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大官场
当然,这只是能够拿到桌面儿上来的理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只有杨书记一人清楚,那就是,市委机关这些个部长,不大买他杨某人的帐。他有点儿指挥不动。而这个精神文明建设局因为是个编制序列外的机构,在这儿谋职的人总有一种低人一头的自卑感。他们对杨副书记的话言听计从。有了这么一支得心应手的队伍与市委各机构相抗衡,他开展工作就方便多了。
于是,这个精神文明局不但没有撤销,职权反而越来越大了。上至领导班子建设,下至卫生大扫除;虚至理论学习,实至文艺演出;大至全市性的社会活动,小至社区居民撒尿吐痰……凡是与文明二字相牵连的,都市被纳入其管辖范围。管的事情宽的可谓无边无沿:市委部门它们管、政府部门它们管,连市人大、政协,民主党派,中直机关也惧它们三分,因为它们手里有一张王牌:大检查。凡是检查中不合格的,他们可以向上级告状。说你不重视精神文明建设。再严重些,就要在单位领导干部提拔、奖励问题上行使“否决权”。至于这个权力是谁给的,谁也说不清。据杨副书记讲,是省里某某部门的某某领导在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座谈会上针对某个问题发表某种性质的看法时以建议形式说出来的。这样,这一连串的某某就成了它们执法十几年的雷打不动的依据。
精神文明建设局一蓟原社会上横行无忌,除了杨副书记重视和某某理论作祟之外,这支队伍的强壮是任何部门都不可比拟的。近些年,企业领导体制改革之后,政工队伍被精减了。过去那些个风光一时的笔杆子、嘴碴子便在企业成了“落水的凤凰”。带着对厂长经理们的怨恨和对企业党政换位后心理的极端不平衡,他们来到精神文明局这个惟一能发挥他们往日特长的部门,淋漓尽致地发挥着自己的余热。那些个离经叛道、在改革中走在前面的企业,时不时被他们亮“黄牌”、发警告,并常常以极左的思维在《蓟原日报》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和开展大讨论。直到把你弄臭为止。这样,那些个改革动作大一些的单位领导就非常害怕这些个所谓“精神文明建设者”们的检查。那些个检查名目繁多,形式新颖,折腾你几天,非让你承认“对精神文明建设不重视”为止。于是,久而久之,精神文明建设局便有了一个比“She精局”好不了多少的新绰号:“精神局”。
“精神局”局长是一位资深的企业党委书记,在“大讲用”和“批林批孔”时代曾经有“铁嘴”之称。后来,他与自己搭档多年却走了资本主义道路的厂长决裂了。山穷水尽的困境里,杨副书记向他展现了柳暗花明,让他挑起了市“精神局”局长的重担。
矿山机械厂的守卫老头儿站在大门口,已经堵回了八辆政府部门的车。
金厂长有令:未接到厂办公室通知,政府车辆一律不得进厂。当精神局的面包车开至门前按着喇叭呼唤开门时,当然也闭门羹。
“这是怎么回事呀?”“铁嘴”局长倒剪着手走下车来,迈着方步,走到守卫老头跟前。
“没有厂办公室通知,政府车辆我不敢往里放的。”守卫老头儿看到这个人派头十足,心里有些发怵。
“我们不是政府的。是市委的。”
“市委……”老头儿不明白,这政府和市委有什么区别?
“市委啊,就是管干部的。连市长都管。当然地也能管你们的厂长。”“铁嘴”唬了几句,“我是你们金厂长请来的。你要是不放我们进去。回头我就撤他的职!”
说到这儿,“铁嘴”局长脸上的眼、鼻、口,已经歪斜的不在原来位置上了。
一见这副嘴脸,老头儿吓得手脚发麻。舌头僵硬,哼哼哧哧地说不出个所以了。他见过不少政府官员,说话这么横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人张口就说能管市长,能撤厂长,看来是个大官了。算了吧,放行吧!
挡车杆乖乖地升了起来,涂着“精神文明建设局”的面包车艰难地驶入了厂区。
“你们厂长呢?”进了厂办公大楼,铁嘴局长扯开铜锣似的破嗓子愤怒地喊叫起来。
像他这样有身份的人,平时大驾光临到何处,都是列队鼓掌,鼓乐相迎的。最起码也要一把手到门口来接一下。今天,竟连大门也难得进来。
这个矿机,真要反天了!
一楼的厂部职员们听到这声怒吼,觉得甚是奇怪,一个个好奇地跑出门口看热闹,以为是上访的精神病患者来了呢。
可是,看到这位前呼后拥,颇为有派的大人物,他们也慌了。
“请问先生,您是哪个部门的领导?找我们厂长有何贵干?”几位部门经理赶紧上前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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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精神文明建设局的。这是我们的局长。”随同局长的部下正憋着一肚子气,说话的嗓门儿自然高了些。
“哦,是精神局的。我们马上报告厂办公室。”
“什么精神局呀?”“铁嘴”不高兴了,“快找你们的厂长来!”
“对不起,厂长正接待外商。”
“那就找你们的党委书记。”
“书记,他,他在培训班正讲课呢!”
“讲什么课?”
“英语课。”
“哼,你们厂长接待外商,你们的书记讲外语,你们就是搞崇洋媚外那一套。精神文明建设,在你们厂还有没有位置?”
“啊,这位领导,别急。厂办公室主任马上就到。”
“不,我不见什么办公室主任。我就找他姓金的。他不见,我们走!”
实际上,昨天精神局通知厂里时,厂里确实做了周密安排。事情之所以出差错,错在厂部总机接线员没听清楚,把南方口音的“精神文明局”听成了“精品推行区。”市开发区会展中心确实有个“精品推行区”,他们为了把“矿机”的节能抽油机推向国际市场,正和厂子协商呢。金厂长接到办公室电话,亲自安排总工程师接待。总工程师等了半天不见人,正要找办公室核实。这时,几位部门经理慌慌张张跑上楼来,说“精神局”一位领导在一楼发火呢!这一下,厂办公室主任明白了。他急急忙忙和总工程师跑到楼下。然而,为时已晚。“精神局”的车子早就发动起来,冲出了工厂大门口了。
糟糕!两个人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一下又要给金厂长惹麻烦了。
㊣第37章 … ~吕杨合谋~㊣
病房里扑克局开了以后,越打越热闹。
吕强的牌技一般,但是手气好,总能抓到好牌。所以,打起来兴致很高。杨健虽然手气很臭,但是老谋深算,不动声色,总是稳操胜券。你不服输,我不服气。这牌就越打越上瘾。等到护士推门送进药来,窗外天色已黑,路灯都亮了。
该吃饭了。
“喂,你们两个到‘花花世界’安排一桌。”杨副书记指示两个年轻人,“嗯,找个僻静点儿的位置。”
两个秘书点点头,夹起公文包,抬腿走了。
“我说老弟,你应该上班呀!”杨副书记趁屋里没人,劝起了吕强,“你再不上班,你的权力就让人家瓜分净了。”
“可是,这口气我忍不下去呀。我要等到庾明乱了摊子,来求我去收拾局面。”
“是啊,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会有想法。”杨副书记同情地点点头,“不过,别让孔书记对你产生看法啊。咱们对付的人是庾明。但是,不能为此得罪了老头子……”
杨副书记“不能得罪老头子”的理论正阐述着,手机响了。他以为秘书打来的,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杨书记,不好了!”一位女士的声音,听得出来,这是刑警队的那位警花。
“怎么了?”
“早晨,庾市长就命令公安局,把杨总放走了。他还让我们局长陪他开了半天会呢。”
“嗯?”
“还有,‘精神局’的铁嘴局长找你没有?”
“怎么,他也出了问题?”
“他到‘矿机’大检查,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哼,硬是让人家给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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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岂有此理!”杨副书记的风度顿时皆无。他挂了对方的电话,狠狠将手机扔在吕强的病床上。
“呜”医院附近的铁路上响起了火车汽笛声,夜班火车开过来了。车头撕心扯胆地愤怒吼叫着,大地发疟般地抖动起来。
杨副书记一屁股落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在一种盈荡着低压的难以捉摸的静寂里,似是酝酿着暴风骤雨即将降临的前奏和预兆。
这个庾明,竟敢这么做,这分明是打他杨副书记的脸;要他难看哪!
“喂,老兄,别生气。你也听我一句话。”此时的吕强倒是格外沉静,“今天晚上的酒啊,别喝了。抓紧时间,向孔书记汇报吧!你不抢在庾明前面,我们就被动了。”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客气下去了。”杨副书记蓦地一下站立起来,“明天,我就让反贪局进驻‘矿机’和钢铁公司。我不信,他老金和姓杨的就姥那么干净!”
“唉,还是消消气吧。”此时 的吕强倒成了诊治杨健歇斯底里的良医,“庾明从中央要来这几个亿,把老孔头儿给迷惑住了。蓟原的老百姓也正喊他‘伟大’呢!人家呀,运气正盛。咱们就是想下手,也得避开这一阵风头……”
“那,咱们就干看着?”杨健几乎要吼起来,“干一点儿事就让他‘撅’了。咱们还叫什么市委副书记,叫什么常务副市长?”
“那倒不能……”吕强使劲儿搓了搓手,想出来一个办法,“从明天起,咱们就轮番找孔书记谈……当然,咱不能谈对庾明的看法,要避开他,从关心工作角度谈。譬如,铁嘴让老金赶出来,这不对嘛!厂长经理都这么干 ,市委还有什么威信?精神文明还抓不抓?公用经费一下子砍20(百分号),退休干部连报纸都看不上了。老家伙们直骂庾明忘本;还有,我分管的这些部门,一下子下岗二百五十人,这些人告状告到省委了。不安定嘛!”
“老头子能听咱们的?”杨健频频摇头了。
“老头子的头脑如果还健全,他就应该听我们的意见。”吕强咳了一声,“嗯,身边升起一颗政治新星,受威胁最大的人是他。不是我们俩。他现在暂时支持庾明工作,不过是想借庾明的政绩保他自己的乌纱帽。大不了是个权宜之计。要说亲,还是咱们和他亲……”
“对呀!”杨健像是一下子开悟了,“咱们这么干,还要给老头子一个感觉,我们二人是不吃干饭的。他庾明就是再能耐,也不能在蓟原这块地盘上为所欲为。”
二人合计了半天,达成一个共识:
要伺机反击,不能继续在庾明手下甘当谦谦君子了。
㊣第38章 … ~省委大院~㊣
不知是哪个机构的哪位专家,曾经为中国的领导干部研制出了一套严格的任职标准。其中,市长的任职标准是:要有敏锐的政治嗅觉s有丰厚的宏观经济管理经验;要有驾驭全局的组织能力;要有深厚的行政学理论知识;要有广泛的人际交往;要有乐观、向上、高扬、健康幽默、深沉、豁达、大度的气质;要有团结、忍让、谨慎,容人的性格,能够带领政府一班人团结战斗等等等等。
我并未看到这套研究成果的原始文件。但是,只就这套标准体系的严密和资格的苛刻,我可能是不够格了。
从离京到蓟原任职,施政大半年了。我遇到的困难,我为此付出的努力,我为此投入的热情,我为此而体验到的甘苦,除了我自己,恐怕谁也不会真正理解。然而,一腔热血,换来的,不全是由衷的赞许和拥护。相反,倒是引发了一起又一起令你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
手机在子夜响了起来。公安局长告诉我,机关下岗的二百五十名公务员明天早晨将结伙去省城,要进省委大院堵门静坐。
“无所谓,让他们去。”我强打精神,睁开困顿的眼皮说了一句,随后又倒了下去。
与外商合建二环公路的具体事宜刚刚谈成,我累得体力不支了。已经无法为这些无事生非的人耗费精力了。
然而,今天早晨,我的脚一跨入办公室门坎,内部电话的铃声叫响了。
“喂,蓟原庾市长吗?我是省委办公厅。你们政府机关二百五十个下岗干部一大早就堵住了省委门口。他们吵吵闹闹,影响很坏。省委领导让你们马上来人,把他们领走。”
省委领导?我心里一惊,立刻让季小霞通知秘书长、信访办主任、公安局长,承我一同前往。
“你就不要去了。”秘书长和公安局长劝我,“我们几个保证把他们领回来就是了。”
“不。我要亲自看看这个场面,看看他们闹到了什么程度?”
“好吧,你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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