外衫后,连着里衣褪到肩下,轻扳过我的身,视线立时胶凝在我肩后:“你果然是……”
想必已从雁里朵或是他的新妻那里得知他作为「即莫寻」的过往,以及茈承乾人尽皆知的体貌特征。他抚上那片梅花胎印,眼神骤深:“羲和的君主……孤怎会和你……”
云桑的储君,羲和的皇族,掺杂太多的政治因素,确是最不般配的情侣。只是个中曲折,一言难尽,我轻挪开他的手:“不管怎样,我们是事实上的夫妇。但我只要是皇帝一天,就不能嫁你为妻。”
墨瞳骤起波澜。我苦笑了笑,想要坐起身,他却将我按回枕上:“你可知身作一国之君,为了一个男人,只身深入敌国,是何等愚蠢的事?!”
话虽如此,他神色微动,深邃眼眸如渊潭水,渐然清明。我点头淡笑,承认自己不必扮傻,已然蠢得无可救药:“君主不能感情用事,我果然不适合做皇帝呢。”
可惜已然坐上高位,既成事实,只有赶紧将这个令我失格的男人带出险境。所以即使心中并不情愿在他们夫妻二人的卧室缠绵,他俯□来吻我,终是未有拒绝,闭起眼,任他予取予求。却在激荡销魂之际,他骤敛欲念,平复着低喘,拥我侧过身。心中略略失望,可立时了然他为何如此,淡淡一笑,缠搂上他的后背:“怕我像上回那样受苦吗?”
他抬首,不友好地睨了我一眼。我失笑,望着他红晕尽染的脸颊,轻描淡写地说:“比起我以前中过的一种剧毒,这「银虿蛊」算不得什么。”
虽不是值得骄傲的资本,可银虿蛊比起早年经过的各种苦痛,确是小巫见大巫。而见我毫不在意缠绵后接踵而至的痛苦,他些微诧异,幽邃墨瞳渐现怜惜,将我拥得更紧,却始终未有进一步。令我反过来犯难,该就此作罢,还是……
不知为何,脑海浮现先前在神庙眼见的诡艳情境。如不是这个外表圣洁的魔女,我也不必冒险与老情人偷情。低咒了声,在男子困惑注视下,我心一横,按住他的两肩坐起身,趁他惊大了眼,效仿那个教人恨得牙痒痒的另类公主,坐在他身上,主动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放肆的女人。”
□过后,已然只余皇太子记忆的他极其不满由我主导,大男子□发作,翻身火辣辣地要了我一回,仍未消怒,俯身轻咬我的耳垂:“不过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迷住了孤……”醉瞳凝住我的面庞,淡漾柔情,“想到将来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抱你,孤很不甘心。如果哪个男人胆敢娶你为妻……”
他优雅一笑,向下吻我锁骨:“孤会杀了他。”
不若玩笑,低眼的刹那,一抹杀机自他眼中转瞬即逝。我下意识寒颤,随即窝火。即使明知他并非自愿迎娶如花美眷。可管不住自己的口,负气反诘:“不像殿下您那么好命,就快做父亲。「朕」的皇嗣悬而未决,我们又不能成亲,自然只有另找……”
“休想!”
他狠吻住我的唇,直待我喘不过气,方才松口:“孤的女人,谁敢碰,孤就杀了谁!”
偶尔的相像与温柔,令我忘记现在的他已非过去的即莫寻,一切皆按「冷泉皇太子」的思考方式。自然容不得其他异性染指自己的女人。即使我是羲和的女皇,也是如此,“你既要皇嗣,孤会给你。”
不待作答,他已进到我身里。心中反感他此刻的霸道,我忿忿推搡,可敌不过他的气力,紧咬住下唇,怒瞠身上沉迷起伏的男子。他见状,半撑起身:“是你自己送上门,孤自无推拒的道理。而若羲和女皇孕育我云桑皇族的血脉,将来……”
“啪!”
我竭力忍下心中的屈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他不怒反笑,低身更用力地拥紧我:“孤虽是亡国储君,可孤的骄傲还未亡失……”亲吻我的脸,声如幽潭静水,清凌寒冽,“你是孤的女人,谁也别想夺走。”
不甘沉郁的口吻,极似当初对我求之不得的另一个「他」。我怔住,攥紧的双手终是颓然垂在身侧,默然承受他隐怒炙灼的索求,临至顶点的那刻,犹如利刃穿身,疯狂的激|情与噬人脊髓的剧痛一并迸发。我只麻木以对,无神望着眼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两肋间的痛楚渐重。
“……承乾?!”
我虽未形于色,可他即刻察觉我的异样,立时侧过身去,将我圈在怀中,目露懊悔:“刚才孤说的是气话,你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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