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斗将军
上太师向依指乙求饶似的道:“我老了,又不谙内功,撑不住了,你就让我服颗药丸吧,免得待会儿心神不凝聚,扎错了|穴位,害人害己。
依指乙脸狠心慈,闷哼一声,也就由得他去打开药箱。
药箱就在追命躺的地方三尺不到之处。
追命已给扎了三针,“十三点”的药力消散了一小部份,这使得他脑子更为明晰。
现在的情形甚为分明:
上太师驱使二转子去拿针盒。
阿里却仍不知道自己眨眼的警示,前来审视。
依指乙却掉以轻心,让上太师打开药箱,靠近自己。
而门外已给敌人包围。
他们就等二转子开门。
一开门就──
你现在眼睛能看到东西,其实是一种绝大的幸福。想想那些瞎了的人吧,终日不见天日。正如现在可以听得到风声雨声争论声一样,也是一种极大的幸运。人老是只会怀念那些失去的,和憧憬那些得不到的,对自己本来已经拥有的事物,却不去察觉,毫不珍惜。所以人有一张口,却尽是说些无聊、无谓、甚至无耻的话;而人有一对脚,有时却不好好利用,老爱让自己躺着像个残废。追命现刻就是这样想:要是他能说一句话,用手写一个字,发出任何警示,那就可以救回自己,救了几条人命了──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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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乍开。
大变遽然来。
开门后的二转子,并没有从门口走出去。
他是从窗口飞出去。
他已到了门外。
门之外。
所以,那些一开门后就刺了进去并且不住扭动的剑光,完全刺了个空。
二转子是在门外。
他冲进剑光里,自外杀了回来。
──不是自前,而是自后。
他冲入扭动的剑光里,像一只跳蚤,急弹,疾闪,同时扭动不已。
……他在扭动旋转旋转扭动的剑光中
也同时扭动疾闪翻空飞动不已
他拳打脚踢指东打西在扭动中闪动……
追命平躺在地上,他所看到的战斗,完全是颠倒的、翻复的、扭动的、混乱的,那主要是因为杀进来的杀手全是“扭派”的好手,他们在扭动中出剑,而二转子仗着小巧急迅的身法,也在闪动中还击,而且还攒进了剑光和剑阵中,以指为凿,有时叩在剑手的手背上,有时敲在杀手的鼻梁上,有时啄在敌手的脑门上,一下子,已放倒了几个。
追命觉得这种指法,很有些眼熟。
但现在他已不及去分辨那是什么指法。
二转子虽然反应奇速,出手迅捷,身法灵动,但仍有剑手杀进屋里来。
可是杀进来的那两三名剑手,只比在门口与二转子缠战的同当死得更快。
因为依指乙在等着他们。
以他的刀。
追命担心的还不是“扭派”的杀手,而是上太师!
不会武功的上太师,一直是比武功高强的敌人更可怕。
他刚才一直是拖延时间,好让外面的人布署包围,只不过,他(包括了追命)也低估了“三人帮”的隐藏在嬉谑笑闹胡里胡涂间的精明聪敏,阿里是“下三滥”的高手,一早就发现有人在外边包围,所以看似中计,但实则三人间已互相传讯,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可是,在这重要关头:二转子在门口应敌,依指乙在房中杀敌,独是阿里,却“突然”不见了。
──他去了哪里?
上太师见机不可夫,一手抄起那把阿里弃之于地上的匕首,往追命颈上一拖,出尽力气嚷道:“他已落在我手里,谁要是顽抗,我便先杀了他。”
大家果尔都停了手,转头望向上太帅,神情却很奇特。
上太师知道自己此计得逞,心中暗笑:
──怎么所谓侠道,只要你制住了他们其中一个,他们就会乖乖的把性命送上给你?要是他,就算是至亲好友,他也决不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又有何用?到头来,自己死了,也不见得对方就会放了制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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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静了下来。
“扭派”剑手已倒下了八人。
五人给二转子的指凿叩倒下来的,另外三个,死于刀下。
弯弯如眼尾的刀。
一刀似一个媚眼。
杀人的媚眼。
──在不杀人的时候,依指乙就用他那把弯弯的狐媚的刀,剔修着满是泥垢的指甲。
杀手还剩十一人。
他们有惧意。
但无退意。
这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自门外。
“烫的,烫的,让开,让开。”
大家果真让出一条路来。
走进来的人是一个结实的黑小子。
阿里。
──他几时走出去的?
──他干啥要回来?
他说的“烫的”事物,原来是他手上高举扬动的盒子。
──针炙用的盒子。
莫非他溜出去,只是为了要在强敌环伺及杀手猛攻下,声东击西,暗渡陈仓,去取得了这口针箱,为追命解毒而已?
阿里笑着走前去,他的笑容像一个聪明的傻子。
他要把针盒递给上太师。
“你不是说要再扎几针吗?针在这里。”
“止步!”上太师怒叱,他一旦提高嗓门,就有点男腔女调:“再过来我就一刀子捅死他!”
阿里温和、仔细、关切的问:“请问你,如果不会武功,只拿着一只草鞋,如何能捅死人呢?”
上太师定睛一看,他手上的,那里是阿里插在地上的匕首,而是一只黑黝黝、臭乎乎的草鞋!
“你这算是扮老虎吃猪吧?”阿里笑得有点藏青色,然后黑脸一沉,把针箱往上太师一扔,吩咐道:
“针在这里,快治病,待我们三大侠把敌人杀光时,你再治不好这家伙,我不杀你不叫阿里!”
少年追命 … 第六章 朋友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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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所担心的,不只是外面“扭派”剑手的狙击,也不是上太师的阴谋诡计────他担心的是什么?
上太师已替他扎入第五针。
阿里在上太师的对面监视着。
只要追命的目光一转注他,他就会杀了上太师──他对上太师是这么说的。
阿里的脸很黝黑。
黝黑的皮肤,就算长了疮疥,也比较不易看得出来。
至少比皮肤白晳的不容易看出来。
阿里脸上并没有长什么毒疮。
而是淌汗。
──因为他皮肤太黑,还是掩饰得好,所以他虽不住流汗,但却不易为人觉察。
他只催促上太师快些为追命驱除药力。
──不医,他就杀了他。
──治不好,他也杀了他。
──太慢,他也一样杀他。
(可是他为什么淌汗?)
(像他那么一个大颠大沛、嘻哈终日的人,为何也暗自淌冷汗不己?)
“扭派”剑手仍兀自与二转子及侬指乙苦战。
他要监视上太师运针。
他不信任这只老狐狸。
所以他也不能去帮他那两名兄弟的忙。
每一个人倒地的声音,他都凭自己过人的听觉仔细辨认:
──是不是他的兄弟倒了下来?
──倒下来的是不是他的兄弟?
不是。
所幸。
──又倒下了三人,两个死于侬指乙刀下,一给二转子封死了|穴道。
敌人只剩下了五人。
到了这时候,扭派中一个须发扭结虬粘在一起的大汉,忽然狂吼道:“跌老大,你们的便宜还捡不够吗!真的见死不救?”
这时候,阿里一直等待着、追命一直提防着的声音,终于说话了:
“扭老大,你还是认命了吧。不是你的功,挣不来的。还是由我们‘跌派’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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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在这时候,上太师在阿里催逼之下,向追命扎入了第六针。
话一说完,二十来人“跌”了进来。
他们不是冲进来,也不是掠进来,更不是扑进来,而是跌进来的。
一点也不错,是“跌”了进来。
一面“跌”一面出剑。
专攻下盘,只要负伤踣地,立即就成了剑垛子,好狠的剑。
更狠的攻势。
追命一早就发现了:来的不只是“扭派”杀手十九人,还有另一帮人,正在伺机而动。
他们一直没有出手,许是为了争功,许是为了派别间的内斗,许是为了等待时机,直到此际,他们才现身,出手!
剑光
剑影
剑影
剑光
他们躺着出手,地上闪满了剑意,翻腾着剑气。
他们一出手,本来已取得上风的二转子和侬指乙,已开始吃力起来了。
二转子仍在苦战。
他轻功虽好、身法虽快,但也不能一直脚不沾地。
侬指乙再也不能好整以暇,用弯刀来刮修他的指甲了。
他的刀在忙着。
他的人已加入了战团。
──只要“跌派”的人一旦杀了过来,躺在地上的追命便危殆了。
──只要阿里一分心对付敌人,追命也一样危险,因为上太师是条随时都会噬人的毒蛇。
可是追命担扰的,还不只是这些。
──跌派杀进来二十二人,加上扭派剩下的五人,还有上太师,一共计廿八人,这二十八人中,只要任何一人活着回去,自己的身份必遭揭露,而且,二十八人不是一个少数目,他们发生格斗的地点是在“带春坊”,这战斗持续愈久,赶援上太师的人就愈多。
这样下去,“三人帮”处境堪虞。
他想叫他们快走。
他已恢复了一口元气。
正好在这时,上太师已扎下了第八针。
──上太师不敢不下针,阿里已捏住他的鼻子,使他张开了口,咕的一声不知吞进去一只什么东西,上太师只觉肠子都烧烫了起来,阿里说:“你治好他,我才给你解药。”这下三滥的高手对付下三滥的人当真有下三滥的法儿!
可是,追命真正担心挂虑的事情,还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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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中,要算二转子最聪明机敏。
他也知道,在朝天山庄天朝门的将军府里,越是速战速快越好,否则,再大的本领也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竭力要把战圈引出屋外──一是好让屋内的阿里监督上太师赶早把追命治好,二是让阿里觅得时机把追命背出去。少了这层负累;他们才便于撤走。
他边打边退,跌派的杀手跌跌撞撞,险中出剑,已够不好对付,何况还有扭派的杀手,扭扭捏捏中出剑,更难以应付。
忽然,他脚下一绊。
明明他脚下是没有东西的,可这一脚踩了进去,就抽拔不出来了。
一下子,他便给人按倒了。
他倒了下去,才看到自己左脚踩进一口痰盂里去了。
不知怎的,他现在倏然闪过的,是江湖上两句盛传的话:
痰盂一出,号令天下。
二转子忽然栽倒的时候,侬指乙弯刀半空抹过一滟血红,割下一名“跌派”杀手的头颅,要去抢救二转子。
忽闻喀吐一声,那一抹血水,忽然在半空分出一道,直射侬指乙脸门!
侬指乙及时用弯刀一格,血花四溅,血块是给格散了,但血水也溅到脸上来,一滴是一滴的疼。
侬指乙顿时觉得脸上似给扎了二十七八针。
这一阵热辣过后,至少有七把剑已刺向他的要害。
这时候,侬指乙也突然想起武林中盛传的一句话来:
喀吐一声,谁敢不从?
阿里一见这种情形,在地上抄起了一把剑,剑指正闪过脸有得色的上太师,叱道:“快扎!”
上太师刺下了第十针。
他不敢耍花样。
──逼虎跳墙,人急疯了,就会杀人的。
──况且杨门主已经来了,就算治好了这姓崔的,他也逃不了命。
侬指乙和二转子都给擒下了,“扭派”五剑手和“跌派”二十一剑手都停了手。
可是痰盂的主人并没有马上出袭。
甚至也没有立即现身。
倒是有几个人现了身。
几个人。
五个。
一个拿刀,一个拿斧,一个拿凿,一个拿锯,他们一出现,就是拆屋、拆墙、拆房子。
一下子,这间房子,给拆除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遣漏的暴露在凄冷的月光下。
能这么快把房子拆得像原先根本就没有房子在这儿的,当然就是“斑门五虎”。
房子彻底拆除了之后,房里的人当然就完全暴露了,但外面的人也一样没有了掩藏。
笑得像烤熟了的狗头一般的“阴司”杨奸,笑得贼嘻嘻的负手站在外面。
这时候,上太师扎下了第十一针。
杨奸穿着灰色的袍子,袍子已洗得灰少白多了,他的脸很白,像一张白纸;手指更白,像十支白垩一般。
他的唇却很红。
笑起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他口腔和舌头都是艳红色的,像刚刚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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