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汉
下,迟疑地看了看我,忽尔若有所悟,哈哈一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道:“多谢夫人提醒。”说罢,站起身抓过佩刀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发布此后,刘邦便带着骑兵慢悠悠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骑兵行动快速,步卒一天的路程,他们只需一两个时辰便赶到了。因此,刘邦每日都高卧到日上三竿才慢洋洋地起床漱洗,直到下午才带队上路,却也不耽误时间。 发布这日,队伍进入了萧县境内。刘邦依旧睡到日高,待一切漱洗用餐完毕,已是近午时分,正欲下令部队出发,忽见一名斥侯飞马急驰过来,到了营门前,连滚带爬的下了马,口中一边大呼着“紧急军情”,一边几步冲进了刘邦的营帐。 发布
四一章 乱战
宁东阳败了。 发布他所率的一万新兵,行至萧县以西,忽遇一股秦军主力,足有三四万人。狭路突逢,也不及摆什么阵势,双方便是一场混战。怎奈兵势悬殊再加上新兵无心求战,没过一刻,宁东阳的队伍便已溃散。宁东阳本人也亡于乱军之中。 发布“已退至何处?”刘邦急问。 发布“我军原路败回,离此已不足三里了。”那斥侯喘着粗气回道。大家急冲出营帐向前路眺望,只见远处烟尘渐起,已隐隐约约能听得到人喊马嘶之声正迅速向这里接近。 发布“所有兵卒即刻整鞍上马,随我前去收拢乱军。”刘邦果断地下令。众人均知此为紧要关头,应喏了一声,便急急的去了。 发布兵败如山倒。败兵溃散奔逃,这三里的路程转眼就到了。骑兵刚刚骑上马背,尚不及列成阵形,已有成群的败军冲了过来,不少马匹受惊,扬蹄长嘶不止,情形一时大乱。 发布刘邦厉喝了一声:“审食其,你护住夫人,其它人带好自己的部下,聚拢一处跟我冲!”此刻,他也顾不得收拢乱军了,在这数万人的混乱战场上,几百骑兵就如同一滴水般转瞬就能被吞没。唯有聚拢于一处,才有一线生还的可能。 发布审食其带着十几名精锐骑兵护在我的周围,裹着我和红玉的马一起往外冲。而我手脚冰凉,头脑中一片混乱,一时连方向都已经辩不清楚,只能盲目地跟着骑兵的后面。 发布我从不知道真实的战场便如同地狱一般,眼中看到的是奔跑、呼喊、挣扎、死亡,殷红的鲜血与乌黑的泥土搅拌在一起,把一切都粉刷成了这种可怕的混合颜色。耳中听到的则是无数人的呼喊、惨叫、哀鸣、呻吟,那些声音汇合在一起,震耳欲聋,充斥于天地间,而把其余的一切声响都挤压了出去。 发布我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连呼吸也几乎停止了,一颗心像是被重锤击打着,一下又一下。 发布在这个数万士卒混战的血色战场上,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 发布由于大批乱军冲了过来,骑兵根本无法在混乱的人群中发挥速度的优势,不多久,背后追兵的马蹄声便已清晰可闻。刘邦和樊哙领着骑兵在前开路,为了及时冲出乱阵,他们对自己的队伍也下了杀手,用刀剑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但尽管如此,骑兵队伍仍然处于时而聚拢,时而被迫分散的状态。几百人的力量,在这样的乱局里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 发布秦军已经近在咫尺,无数支弩箭自后方嗖嗖射来,尖锐的破空之声在我的耳边不停的响着,紧接着就是无数连皮甲也没有的兵卒惨叫倒地,有的一时还没有死,挣扎着在地上爬了几步,随即被跟在后面的乱兵踩倒,生生被踩死在地上。 发布大地,漾起了一片血海。 发布我身边的骑兵在不断的减少,在这种乱局之下,骑兵只要受伤落马,基本上生还的可能就很小,很多都瞬间死于后面乱军的踩踏。快要追上刘邦与樊哙的前队时,最后一个骑兵也倒下了,此前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用身体为我挡住后面射来的弩箭。 发布可我,甚至都来不及看他一眼。 发布审食其换到了那个骑兵的位置,挡在了我的背后,抬手在我骑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嘶声叫道:“小姐,快走,跟上沛公的队伍就安全了。”一句话未说完,身子巨震,已是中了一箭。 发布我惊叫道:“食其,你中箭了!” 发布审食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居然还笑了一下,道:“没事。”转头向紧跟在我身边的红玉厉声道:“看什么看!和小姐往路边跑,紧跟着沛公的队伍,不要裹在中间!”红玉满脸是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咬着牙回过头,一鞭子抽了下去。 发布在跟上刘邦的前队,从中间杀到路边的这短短数息之间,审食其始终挡在我的身后,我只看得到他苍白的脸,却看不到他背后究竟中了几枝箭…… 发布堪堪已快要冲出乱军,正要松一口气,我的马却突然踏进了一个深坑,前蹄一空,猛地前仆倒地,我不禁惊叫一声,由着惯性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只觉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几乎有种要吐血的感觉。 发布“小姐!”跟在我后面的审食其大喊一声。猛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伏在了我的身上,用身体挡住了即将要踩在我身上的几支大脚,自己却“扑”地喷出了口鲜血,喷在了我的脸上。 发布“你……”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发布“没事。”他苍白若鬼,满口都是鲜血,居然还笑了一下。然后用身体护住我,向路边爬去。爬到路边,至少不会被人踩踏而死,好在我们原本的位置就离路边不远。 发布路旁是一个陡坡,审食其吃力地把我放下,刚说了一声小姐,身体便轰然倒下,向那道陡坡滚去。 发布“食其!”我嘶叫了一声,竭力全力用手勾住了他的袍尾。可是我勾不住他,他倒下去的那股巨大力量不仅撕裂了袍服,也把我也一起带着向那道陡坡滚了下去。 发布天……旋……地……转 发布憋在胸中的那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发布我要死了吧。 发布我神智模糊地想,从前想死没死成,今天终于还是死了。 发布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 发布----------- 发布痛,深入骨髓的痛…… 发布四肢百骸就好像是被汽车碾过一般,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小片。我沉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模糊的想,是车祸吗?我是遭了车祸吗?旋即心中一痛,汽车……家……再也看不见了…… 发布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在无意识中不停的顺着脸颊流下,又被人轻轻地擦去。 发布是谁?我想问。刚开口,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发布----------- 发布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这种醒不同于睡眠的苏醒,而像是从一片沉沉的黑暗里猛地挣脱了出来,我费力地睁开了眼。 发布一个十三四岁孩子的脸进入了我的视线,这张脸很清秀,带着一种温暖的笑容。他高兴地说道:“你终于醒啦!” 发布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发布那孩子笑道:“你别怕,屈老爹说只要能醒了就没事了。”突然摸了摸头,道:“对了,我熬了粟米汤,还放在灶上呢,这就端进来给你吃。”说罢,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发布我闭了闭眼,又睁开,看了看周围。是一件很普通的民房,泥土夯的墙壁,地上平铺了些干草,草上铺上张软席,席子上面则放一张粗糙的几案。屋角堆着几件农具,都沾满了泥土,似是刚刚使用过,连泥还没有刮干净。 发布只匆匆看了几眼,便觉得头痛欲裂,忙闭上眼,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便看见那孩子端着一只粗陶大碗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个六旬左右的白须老者。那老者在榻边坐下,伸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凝神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喂吧。” 发布那孩子嗯了一声,便也在榻边坐下,用木勺舀了一小勺粟米汤喂到我的口中,笑嘻嘻地道:“屈老爹说你现在胃弱,只能喝些汤,要等五脏六腑都润过了,才能进食呢。” 发布那老者站起身,淡淡地道:“吃完以后,让她继续睡,养养精神。”说罢,走到屋角拎起了一只耙子走了出去。 发布
四二章 丧痛
连着三四日,我都处于一种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状态,只是醒来的时候常常看到的不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又过得几日,身上渐渐有了几分力气,能够开口说话时,我才知道这中年妇人姓景。 发布“景大娘,”我吃力地问道:“还有一位同伴,与我一起摔了下来,不知道大娘可曾看到。” 发布“你是指那个青年,他伤得可是比你还重,到现在还没醒呢。”景大娘看看我,摇着头叹了口气,道:“也亏得你们滚到了河沟里,半边身子都被杂草遮住了,才留得了一条性命。后面追上来的秦兵凶残无比,凡是伤俘全都当场就杀了。屈老爹带着心儿偷偷上去看了看,一路上前前后后怕不有几千具尸体,后来都被堆起来一把火烧了。” 发布我知道了审食其的消息,心里一松,道:“他,没事吧。” 发布景大娘似是了然地笑了笑,道:“你放心,他受的伤还算不上要害,只是泡在河水里时间长了,失血过多而已,再过一二日,想必就能醒过来。”她看了我一眼,道:“是你相公?” 发布我一怔,摇了摇头,道:“不是。” 发布“那……”她似乎是想问什么,却又止住,道:“心儿说救你们的时候,看见他垫在你的身子下面,一只手还护着你的面部,我还以为……”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发布我神智一阵恍惚,依稀又回到那乱战之日,回到我从山上摔下去的瞬间,忽然觉得一阵剧痛自腹内升起,片刻间席卷全身,我闷哼了一声,猛然倒向了床上,双手揪着细麻布被,紧咬着牙,不停地颤抖着…… 发布景大娘吃了一惊,忙道:“这是怎么了?你先忍一忍,我这就去叫屈老爹。”说罢,小跑着出了房门,片刻功夫便拉着屈老爹跑了进来。屈老爹满手都是泥巴,看我痛得颤抖不止,也顾不上洗手,只在衣襟上胡乱擦了一把,便过来搭脉。而景大娘则在一边用力压住我的手,尽量减少我控制不住的抖动对屈老爹的诊脉影响。 发布景大娘的额上微微沁出了汗珠,回头问了一声:“是不是……” 发布屈老爹收回了手,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又道:“我留下不便,一切要靠你了。好在药已经准备好,我即刻煎了叫心儿送进来。” 发布景大娘点点头,却又道:“心儿不必进来,药好了在门口叫一声就行,我出来端。”低下头,轻声道:“忍着些,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若拖时间长了,只怕连大人也要没命。” 发布“什么……孩子……”我已经处在昏迷的边缘,颤声道。 发布“你……唉……”景大娘叹了口气,道:“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吧,撑过这关就好了。” 发布我全身一阵抽痛,终于昏了过去。 发布---------- 发布再次醒来又是两日以后,在景大娘的温词慰言中,我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发布一个孩子,一个已经在我的身体内生存了两个多月的生命。 发布他悄悄而来,又在我还没有发觉的时候便悄悄而去了,乖巧得令人心痛。 发布“你受伤的时候想是腹部受到了剧烈撞击,后来又长时间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外伤加外寒内侵,腹中的胎儿那一刻便已经生机灭绝了。屈老爹说若你当时清醒,最多只是失去孩子,可是,你却一直昏迷未醒拖延至今,现在……”景大娘坐在床边,轻拍着我的手,忽然问道:“家里还有孩子吗?” 发布“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心思模糊地道,想着远在沛县的那一双小儿女的笑颜,忽然悲从中来,那个失去的孩子会有着怎样的一张笑脸呢,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发布“那还好。”景大娘温言道:“就算以后再不能生育也什么太大的关系。”她忽然顿住,看了我一眼,勉强笑了笑,道:“屈老爹说,若以后调养好身子,还是有可能的。” 发布我垂下眼帘,过了良久,才又抬起看她,道:“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吗?” 发布景大娘不答,只看着我,用手柔柔的抚了抚我的额角,轻声道:“可怜的孩子。” 发布我嘴角微弯,想作出一个淡笑,嘴唇却颤抖着出卖了我。于是我用牙齿咬住了颤抖的唇,用力地咬住,然后抿起双唇,弯出弧度。 发布不会再有孩子了。 发布吕雉一生只有两个孩子,原来我也是如此。 发布历史就真的这般不可逾越,不可改变吗? 发布每每以如此惨痛的方式逼着我回归到它应有的轨道,以冷酷的现实不停地提醒着我。 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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