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张大都!督手下留情!”见张瑄竟然要动真格的,陈玄礼忍不住急急呼道,脸色无比的阴沉。
那数百被缴械跪伏在地上的东都禁卫军卒目瞪口呆地望着中郎将邱乐被押解到对方阵型中,又被一个军卒踢了一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而两个侩子手手持锋利的陌刀大步上前,站在了他的身后。
众东都禁卫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陈玄礼。
邱乐出了一身冷汗,他绝望地抬头望着陈玄礼,惨呼道,“大将军,末将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大将军,救救末将啊!”
现场一片死寂,微风拂过,军旗猎猎,带走森森的杀机。一众军卒急促的喘息声不绝于耳,数匹战马偶尔仰首长嘶,又打破了这异样的沉寂。
邱乐的哀呼声回荡在全场,东都禁卫军卒心里凄惶,感同身受;而顾惜手下的那些羽林卫则神情振奋,刀剑出鞘,彪悍的脸上闪动着野性的红光。
“张瑄,你一意孤行竟要擅自诛杀朝廷命官,本大将军一定会在监国太子殿下面前参你一本!”当着这么多军卒的面,张瑄一点面子也不给,陈玄礼不禁恼羞成怒,手指着张瑄怒斥道,“本大将军在此,谁敢动某家手下的将官?谁敢动!”
“我敢动。封常清!”张瑄淡淡呼道。
封常清心里一个激灵,他本来以为张瑄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成想张瑄竟真要诛杀东都禁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标下的中郎将。
张瑄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封常清已经听出了义无反顾的杀机和坚定。
封常清长出了一口气,朗声喝道,“刀斧手准备!众军听令,若有反抗、不尊大都督号令者,杀无赦!”
“喏!”羽林卫士卒轰然应命,上前一步,将陈玄礼及那数百东都禁卫包围起来,而封常清后面带来的500骑更是在马上搭箭引弓,蓄势待发。
“张瑄……你……放肆!”陈玄礼气得浑身哆嗦,几乎控制不住身形,要一头从马上栽倒在地。
张瑄看也不看陈玄礼一眼,抬起手,云淡风轻地挥了一挥。
封常清眯缝起眼来,断喝一声,“斩,立决!”
那一名早已站在邱乐身后高举起屠刀的侩子手,领命立即挥刀斩去。血光一闪,邱乐没有来得及惨呼出声,便头颅落地,裹夹着一摊殷红的血迹在地面上滚了一滚。
众多东都禁卫哀鸣起来,伏地痛哭流涕。
陈玄礼眼睛一闭,愤怒地暴喝道,“张瑄小儿,你不要太嚣张!本大将军必不忘今日之耻!你且等着!”
张瑄淡然一笑,“本官等着陈大将军。”
……
……
陈玄礼暴怒进宫而去。如果不是今日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以他的作风和为人,他一定会召集众军与张瑄手下的羽林卫决一死战。
但张瑄恨不能如此。如果陈玄礼敢聚集军马围攻羽林卫,张瑄就会有足够的理由将陈玄礼灭杀。
封常清大步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道,“大都督,要不然,由下官进宫去向太子殿下解释一下今日的事儿?要是让那陈玄礼恶人先告状,我们……”
张瑄漠然摇了摇头,“东都禁卫挑衅在前,导致军营哗变,事急从权,本官按律诛杀一个中郎将,并不逾权。那陈玄礼进宫去告状就让他告去,本官倒是要看看,太子殿下究竟会不会秉公处置!”
封常清眉梢一扬,躬身退了下去。
“来人,传本官的军令,从即刻起,若东都禁卫主动挑衅,众军可先斩后奏!”
张瑄冷冷凝视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这些羽林卫士卒,目光从领头的顾惜身上划过,冷笑道,“顾惜,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请大都督治罪!”顾惜脸色苍白,伏地不起。
“你抬起头来!”张瑄厉声道,“你之罪,不在其他,而在整军无能。两军哗变起了冲突,但死伤者竟然全部都是你的手下军卒……手下军卒如此不堪一击,你这个郎将羞耻不羞耻?”
“如此战力,尔等还要随本官去陇朔抵御吐蕃,本官倒是很好奇,尔等在骁勇善战的吐蕃骑兵面前,有没有还手之力?”
张瑄的声音越来越冷,而顾惜的脸色则越来越涨红,众多军卒更是羞愧无言伏地不起。
“本官暂且不罚你。但是,如果再有下一次——顾惜,你也不要再来见我,直接去找面墙壁一头撞死算了。”
“大都督,末将无能,末将知罪!”
张瑄皱了皱眉,调转马头驰去。
杨金花一直在一侧冷眼旁观着,见张瑄如此种种,年纪虽轻,但心狠手辣刚毅果决,心头暗暗一凛,心里的那点侥幸心理瞬间破灭了。
她本来以为张瑄是一介文士,应该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却不料张瑄的作风如此强势和强硬。此刻,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张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拿不下她也会向她的家族下手。
杨金花像一朵柳絮儿一般飘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就上了马,瞬间追着张瑄而去。
在场的羽林卫军卒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说大都督身边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女侍卫,如今他们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顾惜望着杨金花纵马驰去的背影,轻轻向封常清道,“封大人,大都督身边这女子……是否就是……”
顾惜要问什么,封常清很清楚。但封常清却回头冷冷扫了顾惜一眼,顾惜心头一惊,赶紧咽下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陈玄礼怒冲冲闯进东宫,在门口,遇到了奉召来的左相陈希烈。
陈玄礼虽然是在盛怒之中,但对于陈希烈却还是恭敬有加。一来是因为陈希烈对他有举荐之恩,二来是因为陈希烈渐为太子所看重,成为李亨身边倚重的第一辅臣,权势渐起。
“陈相。”陈玄礼压制住火气,拱手为礼。
“大将军这行色匆匆神色愤怒,所为何来?”陈希烈边走边问。
“陈相,那张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一想起方才的情景,陈玄礼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胸中的怒火燃烧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陈希烈大吃一惊,猛然一把抓住陈玄礼的手,急急道,“怎么回事?”
“本将奉殿下命,带军进京接管长安防务……本将手下中郎将邱乐率军进入玄武门大营,准备接管大营,但张瑄手下的军卒拒不交接防务,两军就起了冲突。”
“然那张瑄太过狂妄,依仗权势,目中无人,竟然当着本将的面,活活斩杀了邱乐!”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此人狂悖,目无朝廷,目无殿下,其罪当诛!”
陈玄礼愤怒地大呼小叫。
陈希烈吓了一跳,赶紧掩住陈希烈的嘴,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慎言!慎言!”
“大将军有所不知,张大都督对于朝廷、对于太子殿下居功甚伟。如果没有张瑄,殿下的储君之位不保。荣王李琬谋逆,嗣宁王李琳和内监高力士勾结,前后两次逼宫,若不是张瑄力挽狂澜,殿下也没有今日监国的局面。”
“老夫给大将军说这些,一来是告诉大将军,张瑄在殿下心目中地位甚高,轻易不可撼动。二来,也是告诉大将军,张瑄虽年轻但手段很不简单,大将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为敌……”
陈希烈轻声劝道。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至于陈玄礼听与不听,那就任由他了。
陈玄礼目光闪烁了一下,虽然退却了些许的怒气,但却有些不以为然。
张瑄再有功劳,但主子还是主子,李亨终归是要做皇帝的,只要李亨做了皇帝,迟早是要对付张瑄。而如今将张瑄外放藩镇,调自己所部兵马进京接管长安防卫,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张瑄的猜忌。
至于张瑄的手段就更不消说了,一个弱冠青年,除了年轻气盛之外,手段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也不能怪陈玄礼轻视张瑄,实在是因为张瑄的年纪太轻。
第195章 与杨国忠的再次合作
陈玄礼并不知道,此次外放藩镇乃是张瑄自我外放,是他后续谋划中的重要一环。如果张瑄不是自己想要离开长安去陇朔拥兵发展,李亨就算是心里略有猜忌,也夺不走张瑄的京城防卫军权。
他小看了张瑄,对大唐朝廷如今的局势看得不透,更对天下大局缺乏判断力,所以他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李亨或许因为种种原因,对张瑄起了一些防范之心。其实这也是帝王心术的必然,随着李亨的权力日渐稳固,他当然是站在了皇权的高度去考虑问题。
要确保皇权无虞,必须要消灭权臣的存在,不论是安禄山、张瑄或者杨国忠,都是李亨心里的肉刺。
只是安禄山这根刺是明的,杨国忠这个权相的威胁也是明的,只有张瑄在暗。而李亨还要倚重张瑄来制衡安禄山和杨国忠。
李亨选择信任陈玄礼,准备将陈玄礼培植成自己的绝对心腹,心态是正常的。但要知道,陈玄礼毕竟归附他时间太短,在李亨心目中的地位还远远不能与张瑄相提并论。
所以,听完了陈玄礼的怒诉,李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张瑄的做法,的确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张瑄却站在了理上。以李亨对张瑄的了解,张瑄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有其这么做的理由,他就不怕朝廷的降罪。
但李亨现在考虑的却是:自己利用陈玄礼的某种试探,是不是引起了张瑄的强烈反弹,如果是这样的话,张瑄心里一旦产生了芥蒂,与他这个太子离心离德,将来就很难收场了。
李亨扫了陈玄礼一眼,心里渐渐有些恼火:本宫只想让你试探试探张瑄,谁让你搞出这么大的风波来,让本宫无法收场?
陈玄礼皱了皱眉,显然对太子沉默的态度有些不满。
陈希烈则肃然坐在一侧,不语。
“张大都督是本宫倚重的当朝肱骨之臣,陈玄礼,你莫要怠慢了他。”李亨突然开口慢条斯理地道,“两军冲突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就此罢了,休要再提。”
“两军防务交接也不急在一时,陈玄礼,好好约束你的手下兵马,不要再给本宫闹出事端来。如若不然,本宫必不饶你。”
“邱乐触犯军纪,事急从权,张瑄处置亦无不妥。传本宫的诏令,今日在玄武门大营闹事的东都禁卫军卒三百人,全部杖责三十,流配岭南。”
李亨这话一出口,陈玄礼脸色大变,他跑到宫里来求李亨做主,却不料倒成了这种结果。张瑄非但无罪,还要继续惩处他手下的军卒……区区三百军卒流配了也就流配了,但从今往后,他这个禁军龙武大将军的威信和颜面何存?
“殿下……”陈玄礼脸红脖子粗地抬头道,“臣冤枉之极,臣手下军卒冤枉之极!”
李亨的脸色一冷,声音也冷漠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冤枉的,些许误会,本宫要警告你,不要再挑起事端——此刻,朝廷与吐蕃和亲在即,你要是坏了本宫的大事,休怪本宫无情!”
“陈玄礼,你且退下吧。”
陈玄礼还待争辩几句,抬头见李亨脸色冷肃,咬了咬牙,忿忿施礼离去。
望着陈玄礼离去的背影,李亨突然笑了起来,“陈相,你看这陈玄礼,年纪是张瑄的两倍有余,但论起手段却不及张瑄一半。”
“殿下,这些都是小节,殿下作为一国储君,大可不必纠缠于这种小事。老臣以为,张瑄自有分寸……至于陈玄礼,除了脾气暴躁一些,为人忠诚,这长安防务交给他,还是可靠的。”
陈希烈斟酌着字句,轻轻道。
“是啊,要说张瑄行事霸道一些,本宫倒也相信。张瑄跟在本宫身边多时了,本宫还是很了解他的。但要说张瑄对本宫不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倒也不信。本宫永不能忘记,若是没有子瞻,本宫今日又何尝能安坐东宫?”
李亨微微感慨地说着,心里却是另有心思。
对于李亨来说,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稳定压倒一切。他在真正坐上皇位之前,大唐朝廷不能乱,大唐天下不能乱。
“陈相,传本宫的诏令,让兵部出面,厚加抚恤今日兵变中死伤的羽林卫士卒。也给张瑄传一句话,就说本宫当日所说的话,此生不移!”
李亨缓缓起身来,淡然道,“本宫要去兴庆宫探视一下父皇,陈相,你且退下。”
……
……
陈玄礼像吃了屎一样郁闷出宫,直接回了自己的临时居所喝起了闷酒。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太子李亨何以会这么纵然张瑄,张瑄如此公开挑衅太子尊严,李亨居然都视若不见。
想起张瑄轻描淡写当着自己的面诛杀邱乐的情景,陈玄礼愤怒之极,愤愤地将手中的酒盏摔碎在地,拔出宝剑,奋力一劈,将案几连带一案几的酒菜都劈成了两半。
陈玄礼喝闷酒的时候,张瑄没有回府,却是?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