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汉
王竟然就此命绝。 胡亥死后,阎乐又率军在望夷宫大肆屠杀,直将一座神仙洞府般的宫殿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二世胡亥的所有妻妾子女一个也不剩,方才罢手。到这时,整个望夷宫除了尸体已经看不到几个活人了。 --------------------------------- 胡亥死亡的具体详情是刘邦进咸阳后,我从几个从宫中逃出来的小宦官口中打听出来的,但当时,我们也只是知道胡亥被杀了而已,据子婴那十七八岁的儿子打听来的消息,目前咸阳城四门已闭,内外通信断绝,除非强攻,否则根本进不了城。城外虽驻有五万卫卒,但无兵符,也调不动它们。也就是说,除了等待,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我拿起案几上那樽毒酒,眼睛看着公子子婴,慢慢的将酒液倾倒在地上。这是一个试探性的举动,如果子婴还有杀我之意,即使没有这杯酒,他也能用其它的法子结束我的生命,但如果子婴对我倒酒的动作丝毫没有异议,那么,他很有可能已经改变了想法,至少是不急于在此时便要我的小命。 子婴的目光追随着浅红色的酒液在地上流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似乎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思考。 “如果小人没有猜错的话,赵高对驻于城外的秦军还有所忌惮,因此一时还不敢自己称帝,可能会推出一名赢氏子弟接替王位,但环顾咸阳,赢氏子弟死的死,贬的贬,唯一合适的人选只有……”我慢慢地说道,顿了顿,看了看子婴的脸色,又道:“只有公子您了。” 子婴依旧沉默着。 我继续道:“但即使赵高将您推上皇位,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正如我所说,赵高已与屯兵武关的沛公刘季约定共分关中,到那时,公子您也不过是赵高送出去的第二位礼物罢了。” 子婴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子婴公子,局势已经如此不堪,请早做决断吧,”我俯身道:“小人及手下愿为公子效劳,共处赵高此贼。” 那名少年不禁露出激动的神色,但子婴却只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先这么着吧。”又淡淡地道“吕掌柜,如今咸阳四门已闭,你左右也是出不了城,不如在舍下先住上一宿,明日再定去留。”说罢,袍袖一摆,径自离去了。那名少年看了我一眼,也起身跟在子婴的身后快步而行。连那两名青衣女婢也俯身施了一礼,然后起身小步跟在了那小年的后面。 转眼间,亭内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微微摇摇头,心知这个决断可不是这么好下的,久居京都,老于风霜的子婴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不可能进行这么大的举动,因为这不仅仅是子婴的个人生死问题,也是一个关系到秦皇室存亡的大冒险。 成,或有望力挽乾坤,败,则无疑将有无数颗人头滚滚落地。 但他所不能预测的是,即使他成功的扳倒了赵高,也无法阻挡历史的大潮滚滚而来。大秦,气数尽了,它的轰然倒塌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纵然子婴并无过错,甚至在他在位的那些日子里,尽心竭力、鞠躬尽瘁不逊于任何历史上的贤君,但是留给他的还将是绝望和失败。他注定将要背负起历代秦皇所犯下的所有罪孽,甚至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 子婴留我住宿的地方是他府内的一处小小的院落,我住上房,而审食其和莫小三则住在两旁耳房之中。晚上有人送来饭菜酒馔,也不多话,侍立于一边等我们三人用完,便悄悄收拾了碗箸退了下去。 我望向窗外,今夜空中似有乌云蔽月,黑沉沉的,林木深处偶尔有几点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这个时代树多人少空气好,到了晚间,若是星月之光黯淡一点,便显得有几分鬼气,让胆小的人轻易不敢出门。虽然看不见,但我也知道这座院落的四周一定布满了监视的眼睛,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来历诡异的人若不看严一点,连我都要奇怪子婴的大意了。 饭后无事,我便向审食其说了说今日与子婴的那番交锋,说到喝毒酒的那段,仍有些心有余悸,摇头道:“真是有些悬,我当时以为今天你和小三要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呢。” 审食其脸色有些发白,道:“这也太危险了,小姐,依小人的意思,咱们最好寻个理由迅速离开咸阳直接回武关。咱们毕竟人单势微,不管是赵高还是子婴,想对付我们都太容易了。”他皱着眉,又道:“如今赵高已经将秦二世杀了,这咸阳城不用我们搅和也必然大乱,咱们由得他们狗咬狗去,最好是咬得两败俱伤再去收拾他们。” “子婴今日既没有杀我,想必近日之内不会再对我动杀机了。”我道,轻叹了一声,道:“其实我留在咸阳,也不仅是为了把咸阳这锅水搅混,而是为了……” 为了改变历史?我没有说下去。这种话,即使亲厚如审食其听了,也仿如胡话一般,有谁会相信呢?
九八章 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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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餐尚未用完,便有一个小内宦匆匆赶来,言道公子有请。我和审食其对视了一眼,猜测着可能又有新的事情发生了,否则,子婴不会这么早就来找我。跟着那名内宦七扭八拐的在府内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一处布置简单的厅堂之中,跨入门槛的时候向内看了看,只见空荡荡的厅堂内,只有公子子婴一个人倚坐在案几之后,神色冷峻。 我俯身施礼,然后在下首捡了个位子跪坐下去。 子婴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身上,半晌,方道:“赵高昨夜将居于城内的众家大臣尽数召到朝内,言道二世昏庸,已是自取死路,如今局势若此,称帝似是不妥,从此后,不再用皇帝之称,改为秦王。”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愤怒,又道:“吕掌柜,你昨天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赵高立的下一任秦王,就是我。” 身在城外的子婴能这么快就知道城内发生的一切,想必也有其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通讯途径。在这个时代,每一个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物都不是后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低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子婴慢慢地道:“不知吕掌柜今日有何教我呢?说起来,现在我倒是希望吕掌柜能有文信侯吕不韦那般的智慧呢。” 他又提到了吕不韦,我身上微寒,微微俯身回道:“想必公子胸中已有成算,又何必来问小人?” 子婴眉梢挑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是。”我俯身喏了一声,心中却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小人以为,赵高如今势强,公子不宜与之硬拼,应先与之周旋才是,待其戒心稍弱,寻一守卫间隙,暗藏勇士暴起而袭,或可成功。” 子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过了一会,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说的倒有点意思。”忽然抬起手击了三下,道:“各位将军请出来吧。”话音刚落,只听得脚步声响,自板壁之后转出三名布衣汉子,虽然衣着普通,但观其气质、风骨,却是武人无疑。 这三人向子婴俯身施了一礼,道:“公子。”子婴微微点头,抬了抬手,道:“请坐。”待他们坐定,方道:“这三位是我大秦最精锐的骑兵将领,杨将军、王将军,吕将军。” 那三人都拱了拱手道:“吕掌柜。”我忙拱手还礼,心知子婴定然已经将我的身份告知了他们,想必这几日子婴曾查过我的底细,好在事起仓促,数日之内未必能查到什么,而且我的酒楼、当铺等生意都已经在咸阳经营了十多年,若说这么多年前就有人在咸阳布局,以预今日之不轨,只怕连子婴也不会相信。 “你来之前,我与三位将军商议过此事,大家也是这个意思。”子婴沉声道:“如今城外虽有五万卫卒,但一则我等并无兵符,不能轻易调动,二则也怕逼急了赵高,来个鱼死网破,反害了城内的赢氏宗室以及众位大臣。所以明刀明枪是不行的。” 子婴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道:“当年二世虽没杀我,但赵高却一直没放松对我的监视,别看我身份尊贵,其实身边除了这些内宦和婢女,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现在再欲调军中勇士,动静太大,只怕人还未到,赵高就已经动手了,所以我和三位将军商议了一下,如今却是需借助吕掌柜之力了。” 他挑了挑眉,问道:“我知道吕掌柜为刺杀赵高一事,早就做了准备,却不知目前能调动多少人手?” 我有些不安,虽然事情依旧沿着历史的走向,并按照我的希望发展着,但事到临头,我却有些忐忑,刺杀赵高之事,增添了我这个意外的因素,不会因此而出现波折吧。然而现在已不容我再迟疑或拒绝,也许我说出一个“不”字后,根本就走不出这间厅堂。 我微俯了俯身,道:“回公子,小人目前只能调动百余青壮。他们大多未上过战场,只是略通一些技击之术。”顿了顿,又道:“小人原欲变卖家产,以重金求天下高手相助,奈何……”没再说下去,但是子婴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 子婴皱起了眉,道:“赵高行事谨慎,身边通常至少有二、三十高手护卫,只这点人,恐怕连他的身子都靠近不了。” 那三位将军一直默坐无声,这时,其中一位杨姓将军忽然道:“那就找个理由将赵高身边之人调开,赵高一介阉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他落了单,还不随意我们搓揉?” 子婴嗯了一声,却又摇头道:“难,局势动荡,赵高只怕更加谨慎小心,想让他落单,不容易啊。” 我垂头沉思,其实关于子婴杀赵高的细节,我真的记不清了,毕竟不是学历史的,从来对这些历史事件都只知道个大概就行。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当年学的东西实在是够浅薄的,否则,如今只管照葫芦画瓢去做,事没准也就办成了。 心中一边懊恼,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历史上还有哪些成功的谋刺事件。心念一动,却想起了一件未成功的谋刺,不禁在心里暗念了声佛,当年没学好知识,幸好还看了电视,否则我今天真要一头撞死了。忙抬头道:“赵高即要立公子为王,定要告庙祭天,若公子此时称病,那赵高必然急燥。公子是未来的秦王,一般人也未必敢对公子如何。只须逼得赵高亲自上门探病,咱们想杀他便有了三分的把握。” 我想到的是一、两千年后,康熙去鳌拜府探病,最后差点被刺的事。既是探病,当然没有带二、三十个侍卫进病房的道理,到时侯病房里埋伏的人一拥而上,或许可以将赵高轻松擒住。 子婴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案几上弹上,瞑目沉思了片刻,然后睁开眼,看了看杨将军等三人,道:“你们看此计如何?” 那杨将军沉吟了一下,道:“虽不甚稳妥,但当此之时,也顾不得那许多,我们若不抢先下手,只怕赵高就要动手了,大家也就是比个快字而已。” 子婴神色凝重,反复思虑,终于点点头,惨然道:“也罢,就依你们,成与不成,都是大秦的命数。我等,也算是尽力了。” ----------------------------------- 既已定计,各人都照着商量好的开始活动起来。子婴自然是装病,好在自扶苏死后,他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此刻让府里医官熬几副乱药喝下去,顿时脸色煞白,身体瘫软,竟有几分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他的两个儿子岁数不大,子婴原本想瞒住他们,怎奈这两孩子看到父亲这种样子,竟吓得痛哭出来,子婴不得已,也只得暗地里将计划透给他们知晓,这才劝住了他们。 杨将军三人回营整兵,只待赵高事败,即领兵入城,弹压赵高余党,以稳朝局。他们都是城外卫卒部队的骑兵将领,如今章邯已降,他们所率的队伍已经成了大秦最后一支骑兵,当然,也是最精锐的一支骑兵。 至于我,则让审食其入城联络萧尚以及镖局中信得过的镖师。赵高杀了二世胡亥后为了怕引起太大的风波以至造成城外军队的疑虑,一待赢氏宗族及众朝臣尽入其掌握之后,即重开了咸阳城门,这也使得审食其得以顺利进城,并联络上了萧尚及镖局中的镖师。 胡亥死后当晚,赵高就亲自见了萧尚,言道二世已死,自己也算是表示了合作的诚意,如今扶持子婴上台,不过是安定局面而已,让萧尚尽快赶回武关报知刘邦,并承诺只要刘邦答应他的条件,子婴登基之后,便会想办法撤去武关的防卫,让刘邦顺利入关。萧尚喏喏连声,将消息暗地里传出来后,便陪同赵高的使臣往武关而去。 “萧尚让小人回禀小姐,他这一路上会尽量拖延时间,只要咸阳乱得不可收拾了,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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