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着了火
看着自己在镜中的脸，焰想起尚也说过，未来会更忙。
静静的夜。
夜风让窗帘晃动。突然，响起警报声。
然后是类似手枪射击的声音。
＇什么事？＇
一瞬间，焰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手枪……＇
唤醒了那时的噩梦。
焰慢慢从窗户窥探外面的样子，看到公寓正下方停着两辆车。
似乎是车子引擎有问题。
焰吁了一口气，肩膀失去力气，不知不觉中握紧手掌。
对，这里是日本。
听不到巡逻车的警笛声。合法的枪支射击只限于警察、警官跟一部分的国家特别公务员而已。
如不是帮派相抗争的话，街头应该不会有人拿枪射击才对。
＇讨厌的声音！＇
唾弃似地嘟哝着，焰激动地摇着头。
右手压住腰隙，旧伤，似乎突然痛了起来。
遥远的往昔，幼时的记忆，唤醒的噩梦。
＇爸爸……＇
焰发出沙哑的声音。
脑中浮出的影象是无论经过几年，也无法消抹的噩梦。
＇有客人来，所以不要靠近父亲的房间。＇
总是笑容不绝的母亲，只有在这时表现出难看的脸色。
＇客人是黑田先生吗？不打招呼可以吗？＇
＇现在在谈工作的事。所以等一下。＇母亲这样告诫他。
黑田义诠。
父亲的友人，担任秘书的男人。焰从很小的时候就有印象，他很疼爱自己。
但不知何时，他不再出现在父亲的面前。
询问母亲之后，才知道被调到其它公司工作。
不知道有什么事来找父亲。
如果他没有出现的话，事情应该不会变成这样。
有个大庭院的建筑物，还有两只白狗。
工作繁忙的父亲很少会跟他玩，但偶尔还是会在庭院和他练习投球，非常温柔。
浮上温和微笑的母亲，白皙的手臂，有着牛奶的味道，抱着刚出生的妹妹。
父亲的妹妹，年轻未结婚的姑姑，偶尔回来家里玩。姑姑特别疼爱他。
宛如画一样，幸福的生活。
但，就在那天。
＇爸爸？＇
被不习惯的巨大声音惊吓，在阳台上玩耍的焰顺着阳台偷看父亲的书房。
地上散着书本，破裂的花瓶。
父亲似乎说了些什么。
父亲打开桌子的抽屉，从中取出用布包着的黑色东西。
母亲发出惨叫，黑田意图压住父亲的身体，两人纠缠地倒在地上。
这时，庭院的另一端，看到姑姑走了过来。
焰慌张地跑到姑姑的身边。
＇姑姑，爸爸跟叔叔在吵架。＇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奔到父亲身边时，已是结束之后。
玻璃窗破碎，母亲跟妹妹倒在地上。
记忆到此中途被切断，醒来时，已在白色的医院。
姑姑紧握着手哭着。
数日之后，可以听到病房门的另一端，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而后，电视画面照出他的家与双亲的照片。
即使九岁的孩子也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何时下起的雨，更是猛烈。
焰将电视打开。
在广告之后播放的深夜新闻，令他呆立当场不能动弹。
＇今日下午，长年担任V化妆品制造公司会长秘书的黑田义诠先生，在世田谷的M大学医院过世。黑田先生自去年以来，便身体不适——＇
＇是骗人的吧……＇
焰茫然地丢下遥控器。
挂着＇Office Metal＇时髦看板的门后，传出星期一开始的热闹。
＇早安。＇焰一脚踏入。
事务所比往常还要热闹。
＇啊，焰君！早。＇
＇发生什么事吗？非常热闹耶。＇焰问身旁的工作人员。
＇对啊，可辛苦了，从早上就电话响个不停。＇
＇啊，尚也先生，焰君来了！＇
今天的尚也一身整齐的礼服。
＇早安，尚也。这打扮是要去丧礼吗？＇
＇啊，对。黑田先生……左京的父亲过世了。＇
＇我知道。从电视新闻看到，黑田义诠死了。＇焰用坚硬的声音说。
在发表V公司代言人的前一刻，广告部长的父亲，会长的前任秘书长过世的消息，使得一星期开始的业务有些混乱。
＇可以带我去参加葬礼吗？＇
对于焰的要求，尚也有些吃惊。
＇虽然说已经从现在职位上退休，但还是——对方的大人物吧？＇焰这么解释。
虽然还是觉得困惑，但尚也还是点了点头。
第五章
早上十一点，Office Metal的接待室。
焰在过冷的冷气房中缩成一团，从女性工作人员那儿借来的盖膝围毯取代棉被，虽没有什么效，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尚也走了进来。
＇果然躺在这里。感冒的话怎么办？＇
＇白痴才会在夏天感冒吧？我应该没有关系。＇
焰很累的样子。
＇怎么脸色不好？＇
＇工作太辛苦了。调整一下吧，经纪人。＇
焰还是一样嘴硬。
＇喂，这里放一套沙发床不是很好吗？＇
焰才出口，马上又觉得不妥。
老板强拉尚也来这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尚也先生不热吗？＇
＇什么？＇
＇这么大热天，还老实地把纽扣扣到最上面一个。＇
＇这……＇
＇是不是脖子有唇印什么的？＇
＇焰！你在说什么……＇
尚也的声音，更加肯定了焰的猜测。
＇我说的没错吧。真令人不敢相信。＇
相对于尚也瞪大的眼睛，焰皱着眉头，眼睛眯得细细的。
＇尚也，难道你还认为我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
＇就是尚也先生跟老板的关系。不是这样的话，普通即使当经纪人，年纪一把了，也不会跟男人住在一起吧？＇
＇焰！＇
＇不要叫我焰！＇
最近这一阵子，焰的性情非常易变。
＇焰，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了？＇
＇没什么，除了一个蹒跚老人的死，害得代言人预定发表会延期，行程大乱之外，也没有什么。＇
＇那就好。＇
尚也想到坐在黑田义诠丧礼席上的焰，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直盯着遗体。
在他身边的，多是亲情缘分薄的人。
焰的家人都亡故了，左京也是只有一个人，他自己则只还有妹妹一个亲人在世上。
＇怎么了，尚也？这次换你不说话。＇
＇没什么。＇
＇难道是昨晚——太过激烈了？＇
尚也无话可说，有些没力地笑着。
＇对了，今晚到焰的地方睡觉吧？＇
焰的房间，以前是尚也的住宅。如果离家出走的话，能容身睡觉的地方，除了哪里以外，想不到其它地方了。
＇跟老板吃醋吵架了吗？＇
＇吃醋吵架？＇
＇骗我是没有用的。我都看见了。＇
＇不会吧？＇
＇发出那种声音，还会觉得我没有听到吗？＇
＇焰……＇
＇我就隔着一道门在那里，没想到真会做。＇
＇你……看到了吗？＇
＇你想我有没有看到呢？＇
对于尚也的质疑，焰反问回去。
尚也并没有生气，不好的是他自己很亮。
说不定被看到了、觉得不名誉，却在朦胧模糊的感觉中加速进行，这是事实。
实际上，是非常快乐的一次。要拔却拔不出来，宛如扎了根刺似的痒痛达到快感。
＇对不起！＇
＇没关系。我——从那之后，把尚也＇当料＇。＇
尚也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那一天，回到公寓之后，光是想到就出来三次。＇
＇什……＇
＇算了，也没有关系。我还要跟你道谢……不谈这个饿，我又睡眠不足了。＇
尚也叹口气。
＇行程太紧还是吃不消吧？＇
虽然V公司决定以焰为代言人，但因为企画部广告部长黑田左京父亲的死，不得已只有终止记者发表会。
也为了刺激购买者的兴趣，延期到预定秋季新香水发表的宴会上。
男用化妆品＇蓝水＇系列。
预定秋冬销售，以十三、四岁为对象的男用香水，实际的购买层不限于男性，也将以女性为对象。
也就是说，以圣诞节跟情人节商品站为目标。
相当适合作为恋人的纪念，商品决定取名＇神秘蓝夜＇。
现在焰正为此被广告摄影、街头宣传用的海报追着跑。
新系列海报的摄影，为等待天候恢复，押住行程。昨天是晚上十一点，今天则是早上六点的摄影。
是太累了吧？尚也观察着焰的脸色。
为了让焰好好休息，尚也退出了休息室。
下午的拍摄地点是在电视台的摄影棚。
给焰使用的更衣室，约有六张榻榻米大。
摄影用的衣服已经送到，挂在穿衣镜前。梳妆台上插着花，矮桌上是赞助厂商V公司送来的水果篮。
助手小姐在焰的更衣室探出脸来。
＇高城先生。刚才有联络过摄影师青山先生。因为高速公路赛车，所以会稍微迟到。＇
尚也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
＇知道了。告诉他今天接下来没有排行程，所以没关系。＇
＇稍微是多久？＇视线看着杂志，焰说道。
＇这，这个，大概要一个小时。＇助理小姐新惊胆跳地回答。＇他说，化妆师浅田小姐要进第三摄影棚，如果可以的话，先帮安城先生化妆。＇
她以求救似的眼神，看着尚也。
＇恩，我们这里没有关系。＇
＇对不起，那我现在就去叫化妆师。＇
助理小姐松了一口气，跑了出去。
＇焰，你也稍微对人好一点嘛。＇
＇我一点也不觉得需要对她好一点。＇
一点也不掩饰生气的表情，焰说着。
尚也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焰易变的性情，又不是现在才有的。不过今天下午，一眼就可以看出焰心情不好。
今天的摄影是拍＇Elegance＇秋季号，作为V公司特刊。
黑田左京预定会来探班，但焰这样子搞不好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尚也感到有些不安。
焰对工作可以说近乎完美主义，应该会好好完成的。但特别对左京的态度非常没准性。
敲门声响起，担任发型化妆的浅田小姐走了进来。
＇焰君、尚也先生，好久不见。＇
她在梳妆台前排着化妆盒，用夹子夹住焰的头发。
＇头发这样就好……啊，脖子这里好象有伤口？你有抓痒吗？＇
等到化完妆之后，当焰正在换衣服时，＇焰君，等一下！＇
尚也跟浅田同时发出声音。
焰的手臂贴了好几片渗出血的OK绷，从胸口到腹部、背部，有好几个伤口——其中有几处还染着深紫黑色。
＇跟人打架了吗？＇
怎么看都是被揍的伤痕。
＇是我不好，是对方找上我的。＇
＇可是这伤——＇
＇好烦，说过没关系的！＇
＇没关系才怪，这样的话没办法穿衣服的。＇
尚也查看伤口，剥下OK绷。
＇好痛，做什么？轻一点！＇
＇这是刀的伤口，伤口还很深——＇
＇吵死人了，我有保护到脸！＇
那是昨晚发生的事。
矿泉水没了，出来买水的焰，在走出便利商店时，被店前聚集的几名少年扯上。
起因是轻微地碰到肩膀。
＇啊，我知道这家伙。＇
＇我也见过。＇
＇老兄，跳一段舞来看看吧。＇
几人粗暴地抓住焰的肩膀。
丢下刚买东西的袋子，少年的其中一人踩着袋子的零食，踢开保特瓶。
＇做什么！＇焰生气地出手。
＇什么，想打架吗？就当你的对手吧！＇
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
虽然有人从家里窗户探出头窥伺，却没人出来帮忙。
经过的人，为避免卷入纷争，也快快地走过，现场上完全没人出面阻止。
终于，似乎有人通报警察，从远处传来警笛声。
＇不好了！＇
虽然是对方挑衅打架，但还是不能有丑闻传出，焰也慌张逃走。
焰身上的上如果能用衣服遮掩的话就好，但赞助厂商准备的衣服胸前开口很大，是生丝做成的透明服装。
＇不能用粉彩或粉底掩饰吗？＇
被染成深黑色的伤口，不可能用化妆骗过。
＇怎么办？把事情说明，延后摄影的时间——＇
＇可是这伤口，一两天也没法消去。而且——＇
今天左京会到摄影棚探班。
要如何解释才好呢？
虽然焰说是对方挑衅，但摄影前一夜，焰的行为也太过于轻率。不管V公司如何期望他成为代言人，但若觉得有损公司形象的话，还是会撤换模特儿的。
深夜路上的打架这除了丑闻之外，什么也不是。
＇没关系。＇
盯着送来的水果，焰说。
这时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绝对会让摄影成功。尚也，这里是电视台，会有蓝波拿的东西，像是小刀之类的小道具吧？还有模型枪。不管是大型连发手枪或是左轮枪都可以。＇
尚也瞧了浅田一眼。
这场所她比自己还要熟悉，应该吃得开才对。
＇OK，我跟职员说，一定找出来给你！＇
听了焰的话，浅田跑了出去。
在摄影现场的小道具，是沾有血渍的印花手帕跟手铐，还有好几支模型手枪跟救生刀。
摄影师青山赞同焰的点子。化妆师浅田将自己之后的工作交给助理，跟尚也留在现场。
青山给摄影工作人员指示，变更分镜剧本。
＇没有关系吧？＇尚也问道。
青山以共犯的笑容回答。
＇结果不是不错吗？这是焰的主意吧？他在这方面的感受是超群的。而且，你看那里！＇
青山指向角落。
＇我们伟大的先生也默默不语，这不就是说焰的方案比原来的剧本有趣？＇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