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汉
确实更像我一些。 发布“取个什么名字呢?”母亲问。 发布这一次我有些迟疑,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刘如意。” 发布我不管将来会不会再有一个刘如意,我的孩子就叫刘如意,我要让他万事如意,一生顺遂。 发布这段时间,妹妹吕须一直在这里照顾我。她只有十八岁,在家里关了四五年,出来看什么都新鲜有趣。她很喜欢马,审食其帮她在马房里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枣红小马,她便每日傍晚都要骑一骑,开心得像个孩子。而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樊哙和上次遇见的那个少年周勃两人来府里练功场玩的次数便明显增多了。 发布因为刘邦远行,萧何和曹参、夏侯婴等人似要避嫌,若有若无间,便极少来了,而樊哙却是雷打不动的隔一日便要来一次,但一个人跑来未免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便拉上了小朋友周勃。两个人加上审食其,泡在练功场里骑马、斗剑、练拳脚。 发布后来审食其对我说,那个周勃,虽然只是个吹乐手,但反应灵敏,手脚极快,力气也不错,稍加训练也是一个好手呢,又摇头说道:“别看樊哙有一身的大力,却老是有点走神,被小周勃掰个筋头也是常有的事。” 发布我只微笑一下,心道,樊哙的走神怕是与同时在练功场骑马的吕须有关吧。 发布关于吕须的婚事,我心里一直颇为矛盾。在我看来,天真娇俏的妹妹与樊哙那个大老粗在一起明显不配,但他们偏处得极好。妹妹喜欢厨艺,改良狗肉的做法成了他们之间的一大话题,吕须异想天开的建议樊哙剁碎一只鳖放在狗肉里一起煮,樊哙居然就照她的话做了,居然味道还就好得出奇,让吕须得意许久。 发布樊哙与周勃、审食其三个角斗,这丫头必在一边加油。樊哙若胜了,自然喜笑颜开,樊哙若败了,便老大的不高兴,捏着小拳头叫:“再打,再打,打他个狗吃屎。”真是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了。偏樊哙就高兴得要命,咧着大嘴,合都合不拢。 发布他们,也许互相有点喜欢的吧,虽然我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发布姻缘也许真是天注定的,就像吕须与樊哙,就像我与刘邦。 发布一年以后,樊哙真的托人去吕府提亲。他托的人,就是萧何,也不知萧何施展了如何的三寸不烂之舌,父亲居然就爽快得同意了。也是,大女儿都嫁给刘邦了,二女儿再嫁给樊哙,心理上总容易承受一点。而且,父亲想必事先已经问过妹妹的意思,知道女儿的心既然已经走了,再留在家里只会留来留去留成仇了。 发布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小周勃居然也有点喜欢吕须。这一点还是红玉提醒我的,在这方面,她比我细心得多。“那个周勃啊,每次看到二小姐,都有点脸红。”她悄悄的对我说。 发布可惜,现在的周勃只有十七八岁,还只是一个未完全成气候的少年呢,就男子气概上又怎么比得过纠纠武夫的樊哙,只有徒叹奈何了,这就是男孩与男人的差距吧。于是,在樊哙与吕须成亲的那一天,周勃就避去了郊外,吹了一天的箫哀悼自己初恋的破灭。陪着他的只有刘邦二哥刘喜的儿子刘濞,一个十一二岁,正好对吹箫发生兴趣的男孩子。 发布--------- 发布而这两年,我虽足不出户,但依托南来北往的镖局,也知道外面发生的一些事。 发布始皇帝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四次东巡。 发布河南东郡一带,天落陨石,其上刻写着“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帝派人挨家挨户搜查,但数月不得结果,始皇大怒,屠尽陨石周边所有人家。 发布又过得数月,有官吏从关东夜间路过华阴,有人手持玉璧让使者转送嬴政,璧上写着“今年祖龙死”。该吏未及追问,那人已放下玉璧隐身离去。听说,该吏后将此事禀告给了始皇,并献上了那枚玉壁,始皇持之良久,竟沉默不语。 发布有人说,那枚玉壁原本就是始皇帝前年过渭河时不慎遗落在河中的。 发布又有人说,始皇帝虽服丹不辍,但身体却渐渐衰弱,甚至有晕眩之症,这一次的东巡原本就是为寻求不死药做的最后一次努力。 发布这些话是真是假,却也无从考证。 发布我却知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将是始皇帝的最后一次出巡。 发布这位千古一帝的时间不多了。 发布--------- 发布又过得数月,刘邦终于回到了家。一年的徭役,大半年的路途跋涉,让他瘦了一大圈,皮肤也变得黑黄黑黄。八岁的刘肥几乎都不认得他了,刘邦向他招了半天的手,才怯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发布当刘邦看到已经蹒跚在地上学走路的小如意时,呆了半天,搞不清楚,自己走的时候只有一儿一女,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多了一个儿子。抱着如意在手上,父子俩眼睛瞪眼睛对看足有五分钟,刘邦才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啊,如意儿,我的好儿子。” 发布转头又对我笑道:“如意这名字虽好,但好像是个小名,这样吧,儿子大名还是叫盈,也是完满如意的意思。我儿子就叫刘盈刘如意。” 发布我心头巨震,缓了口气,才勉强笑着点点头道:“也好,依你吧,你到底是他的爹。” 发布刘邦看看我,伸手将刘肥、秀儿拉进了怀里,搂着三个孩子,叹道:“你一个人又要管家,又要带三个孩子,着实辛苦了。” 发布我微笑了一下,道:“还好,食其和红玉很能干,母亲和妹妹也时常来帮我,我倒常常没事做呢。对了,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妹妹年前已与樊哙成了亲,你若再迟回几个月,看到的就不止如意一个孩子,而是两个了。” 发布“哦?”刘邦眉毛一挑,正欲说话,忽听得大厅里有人大叫了一声:“三哥,三哥,兄弟们看你来啦!”正是樊哙的声音,不由笑了起来,将孩子放下,道:“是樊哙这几个小子,夫人,我出去看看。”也不待我点头,急走几步冲了出去。很快便传来了一片笑闹之声。 发布这一晚刘邦和他的那群酒肉朋友喝得大醉,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躺在厅上,人事不知。我令家奴将那几人安置睡下,自己和红玉半拖半拽得把刘邦拖到床上睡好。 发布刘邦鼻息沉重的睡着,过了半晌,睡梦中叫了几声:“夫人,夫人!” 发布我嗯了一声。 发布刘邦翻了个身,嘴里咕噜着:“夫人……我……我见过……皇帝啦。”我不禁屏住了呼吸,却听见刘邦在睡梦中低声说:“大丈夫……当如是。” 发布他,又沉沉睡去。 发布
二八章 倾家
平静的日子总是非常短暂,刘邦到家仅数月时间,始皇帝驾崩归葬骊山的消息便传了来。 发布“想不到‘今年祖龙死’这话竟应验了。”萧何摇头叹道。他和曹参、夏侯一从官家渠道得知这个消息,便赶到了刘邦这里。萧何还特意将我请到厅上,几人破例没有喝酒,只围坐一处计议。 发布刘邦沉默不语,神色肃然,也不知是否在回想当年在咸阳目睹的始皇的赫赫威风。管他何等的人间权贵,终究逃不过生死二字啊。 发布“若是扶苏公子继位,这天下人的日子还好过些。”曹参道。 发布始皇帝后期,灵渠、骊山墓、长城、阿房宫几项大工程相继进行,百多万民伕劳作在工地上,每天都有近千人因累、病而死,去而能生回者十不足二三,送亲人外服徭役简直就如同送丧一般。民间都说长公子扶苏禀赋温厚,日日只盼着他能早日登位,以救百姓于水火。如今始皇帝既死,这种内心的愿望自然由晦暗而变为明朗。 发布扶苏,我不禁想起那兰池边那个英挺俊秀的青年,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仅见过他一面,看来此生也只能见那一面了。 发布萧何看了我一眼,道:“不知三嫂为何叹息?” 发布我淡淡的笑了笑道:“我笑曹兄弟一心只望扶苏公子登位,却不知那扶苏此刻正命在旦夕呢。” 发布萧何怔了一下,神色间若有所悟,而曹参和夏侯则诧异地问道:“三嫂此话何解?” 发布我轻叹了一声:“我听说始皇崩前,蒙毅大人被遣回咸阳向山川之神祈祷,不知可有此事?”萧何微微点头,曹参和夏侯则有些茫然。想来他们一为狱椽,一为厩司御,却还未有机会接触到这等朝廷高官的动向。 发布“蒙毅、蒙恬两兄弟一文一武,是始皇帝最亲信的人。尤其是蒙毅,位至上卿,是皇帝一时一刻也离不了的人,怎么偏就在自己重病之时派他回咸阳做这等随便一个文官就可办成的事呢?”我叹了一声:“可见始皇死前早已身不由己。始皇既死,蒙氏兄弟处境堪忧,他们如若立身不稳,扶苏公子又何能安?” 发布萧何点头道:“三嫂此言有理,想那朝堂之上必然有天翻地覆的一番变动,只是却不为我等蚁民所知了。” 发布刘邦忽道:“我等也无需在此枉自猜测,始皇死后,二世为谁,三月内必有分晓。”倒也是,不管是谁继大统,总要诏告天下的,到那时,自然知道谁是这场残酷的权力斗争的胜者。 发布胜者为王,而败者,只怕连当寇的机会也没有。 发布果然,未过数日,始皇遗诏传檄天下: 发布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帅数十万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发布随之而来的,是扶苏奉诏自尽的消息。那个兰池边的英挺青年终于带着一腔遗憾和愤懑离开了这个世界。 发布天下大丧。 发布只是,在秦国百姓的心里,服丧究竟为的是始皇帝还是公子扶苏,只有自己知道。 发布然后,蒙毅于代州被杀,蒙恬于上郡被擒杀。大秦名将蒙氏一门自此凋零。 发布始皇第十八子胡亥继位。不久,杀始皇后宫无子者数百名,杀兄与姐妹22人,杀朝廷重臣多名,终于在淋漓未尽的鲜血中坐稳了至尊的宝座。 发布还有一个于百姓间口耳相传的消息是,始皇帝下葬后,最后一批参与营造骊山墓的工匠尽遭活埋,人数达数千名。这个消息让刘邦颇感庆幸,若他再迟离开骊山半年,只怕也要埋身于那幽深的墓道,与始皇帝一并不朽了。 发布胡亥继位后,百万民伕修长城,七十万民伕修阿房,戍徭无已,赋敛益重,用法也更为苛深。而在小小的沛县,又一批役伕即将动身前往咸阳,受命途中押送他们的正是刘邦。 发布对刘邦和他的朋友们来说,这一次生离仿如死别。 发布临行前一天,他所有的好朋友都聚到了家里,开了大坛的酒,人人都大碗地满上。刘邦端起碗,道:“各位兄弟,此次去咸阳,有命去却不知有没有命回。若我刘季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家中弱妻幼子还望各位兄弟多加照拂,刘季在此先行谢过了。”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发布萧何、曹参等皆默然,只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口仰尽。秦法严苛,这批役伕途中若走失一名,押送之人也是死罪。可在如今的形势之下,人人都思逃役,往咸阳之路迢迢千里,怎可保得了不失一人,也难怪刘邦话中竟有托孤之意。 发布那晚,所有人俱大醉。 发布刘邦醉中拉着我的手道:“夫人,我知道嫁给刘季,实在是委屈了你,我总想待你好点,如今看是不成的了。”说罢长长地叹息,又昏沉沉的睡去。 发布我凝视着他眼角似乎闪烁着的一点水光,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发布---------- 发布第二日清晨,刘邦悄悄地离开了家,小心冀冀地不去惊醒犹在沉睡中的我。 发布刘邦走后,我迅速起床更衣,整个大屋仿如一架制作精良的机器一般运作了起来。女仆们集中收拾金银细软,烘制干粮,男仆们套马备车、修检行具、宰杀家畜、制作肉脯,正在练功场训练的那些家奴也俱都打点起行装,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兵器,随时做好出行的准备。而我,坐在书房里,写着一封封给家人,及发往咸阳的书信。 发布“小姐,真的要如此吗?”审食其站在我的身后,看着那些忙乱中的家奴问。 发布我神色肃穆地点点头:“食其,这是我命中注定要走的路,不要问为什么。因为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我看了看他,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下去,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和红玉现在就去帐房取黄金十斤,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些钱够你们过好下半辈子了。” 发布审食其沉默着,忽尔笑了一下:“小姐,我记得当年离开咸阳的时候,小姐就说过这样的话。请小姐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因为,”他淡淡地道,“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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