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寂寞
可真的要交棋吗?将被提掉的一颗白子放回棋盘不过是举手之劳,说一句“您赢了”也花不了什么力气,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尽管在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打击真的来临时,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依然不可避免。
怎么走出这间屋子?怎么面对记者的话筒?又怎么面对屋外那么多双失望的眼神?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田村平治朗一动不动,对面的王子明也是一动不动。
但和对手不同,王子明现在是完全沉浸于棋局的变化中。虽然这盘棋已经必胜无疑,但他不是那种因为胜局已定便会放松精神的棋手。就这一盘棋来说,田村平治朗发挥的不能说差,象左下角的转换足以说明这个棋手并不是无能之辈,要不是心态过急在上边过于强调行棋效率。又在双方争夺中腹控制权时过于贪心硬抢实空,这盘棋还是要下很长时间地。
猛狮搏兔“必尽全力,进入状态的王子明只有在对手交棋认输之后才会重新成为大家平常见至的那个谦谦君子。
时间在双方的默默无语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对局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屋里四人个轻微的呼吸声之外便没有半点声音。
“黑方第一次读秒,十,九。八,七……。”记录员单调但却极为标准的日语发音打破了对局室内的沉寂。
“就要结束了吗?”田村平治朗在心中问道,开口认输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地,可想把棋盒盖上提掉的白子重新摆在棋盘,手臂却沉重地象被灌进了铅水,怎么也动不了。
“黑方第三次读秒,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时间道。黑方超时负。”年轻的记录员用他清亮的声音代替田村平治朗做出了决定。
终于结束了,田村平治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已经早早等在对局室门口的记者们立刻冲了进来,向着对局的双方拼命地按着快门,记者背后,是群情激昂的中国棋迷。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在工藤武夫眼中是那么地刺眼。
默默地站起身,田村平治朗向王子明微微鞠了一躬便向门外走去,高手对局之后例行的复盘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情,现在他所需要地是一间僻静的小酒馆和一瓶瓶烫热的烧酒,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摆脱噩梦。
“田村先生。请您谈一下对局的感受。”发现了他的离去,不依不饶的记者追了出来,长长地话筒几乎杵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这盘棋是完败,王先生的棋艺远在我之上。对于此局的失利我是心服口服。对不起,我还有别地事情要做,谢谢。”简单地应付了两句记者,田村平治朗伸手拨开眼前的手臂向前挤去,饭店负责他安全的两名服务生赶紧抢到前边,用强壮的身体为他开出一条胡同。后边,神情黯然,心事重重的工藤武夫一语不发地低着头跟道。
“工藤先生,请问在田村先生挑战失败之后日本棋院会有什么有力措施吗?”跟不上田村平治朗,记者们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日本棋院的中层干部身上。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回去之后会进行研究,有了结论棋院会通过正式渠道宣布地。”工藤武夫脚步不停,随口应付道,现在不是随便发表意见的时候,一句无心之言搞不好就要上了明天早报的头版头条,媒体们是不会为了照顾日本棋院的面子而放弃可能地轰动。
“那么请问您个人对田村先生的失利有什么看法?”记者们见对方玩起了外交辞令便转而求其次。
“一盘棋的胜负偶然性很大,今天田村先生已经尽力了,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也许再下一盘棋结果就会是两样。”工藤武夫简单答道,此时此刻他还必须得维护田村平治朗的形象。
“可是刚才田村先生说他对今天的失败心服口服,并且说王子明的实力在他之上,请问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记者们抓住话头紧追不放。
“田村先生刚刚输棋,心情非常不好,因此说话难免有些偏激,请大家理解。对不起,我还有工作要做。”工藤武夫发现问题是越问越多,赶紧应了一句便向前冲去。
和日本棋手的黯然离去形成鲜明的对比,对局室内是欢声一片,每一位中国棋迷都在向着坐在棋桌旁的王子明发起最真诚的祝贺,正所谓“得胜的猫儿猛若虎,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当围棋成为一种竞技工具时,比赛就是这样的残酷。
“哈哈,小王呀,你可真是会玩邪的,居然在那么窄的地方还敢脱先,真是给我们吓坏了。”马金波大声笑着把刚才棋迷们说他的话转而送给了始作俑者。
“呵,黑棋的行棋节奏有些奇怪,只要认为那个地方有棋很多人都应该能看出来的。”王子明微笑地答道。
“你说的倒是轻松,问题是上边白棋那么薄,有几个人敢冒那个险呀。”如果把那个局部单独摆出来当成一道手筋题,相信有职业实力的棋手都不难想到,但这是在实战中出现的问题,在不能肯定有棋之前,有几位棋手会把时间花在这里?实际上,是否拥有这种知道在哪里会有棋的感觉是一位棋手在棋上能到达什么高度的基本条件,这种直觉是天生的,后天的努力虽然可以部分提高这方面的感觉,但其难度不来于愚公移山,最少他在入段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便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呵,没有付出便没有收获,生活中如此,棋局中也是如此。”王子明轻松地答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一场预期中的龙争虎斗因田村先生一招误算嘎然而止,整盘棋从开始到结束仅仅进行了一百六十手,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想象。现在,请武田先生为我们整体点评一下这盘被万千棋迷关注的对局。”幕布上,RCC电台的节目主持人面色凝重地说道。
镜头一转,一位面庞消瘦,颧骨高高突起,年约五十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此次网络直播的技术顾问一一武田信玄九段,在他身旁是一米见方的讲解挂盘,上面是刚刚结束的对局。
“这盘棋从布局开始,田村先生有针对性地选择了快速布局,以避开对手所擅长的角部定式变化,应该说还是很有成效的,可惜因左下角随手走错了一个次序,致使在双方第一个正面战斗时不得不提去二子形成转换,从而让白棋掌握了棋局的主动权。
之后,局面落后的黑棋在上边走出飞封强手,被对方冲断后开始了本局第二场战斗,在这场战斗中由于看漏了白棋愚形挤妙手,导致失去对中腹的控制权。
此后,当白棋利用中腹的厚势打入右边黑阵时,黑棋已经处于败势,虽然田村先生进行了最顽强的抵抗,但中腹白棋的厚味实在是太强了,黑棋尽管保住了右上角空并侵入了右下白角,但白棋也借机在中腹形成了巨大的实空。
总体而言,黑棋在左下,上边都走出了问题手,尤其是上边的立,是决定性的败招。至于之后的行棋,是在劣势下地拼搏,谈论是否最佳已经没有意义了。而白棋通盘没有明显的问题手。并在土边下出了绝妙手,因此黑棋的失利也在情理之中。”武田信玄九段用手中地教鞭指点着棋盘解说道。
“那么请问武田先生,您对王子明的评价如何?我国是不是还有棋手能阻止他的前进?”电台主持人问道。
“只从一盘棋中评价一位棋手的水平难免会有失偏颇,田村先生此局的失利更多是在心态而不是技术上,有些运气成分在里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王子明是一位实力极强地棋手。感觉敏锐,行棋不拘泥于常形。计算力出色,大局观强,就算在职业棋手中也是难得一见。恕我直言,尽管万分的不愿,放眼在当今世界棋界,除非是职业棋手出面。否则没有人对他有必胜地把握。”武田信玄认真地说道,棋手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棋院的那些官员,除非不说,否则说出的便是实话:总把精力放在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流棋手的。
“谢谢武田先生的点评。”对着老棋手一点头,镜头又转到了电台主持人身上。
“田村先生地失利标志着一面旗帜的倒下,世界业余围棋第一人地称号在今天下午转到了中国棋手身上,日本业余围棋水平领先于世界的口号已经如阳光下的肥皂泡。虽然美丽,但却轻易地被粉碎。中国和韩国人将嘲笑我们之前的宣言,而我们却无力辩驳,谁将要为这个问题负责呢?
假如武田先生说的没有错误,除非是职业棋手才能阻止中国棋手的前进之势,那会我们地日本棋院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第七天之后,王子明将完成他的日本之行。界时,这位中国棋手的名字将永远记录在我国围棋的耻辱柱上,但感到耻辱的会是谁呢?时间留给我们的已经不多了,谁可以维护日本围棋大国地荣誉呢?我们都在期待着日本棋院的答案。”
音乐声响起,镜头逐渐拉远,一行行赞助商的名字在幕布上闪过,RCC电视台成功地用他的收视率得到了应有的赞助费,但同时,也把一个沉重的难题扔给了日本棋院。
“可恶的家伙!”狠狠地将手中的遥控器按下,电台主持人那故做沉思的身影立刻从对面的墙上消失。
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山本三十六把厚厚的窗帘拉开,太阳已经西斜,淡淡的金黄色光辉穿过明亮的玻璃窗马上扑进了刚才还阴沉沉的房间。
该去的总是要去,该来的也总还是要来,最坏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没必要再去抱怨田村平治朗的无能“他已经成为了历史),RCC电视台主持人的问题虽然非常刺耳,但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日本棋院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装聋作哑是混不过去的。
“桑原君,看了这盘棋之后,你有什么想法?”平息了一下心静,山本三十六重新坐回沙发,向着正在埋头于棋盘的桑原秀吉开口问道。
“很强,非常强,武田先生说的很正确,既便是职业棋士也未必有多少人能达到他的程度,世界业余第一高手名符实归。”桑原秀吉称赞道,棋手获得同行尊重的最佳方法就是自己的实力,亲身同步研究王子明的对局,并将自己的构思和对方的构思进行比较,就算是一向心高气傲的年轻棋手也不能不承认对方的强大。
“桑原君,那么你觉得要是你和他对局会有多少成胜算?”山本三十六慢慢地将话题引向了目标。
“山本先生,这么比较没有意义。我不是田村先生,虽然他是前辈,但无论在棋风还是实力上,我们两人之间都很大的不同,虽说在上边的计算中我也没有注意到白棋的妙手,但一;我不是对局者,对于局部计算自然没有对局者那么深入,否则的话也一样会发现这一招。二;如果是我在对局,事先就根本不会形成那样的局面,自然也就有让对手发挥力量的机会。所以,在没有看到王子明在其它方面表现出足够的能力之前,和他比较胜算多少是没有意义的。我只能说,我有战胜他的信心,因为我是日本棋院的职业一流棋手,而他再怎么强也只是位业余棋手。”桑原自信地说道。
“呵,很好,年轻人这么有干劲很让我欣慰。不过王子明的棋谱不是很多吗?从那些棋谱里不能体现出他其它方面的能力吗?”山本三十六微笑着问道,年轻棋手正在他铺设的道路上一步步的前进。
“再多有什么用。他今天之前碰到的对手和他的实力相差太大,没有足够强度的对抗怎么能反映出一个棋手的真正实力,一盘好棋是需要对局双方共同的配合,一个人的独角戏再漂亮也只能做为艺术品去欣赏而不能做为研究资料。”桑原秀吉说道。
“很好,那么你愿不愿意出面和他对阵,让他知道日本围棋真正的强大?”山本三十六微笑依旧,眼中却透露出期待的目光。
第二百二十二章 山本三十六的才能
“什么?山本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桑原秀吉吃惊地叫道迂,在日本棋界,职业棋手和业余棋手清渭分明,虽说类似于职业,业余本因坊让先对抗那样的棋战并不少见,但指导,鼓励的意味远远大于真正的对抗,而山本三十六刚刚所说的显然不是此种意义上的对阵。
“桑原君,虽然你我交往并不很深,但我的作事风格你应该也略知一二,你觉得我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吗?”山本三十六反问道。
“可是山本先生,王子明再厉害也是业余棋手,虽说我很希望能和他手谈一局,但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合适。他正在进行挑战赛,面对的是业余棋手,按理说田村先生出战就已经有些以大欺小的意味,不过好在他现在是业余棋手的身份,对外还说得过去。而我却是货真价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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