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纸鸢
而他不戳穿:“你在杭州住了几年?”
语欢随口道:“没住几年。”鸣见道:“可曾有定亲?”语欢耸肩:“不曾。”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曾经很喜欢过一个人。”鸣见在浅笑,手指却渐渐蜷
缩。
语欢若无其事地靠在椅背上,随意而又平淡:“那个人让我疯了两次。他让
我实现了天底下最美的愿望,也让我失去了一切。只要我能失去的,都丢了。一
丁点儿不剩。”
鸣见依然在笑,却十分僵硬。
他在紧张。
语欢笑道:“我怎么和主子说起这个了。主子辛苦一天,我还讲这种晦气话,
真是。”鸣见抬起头,一张脸白得无一丝血色。这样看去,更像块精心雕琢的白
玉,漂亮得紧。
语欢的肝胆都在翻搅。就快要坚持不住。快要控制不住。
他是否在演戏?昏了昏了,全昏了。
语欢起身,开门,想要撵人:“主子快歇息了,明儿起来再忙吧。”
鸣见慢慢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下端,又在原地僵了许久,才走到门口。语欢
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闪人了。鸣见却突然问道:“那,你现在怎么看他?”
平平淡淡,平平淡淡。鸣见说什么都是平平淡淡。连问这种问题,也都还是
平平淡淡。可语欢已经快要平淡不住。冷笑,仰起下巴,一瞬间,似乎变回了当
年的复小公子:“不喜欢了。”
鸣见笑:“想要杀了他?”语欢摇摇头,一字一句道:“不。曾经想杀他,
可现在彻底不想。主子,你说,将这种人记在心里,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彻底
忘记,重新开始。”
鸣见道:“嗯。说得没错。”
语欢不再说话,只靠在门背上,等他出门。
鸣见甩手,颇潇洒地离开。
语欢面带微笑,关上门。
就在两扇门只剩下一条缝时,鸣见忽然回头,猛地将门推开。语欢微愕,往
后退两步,故作心惊地拍拍胸口:“主子,还有什么事……唔唔……”剩下的话,
都被鸣见的唇堵住。
语欢没有反抗,他不冷静。只是绝望。
鸣见使力咬破语欢的唇。流出来的血,却不知是谁的。
一切又像回到了当年那个夜晚。寂寞的晨耀山庄,只剩下他们俩。语欢被鸣
见强暴,反抗,挣扎,却徒劳。次日,给人暴打,凌虐,废了武功。语欢永远不
会忘记。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日。
新做的衣服被粗暴地撕碎,鸣见在床上的行径与平时截然相反。鸣见进入身
体的一瞬间,语欢痛苦得几乎将牙齿咬碎。身体一点一点被填满,语欢浑身紧绷,
静静看着鸣见。
语欢一直在微笑,笑得无比讽刺。鸣见的粗暴,和春二爷的残忍比起来,算
个鸟屎。鸣见吻了他一次又一次,他不作回应,身体上却一味在服侍对方。语欢
伸出手,在鸣见的臀瓣上轻轻揉捏,再使力将他按入自己的身体。鸣见兴奋得低
喘出声。
鸣见在语欢体内律动,声音染了浓浓的情欲:“语欢,为什么……”
语欢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微臣曾经给一个老头子当男宠,技术都练出来
了。主子,舒服么。”一边说着,指尖边在鸣见的腿上,臀上,背上划圈圈。
鸣见的身体在燃烧,心却在瞬间凉得彻底。
语欢很清醒。
他不需要快感。
鸣见晃了晃脑袋,手臂勾住语欢的腰,对待胎儿一般,小心地将他抬起。腿
被折在鸣见的胸口,语欢的身子微微往后仰。鸣见蘸了些爱液,在语欢体内涂抹。
语欢轻抽一口气,心开始狂跳。鸣见的动作突然轻柔。
语欢用力摇头,他不需要快感。但身体开始发热。
鸣见与他亲热的次数还不及春二爷的十分之一。相隔这么多年,他们理应陌
生。可是,一切没有变。不管谁上谁下,鸣见都温柔得让他害怕。鸣见轻易的挑
逗,可以让他彻底疯狂。
语欢咬紧牙关,口中渐渐蔓出血腥味。鸣见的自控力很强,死活要逼他高潮。
最后的事,语欢记不住了。
鸣见是否清醒,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不够清醒。
他玩火玩过头,太过自负。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疯狂了一个通宵,到天微亮的时候,鸣见才睡下。
语欢没有睡,跳下床,走了几步,有些跛脚。忍痛走到鸣见房中,将他桌上的东
西翻看一遍,默记于心。跑回房,在纸上记好,然后翻上床,在鸣见身旁睡下。
前一夜太累,鸣见睡得很沉,甚至可以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尽管这些年他变了不少,可睡着的样子,从小到大,未曾改变。语欢喜欢在
他睡着后,舔他的睫毛。此刻照样如此。极力想要管住自己的眼睛,却依然在他
身边看了许久。极力想要管住自己的手,却依然抱着他,偷偷吻了近半个时辰。
这一刻,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黄昏时分,语欢找到复轩,把清晨记下的东西交给他。
次日,早朝。长清开始收作业。鸣见鸣见,一鸣惊人。挂着让梨的名号让其
他皇子先说,实际是想一鸣惊人。打头一个人便是庆寒。庆寒提出了四个方案,
个个分析得周全。刚念完第一个方案时,鸣见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后来的人和庆
寒一比,都变成了超级草包。待所有人呈交完毕,论到鸣见。这回,鸣见确实一
鸣惊人。
皇上问,鸣儿,你呢。
鸣见笑得很清冷。儿臣失职,这一个月一直在玩,都忘记去准备了。
皇上的反应,只能这么说:失望失望再失望。
第二六章狩猎
语欢彻底被打击了。他以为自己做的事,起码可以让个普通人发怒,可以让
个有点城府的人不耐烦。可等鸣见回来,他才知道,自己白费脑子一场。鸣见正
常用膳,正常散步,正常看书,正常入寝。一点盘问的痕迹都无。
他确是低估鸣见了。确切说,是他忘记鸣见比当年更拽了。起码以前,他看
过鸣见微怒。鸣见在屋里优雅地用餐,语欢急得在庭院中来回踱步。这个节骨眼
上,庆寒和他的地位摇摆不定的时候,稍微一点差池,都可以导致他以后无法翻
身。可是,那狐狸变的九皇子,根本,没有,反应。他故意透露自己身份,故意
把折子的内容抖出去,目标就只有一个:要鸣见动容。若鸣见不生气,他根本不
知道从哪儿钻缝。他根本不知道鸣见的弱点在哪里。知道激怒鸣见的方法,就可
以逼他杀人。那人可以是庆寒,甚至是长清。可是,现在什么都是空谈。
语欢放弃了,从鸣见身上下手,实在是大错特错。他直接投奔太子爷,都比
在鸣见身边混来得好。最令人哑然的是,鸣见和他相处毫无不妥。其实不是没有
想过,某一天晚上,和鸣见上床,然后点|穴,一刀灭了他。可是这样毫无痛苦。
景阳宫里的鸟儿吱吱叫,花儿开得正好。语欢看着周围的环境,大叹,这不
是皇宫,是仙境。
同样是很多年后,语欢再回想这段时间的设想,只想一个耳刮子把自己拍晕,
再翻起来大吼一声:开始就选错了路,从头错到尾,这也太离谱了!我他X 的就
是一大傻X !
是的,后来他后悔了,严重后悔。其实想要报仇,捷径就在眼前,而他绕了
弯路。
所以,后来很多年,语欢自称猪爷。
桃花太阳下,万岁爷带着一帮子贵族子弟,跑到皇家围场中打猎。语欢骑在
马上,瞥了一眼鸣见。一身贴身白衣,龙纹金边,玉坠红鞓,风鼓得黑发飞舞,
流水游云一般,光可鉴人。语欢打了个呵欠,看着皇上驾的一声,扬鞭飞奔而出,
鸣见也跟着去了。
语欢原就不想来,一回头,看见一个人,更不想去了。
那人就是庆容。
庆容坐在草丛中,嘴唇微微发白,脸色也不大好看。语欢跑到他身边坐下,
笑道:“王爷,身子不舒服么。”庆容摇摇头,抬头看着语欢,眼睛微弯:“没
有。只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语欢抱着腿,抓了抓被吹成鸡窝的头发:“对了,夫人呢。”庆容摇摇头,
把头埋进臂弯里,发丝擦着脸颊翻飞。语欢道:“我听说,你们俩关系不大好。”
庆容头还埋在膝盖上,脖子动了动,算是点头。
语欢笑道:“公鸡打架头对头,夫妻吵嘴不记仇。何况夫人是小孩子脾气,
让着她点也没什么。”庆容道:“我让着她的。她不愿理我罢了。”语欢道:
“不会吧?我看她不像蛮不讲理的人。”庆容道:“确实是我的错。当初只想着
要救她,没想过夫妻生活会如此难过。”
语欢道:“救她?”庆容道:“当时她丈夫家被抄,她家中的人又不要嫁出
去的媳妇。她守在丈夫家门口哭,我一时不忍,就说我来照顾她。筱莆很恨她丈
夫,因为大家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没有出现。”语欢道:“是,这种男人是该死
了。”
庆容道:“她丈夫是个花花肠子,见一个爱一个,爱过了,占有过了,就忘
了。”说到这,庆容抬起头,真正以花为色,以星为瞳,却笑得十二分苦涩:
“我在胡说什么。”
语欢笑道:“可是你还是喜欢他,对不对?”
庆容脸色大变,背脊一下绷直:“你,你说什么?”语欢颇有耐心地重复:
“你不仅放不了他,还为他病了,甚至还觉得愧对他,对不对?”庆容叱道:
“你……放肆!”
语欢道:“筱莆不但不忍你,还对你发脾气。他却可以由你发脾气,可他不
喜欢你,对不对?”庆容面色苍白:“你再说一句试试!”语欢道:“忘不了,
何必逞强?”庆容气得浑身发抖,立刻想起身去唤人,语欢却一爪把他抓下来,
捞在怀中。庆容大惊,使力推他:“放开我,你敢犯上!!”
语欢将他紧紧箍住:“复容,和我还要讲这么多礼节么。”
庆容顿时呆住,也忘记挣扎。
“我听言之说你病了。急得想立刻来找你,可那时我哪里也去不了,真叫急
惊风碰着个慢郎中。”在他额上轻吻一下,柔声道,“要是忘不了,就不要忘。”
庆容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盛了水似的,湿嗒嗒:“语欢……是你?”语欢点
点头,捧起他的脸,凑近顶住他的额头:“是复语欢。”庆容抿了抿唇,倏忽搂
住语欢的脖子:“语欢,语欢。”
语欢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得掉渣:“想我了,是不是?”庆容使力点头,
已说不出话。语欢吐了吐舌头,想了想又道:“你在晨耀那里和我说的话,真是
伤死我了。以后乖乖的,不要和我闹别扭了,好不好?”庆容又用力点头,眼泪
落了语欢一身:“我什么都听你的。”
语欢忽然觉得有些内疚。
……不管了,混帐个鸟屎!豁出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迎面奔来匹马,马上骑了个人。这么喜欢杀
前锋的,除了狐狸九皇子,不会是别人。是福是祸,语欢也不知道。
若说是福,那是因为语欢终于看到鸣见怒了。
若说是祸,那是因为语欢不知道鸣见怒了会怎么样。
一看到鸣见,庆容反应挺大,推语欢,语欢反倒屁事没有。马儿仰首,咴咴
长鸣。鸣见拉住缰绳,立在原地,细高挑儿的身材,亭亭秀秀。黑发翩翩,神似
巫山一段云。马帮处一个箭筒,满的。马儿的后座上架了两头死鹿,鹿角翘歪歪,
皆是一箭即死。
庆容不再挣扎,脑袋却从他肩膀上挪下:“语欢,我,我们还是不要……”
语欢将怀中人的削肩细腰抱个满怀,挑起他的下嗑子,在唇上轻吻数次,柔声道
:“没关系,他们离回来还早。”庆容头埋得极低,身上已十分不自在:“鸣见
来了。”
语欢这才故作疑惑,回头看着远处的人,然后故作大惊,推开庆容:“完了,
给他看到,我的身份就识破了。”庆容咬住唇,沉思默想,忽地使力,一道血丝
从嘴皮上浸出。语欢慌道:“你做什么?”庆容摇摇头,敛蛾不语。
语欢百思不得其故,却从余光中看见鸣见下马,朝他们走来,足容优雅。两
人面面相觑,直到鸣见走了一段,庆容才按住嘴唇,假怒道:“我是叫你给我找
药,滚去!”
语欢一愣,忙点头,起身。
方才的楚楚可怜,一下变得凶神恶煞,不当戏子真可惜。
刚站起来,鸣见就走到他们面前,扔了一个药瓶在庆容手里,还是没表情。
可语欢心头鹿撞,背上直冒鸡皮栗子。鸣见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