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






戚少商盯着顾惜朝一张一合的嘴唇,珊瑚色,半透明,水润丰泽的仿佛刚经过雨水洗礼的花瓣。一直一直在说着别的男人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惜朝正心情大好之时,突然发现戚少商在瞬间放大,两人之间已经没有距离可言。然后,自己冰凉的嘴唇上感到了火热而柔软的压迫,他吃惊的睁大了双眼,却依然看不清男人的样子,只能听见他急迫如鼓点的心跳声。

顾惜朝被戚少商火热的舌迫得向后仰去,快要窒息的错觉让他乌黑的眼里一片水气氤氲,他第一次有了“逃不掉”的念头,就象是溺水的人,无论怎么挣扎也逃不过没顶的命运。在意识渐渐模糊,沉入黑暗的最后,他对自己说,无论追到天涯海角,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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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偶们纯情的小顾在接吻的时候不晓得换气,结果被小7亲晕过去了。

20

当戚少商的手指触到顾惜朝弯曲的膝盖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对方的肌肉一僵,其实此时他就应该有所防备的,若是别人,他也确实会有所防备。可是,他面对的是顾惜朝,而对顾惜朝他总是缺少防备,尽管被千里追杀,可他还是没有学乖,一直一直都没有学乖。

更何况,这个人刚刚还让他觉得心疼。一个让他觉得心疼的人,他又怎么会对他有所防备?

本来,一个在睡觉——喝醉了,一个在喝茶——醒醒酒,井水不犯河水。至多,就是喝茶的那个一直盯着睡觉的那个在看而已。虽然只有一个单调的背影,但他似乎看得愁肠百结,心思辗转。自下午至黄昏,自黄昏至掌灯,脸上忽喜忽忧,阴晴不定。看在旁人眼里,恐怕也只得两个字——“痴了”。

若是睡觉得继续睡,喝茶得继续喝,也就没事了,至少暂时没事。可是,喝茶的那个渐渐觉得心疼了,对着一个熟睡的人的背影开始心疼了。

一开始,戚少商只是觉得顾惜朝睡觉的姿势怪。有枕头不用,却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头埋的很低,感觉象是一只鸟儿想将头放在翅膀下一样,不同的是,鸟儿是为了梳理羽毛,而他似乎是想籍此逃避什么。不仅如此,顾惜朝的整个身子都是蜷着的,从后面看只见一个窄窄的后背。

乍一看,戚少商还笑顾惜朝睡得象个|乳臭未干得小孩子,可是看得久了,戚少商便觉得自己错了,却并没有全错。顾惜朝的确睡得象个小孩子,可是却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无依无靠,赤手空拳,面对世态炎凉,风吹雨打,只能绷紧了单薄的后背去抵挡。即便挡不住,除了背过身去假装看不见之外,却也无处可躲。

戚少商不禁轻轻叹息,心疼之余就想为他做些什么,于是便走到床边想把顾惜朝蜷曲的双腿扳直。他虽然从未这么睡过,但想也知道这种睡姿是极不舒服的。

他只是想让他睡得舒服些罢了,却意外的重温了顾惜朝身上久违的杀气,一如那个时候他咬紧了一口银牙,森然肃杀的说道:“你即使放过我,我也还是要杀你的。”

令戚少商转不过弯的是,明明是同一个人,前一刻还是单薄荏弱,怎么一转眼就杀气凛凛。他愣了一愣,可顾惜朝发出的银针却不会陪他一起愣,等他反应过来要闪避的时候,只勉强避开射向眉心的一枚。但身上的几处要|穴却已被其余的银针封住,动弹不得。

而此时顾惜朝已经翻身坐起,却看也没看戚少商一眼,直接伏在床沿干呕起来。

戚少商这才想到,顾惜朝方才的一击之所以如此迅速,恐怕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思考,完全出于自卫的本能。

顾惜朝伏在床边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戚少商忍不住说:“你这又是何苦,没酒量还喝那么多,最后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哎,你那样呕是不行的,要用手指——”

戚少商话还没说完,却见正呕的死去活来的顾惜朝猛一抬头,眼似寒潭之水,目光泠泠,厉喝一声:“你闭嘴!”

戚少商突然被顾惜朝狠狠一瞪,还以为自己哪句话又得罪他了,也没细想便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停了一停,戚少商才回过味来,自己方才的话分明没有半句错的,这一句“你闭嘴”实在被吼得冤枉。待要反驳几句,却见顾惜朝深锁了眉头斜依着床柱,紧紧的闭了眼,浓黑如墨的睫毛微微低垂,映着白到半透明的皮肤,只觉可怜可爱,方才的戾气是一丝也无,这计较的念头便又淡了。

顾惜朝许久都没有再说话,若不是见他渐渐舒展了眉头,戚少商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是又睡过去了。可是,那眉头一舒展,顾惜朝玉白的脸就只剩了没有表情的表情。戚少商虽不忍见他蹙眉难受,可脸上有了七情六欲,便是沾了人间烟火,有活着的感觉。不象现在这样,动也不动,虽说眉目如画,煞是好看,可是这种好看,就象是山间缭绕的云雾,待到日头一出,太阳一照,便散得无影无踪,留也留不住。

戚少商看得心里发慌,忍不住唤道:“哎,你没事吧?”

隔了一会儿,顾惜朝才微抬眼帘看了戚少商一眼,声音有些懒,淡淡道:“我若没事,你就会有事。”

戚少商见顾惜朝抿了唇,嘴角有一个小涡,在烛光的映照下有微妙的阴影,一见之下几乎要以为他在浅笑。可是,他方才看他的那一眼却象是剑锋掠过脸颊,带着不祥的凉意。

面对顾惜朝的时候,戚少商常常显得有点后知后觉,不过是因为关心则乱,他本身还是个极聪明的人。当下他便明白,顾惜朝若没事的话,再出手便是第三次,事不过三,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21

铁手从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来,忽然发现院中的梧桐树叶已经落了大半,而枝头仅剩的几片也在时不时掠过的秋风中瑟缩着,摇摇欲坠。

看着看着,铁手不由得想,这般清冷萧瑟,沉静肃杀的景致倒是挺适合给那人做背景的。

想那人的年纪至多也就二十出头吧,旁人在这个时候正是春风得意青衫薄,而他身上却始终透着几分凉薄。

铁手记得,那人病刚好时常常怔怔的发呆。虽说是失忆,但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却都是明利的,有时甚至明利到尖利的程度。可一旦发起呆来,却又意外的有一种柔软的姿态,象一株植物,安静柔和。说是发呆也不确切,你若是跟他说话,他也是有问有答,只是偶尔看你一眼,那眼神却是虚的——什么都没看在眼里,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冷冷的,淡淡的。看得铁手心里莫名的烦躁,直想抓着他的肩膀拼命的摇,非得摇出点喜怒哀乐来才好。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铁手待顾惜朝的原则是,只要人不死就无大碍,多余的事不必做。至于哪些事情是多余的,铁手自认为心里是清楚的。

再者,顾惜朝虽然身材颀长,却还是少年人的骨架,肩不够宽,胸不够厚,铁手怕自己力气一大,就把他给摇散了。

倒不是说顾惜朝有多么多么的弱,相反的,怕是极刚易折。

铁手放下笔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天,想也该给那人送些衣服了。

来到竹舍的时候,顾惜朝不在,霁月说是出去散步了。铁手点点头说:“那我等他一下。”

霁月的神色却有些踌躇说:“可能会要很久。”

铁手别有深意的笑了一笑说:“我知道。你忘了,你没来之前一直是我在照顾他,那时侯我就知道他散步总是要散很久的。”

顾惜朝第一次“散步”归来的时候,铁手什么也没问,只说:“我说过,我保你仅限于这片竹林,如果你涉足江湖半步,我会亲手杀你。”

“哦。” 顾惜朝漫应了一声,绕过他,将手中的一摞书放上书架。

见顾惜朝如此的漫不经心,铁手觉得自己方才的义正词严简直好笑,不禁问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顾惜朝继续背对着他整理书架,悠然道:“明白。一旦涉足江湖就只有死路一条,是不是?不过,我只是散步而已。”

顾惜朝转过身来,迎上铁手凌厉的目光,笑得云淡风清,“莫非散步就算涉足江湖了,也要死?”

铁手静默了半晌才说:“不算。可是你的处境并不适合散步。”铁手把顾惜朝救回来以后,并未对这个“千年祸害”严防死守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觉得,话已经说到这分上了,只要你顾惜朝不嫌命长,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着,别再招摇过市。要知道失忆的只是你顾惜朝,又不是你的仇家!

“呵!我的处境。” 顾惜朝轻笑着拍了拍手,“好也罢,歹也罢,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是不是?人生几十年,这样的长,不让自己快活些怎么行。”

铁手问:“你现在觉得快活?”

顾惜朝挑眉反问:“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仇家满坑满谷的,现在却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快活?”

铁手凝视着顾惜朝深如潭水的眼睛,象是要一直看到最深处,“因为你已经没有可以与之一起分享的人了。”

刹那间,铁手发现所有的表情如同退潮一般从顾惜朝的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象是带了一个面具,遮住了所有的喜怒哀乐。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没有依开视线,依旧执拗的望着他,波澜不惊,象是上好的黑曜石,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突然之间,铁手觉得自己面对的似乎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冰冷,脆弱,一碰就会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许久,或者也不是很久,只是铁手觉得久而已,顾惜朝轻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说:“不,那不重要。一个人最终可以依靠的,也不过只有他自己而已。”

铁手看着顾惜朝微笑的脸,眉梢眼角唇间毫无破绽,可铁手知道他不过是卸下一副面具,又换上另一副罢了。而面具背后的那个人,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哭,但起码他没有在笑。

自那日之后,铁手再没有过问顾惜朝散步一事,而顾惜朝无论多晚出门,天黑之前也一定会回来。两人各退一步,算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可是今日已近傍晚,顾惜朝还是不见踪影。铁手不由得有些疑惑,但并不认为顾惜朝会逃跑——除了这里,他还可以去哪里呢?

铁手想起还有一摞公文要批,原以为只是送个衣服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谁知一等就是半天。他毕竟是个捕头,不是顾惜朝的保姆。

回去的时候,铁手路过一家书斋,他记得这是顾惜朝经常光顾的一家。在门口踌躇了片刻,铁手想只是问句话而已,便抬脚走了进去。

“老板,今日可有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来过?”

老板沉吟片刻道:“是不是高挑个儿,头发有些卷的?”

“对。可有来过?”

“啊,有的,晌午时分来过。”

铁手一听,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问道:“待了很久吗?”

“不久。因为是来拿上回订的书,所以很快就走了。”老板顿了一顿,又道:“那位书生真倒霉,出去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书掉了一地,幸亏遇见戚捕头,又帮他捡,又帮他拿。”

“戚捕头?”铁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问道:“哪个戚捕头?”

老板有些诧异的看着铁手说:“还有哪个戚捕头,当然是戚少商,戚大侠喽。”

铁手又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哦,开始似乎有些争执,后来,戚大侠便拉着那位书生一起走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老板看着面沉似水的铁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铁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没有了,谢谢你。”

走到街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铁手定了定神,心想找到顾惜朝与戚少商并不难,怕只怕找到的时候顾惜朝的血都冷了。

想到这里,铁手在微凉的夜风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22

“你所谓的‘有事’莫非是要杀我?”
面对顾惜朝,戚少商总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明知故问是其中一件。在他看来有很多事他自己明白是一回事,顾惜朝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顾惜朝微启唇齿说:“是。”

戚少商一听却笑了,问道:“那为什么还不动手?”
老实说戚少商从不相信顾惜朝会“亲手”杀他。虽然顾惜朝的确是一门心思不择手段的要他死,可是他有他的底线。这底线不是他戚少商的一条命值得他顾惜朝用多少条人命去换,而是他决不会“亲手”杀他。

顾惜朝看不清楚,或是不愿看清楚的矛盾,他戚少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就算顾惜朝占尽上风,就算他戚少商的性命如草叶上的露水般摇摇欲坠,他也可以心平气和,气定神闲——根本谁的处境也不比谁的强多少,一个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一个挣扎在杀与不杀的边缘,五十步和百步而已。

顾惜朝微微眯起眼睛打量戚少商,“杀人并不容易,那需要双手稳定有力。可我刚刚喝多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