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好一个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张瑄哈哈大笑起来,突然起身上前,俯身一把将杜甫搀扶起来,“杜先生请起,张某闻先生才名久矣,如今特来一见。”
杜甫震惊地望着张瑄,神色变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诗句让张瑄颇有同感。”张瑄轻轻吟道,“先生忧国忧民,侠骨柔肠与书生意气病重,令人敬仰万分。”
杜甫赶紧躬身再拜,“王爷过誉,杜甫不敢当。”
“先生高风亮节,有才有德,当朝名士也,不必过谦。”张瑄笑吟吟地与杜甫携手坐下,“张某今日来,特来献上先生脱困之计。”
杜甫眼眸中神光一闪,他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不但不想死,还想能出仕有门一展报国之志。要不然,他就不会三番五次投诗于当朝权贵,以求荐拔了。
“求王爷救我!”杜甫起身拜了下去。
张瑄回头扫了马卢一眼,轻轻一笑,“马大人,请准备笔墨纸砚。”
马卢有些尴尬地笑着,回头让人送笔墨纸砚来。
他算是张瑄在朝中的心腹之一,有些事情张瑄也不避讳他,这也算是一种信任吧。马卢深知此处,自然心有主张。
张瑄附过去在杜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杜甫眼眸一亮,激动得连连点头。
不多时,下人将笔墨纸砚送来。杜甫起身先向张瑄一拜,然后站在案几前略加沉吟,挥笔就写下一篇《劝进赋》。
大意就是说当今监国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不输于历代大唐皇帝和当今陛下,如今老皇帝病体缠身不理国政,当行上古贤王禅让之礼,由李亨尽快登基称帝,安抚天下,云云。
杜甫终归是诗赋大家,腹中有货不愁卖。这篇赋又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和前程,他焉能不全力以赴。因此,这篇赋做得是气势磅礴文采横溢,有理有据,对李亨极尽赞誉之能事。
不足半个时辰,杜甫就搁笔双手向张瑄呈过来,“请王爷指教。”
张瑄接过一观,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很好。杜先生,你且在京兆府宽心等待,待本王进宫面见殿下……改日,本王当在王府设宴,为先生洗去蒙冤之尘!”
杜甫感激涕零,跪拜在地叩首不起,“王爷恩德,杜甫感激莫名,无以言表!”
马卢到了这个份上,终于明白张瑄要做什么了。他既要救杜甫,又不愿意跟杨国忠正面冲突,便起了这么一个妙计。
杜甫本是名士,由杜甫起草一篇劝进赋,再由张瑄上一道劝进表,当众上呈,李亨岂能不高兴万分?如此一来,让李亨下诏赦免杜甫,杨国忠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还能死揪住不放?
……
……
张瑄带着杜甫写就的《劝进赋》回府,他说是要进宫面见李亨,其实也不着急。这事儿,总得等过了年再说,至于杜甫这边,马卢是个聪明人,虽然张瑄没有说什么,但他知道该怎么做。
来自杨国忠的压力再大,他把这个案子拖上几天还是可以的。而且,现在正值春节,杨国忠哪里有这么多的精力继续跟进关注这案子。
永宁王府喜气洋洋,全府张灯结彩,过年的气氛已经很重了。与永宁王府的喜气相比,张良娣的娘家张府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张继勇被罢官免职,如今又被李亨勒令闭门思过。而张清则刚刚被流放回原籍,虽然性命无忧,但终归对张家的威望来说是一个重创。
张继勇本来心思还有些活动,准备寻机东山再起,但张瑄紧接着又拿下大理寺卿韩建良,无疑又给了张继勇当头一棒。
娘家的遭遇,也让张良娣在宫里丢了面子,最近更是郁闷之极,出宫回了娘家居住。而李亨忙于上元节登基称帝之事,也顾不上她。
张府客厅。
窦氏老太太望着自己有些无精打采的孙女儿,皱眉道,“乖孙女,你还是赶紧回宫去侍候太子吧。太子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你要是跟太子疏远了,这皇后的位子……”
张良娣猛然一震,“祖母大人,我……”
“乖孙女啊,只要你能当上皇后,我们张家就倒不了。而用不了多久,继勇这个孩子就能再次入阁。至于你弟弟,能不能回长安来,那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嘛……孰轻孰重,要分得清哟。”
窦氏老太太不愧是老来精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直奔重点。顿时一语惊醒梦中人,张良娣急匆匆地起身去梳妆打扮,然后风风火火地就回了宫去,直奔李亨的寝宫而去。
到了寝宫之外,张良娣站在宫门口扫了那守门的两个太监一眼,矜持着淡淡道,“殿下可在宫里?”
李亨没有正妻,这张良娣就相当于太子妃,日后还有可能成为皇后。两个太监不敢怠慢,立即躬身回道,“殿下正在书房批阅奏折。”
第316章 交心
“殿下,张良娣求见。”
一个太监毕恭毕敬地进了李亨的书房,小声奏道。
李亨缓缓抬头来,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有些疲倦地伸了伸腰,长出了一口气。
他有心要做一个古往今来旷古朔今的有为明君,因此在这署理政务上务求做到事必躬亲,亲历亲为,每日要拿出相当多的时间来处理朝政。这可是一项非常消耗体力和精力的劳动,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毅力,是坚持不下来的。
但李亨不能不坚持。
李亨心里明白,相权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皇帝的懒惰。当年的李林甫之所以一手遮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父皇李隆基太懒惰,纵情饮宴享乐,什么事情都交给李林甫来处理,导致李林甫独揽大权。
有事做就有权力,这句话乃是真理。
李亨决定要吸取李隆基的深刻教训,但是他又能坚持多久,其实还是一个未知数。
“让她进来。”李亨轻轻道。
对于张良娣,他心里还是颇为看重的。毕竟,张良娣是与他一起共过患难的夫妻。他一直没有纳太子妃,张良娣就相当于是他的正妻。
而在他过去不受待见非常压抑的灰色太子生涯里,张良娣不离不弃,对他也算是忠诚不二。
而如今,虽然情势变了,他也开始纵情女色,不再专情于张良娣一人,但终归还是念几分旧情的。他已经决定,登基之后,就立张良娣为皇后。
虽然张良娣的有些做法让他不怎么满意,但他实在是也没有合适人选,主管后宫。
张良娣匆匆走进来,敛衽一礼,轻轻道,“殿下,臣妾有礼了。”
“来,坐下。”李亨微笑着,招呼张良娣坐下。
“你这几日在娘家住得可好?你回来正好,本宫正好有几句话跟你交交心。”李亨扬了扬手,“一会,咱们一起用膳。”
“谢殿下。”张良娣见李亨态度温柔声音温和,心里一暖,神态也就变得无比的娇柔温婉。以往心里那些因为李亨宠爱其他女人而导致的种种不快,仿佛一下子就随风而散了。
“你我是患难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宫心里有数。所以,你不必担心,若是本宫登基为帝,必立你为皇后,这一点,请你相信本宫。”在开始正式谈话之前,李亨主动开口打消了张良娣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担忧、焦虑。
得到了李亨的当面正式承诺,张良娣心里狂喜,旋即又感动地眼圈一红,柔声道,“殿下宠爱,臣妾感激不尽。”
“其实你不该过多猜疑的。本宫纵然后宫三千,但正妻却只有你一人,你在宫里的地位,不会改变。在本宫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这些日子你……”李亨轻轻一叹,“算了,过去的事情,本宫就不提了,今日本宫跟你交心,你大可收敛心神,安心在宫里守着,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张良娣有些羞愧地垂下头去。
“本宫真正要跟你谈的是张瑄的事情,还有你们张家的事情。”
“本宫知道,因为本宫罢免了张继勇的官职,让你们感觉受委屈了。”李亨眉梢一挑,“可是你们要扪心自问,自己又做了一些什么。”
“你的弟弟张清,是个什么货色,不消本宫说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惹上张瑄,还对张瑄的小妾无礼。张瑄如今位极人臣,他的面子,本宫不能不给。而张继勇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本宫难做,因此,本宫只能选择将他暂时罢官,否则,必生事端。”
张良娣幽幽一叹,“殿下,臣妾明白。可是,殿下对张瑄太过宠信,这人权势冲天,比当年的李林甫还要甚过三分,若是再这样下去,必成大患。安禄山已经是前车之鉴,一个搞不好,张瑄就是第二个安禄山。”
“臣妾娘家人受些委屈不打紧,但殿下的江山社稷却容不得有什么闪失。”
张良娣起身来敛衽施礼,“臣妾请殿下三思!”
李亨默然,良久才道,“张瑄的权势的确太大,如今已经压过杨国忠,以至于本宫做事都必须要三思而后行。”
“但是,你可知道,张瑄与安禄山不同,与李林甫不同,杨国忠更是没法与张瑄相提并论。”
李亨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彩,沉声道,“安禄山野心勃勃,谋反之心早已有之。但张瑄不会反,最起码,只要本宫不做那种诛杀功臣卸磨杀驴的事情,他绝不会反叛。这便是两人最大的区别。”
“李林甫专权霸道,却能力平庸、只重私利、非常贪婪;张瑄虽也霸道,但却文武双全,文韬武略百年罕见。而且,他专权却不弄权,心胸开阔,心怀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视金钱如粪土。”
“如若他贪婪好物,有反叛之心,必会借两次与吐蕃开战的机会,向朝廷大肆索要钱粮辎重,尔后扩军培植自己的个人势力。事实上,安禄山就是这么干的。安贼的二十万范阳铁骑,就是这么来的。”
李亨咬了咬牙,“父皇糊涂,一次次纵容安禄山拿着朝廷的钱粮扩军,藩地越来越大,导致积重难返!”
张良娣默然插话道,“殿下,张瑄不也正在请求朝廷向青海移民扩军吗?”
“不然。张瑄所占吐谷浑故地方圆数千里,比整个范阳藩镇面积还要广大。这么广袤的一片领土,单凭陇朔的兵马是守不住的。若要长期经营,必须要移民、扩军,重兵守卫。”
“况且,张瑄所求者,不过是区区5万兵马,张瑄以十五万兵马统御陇朔与青海都督府,相当于四个河西藩镇,三个范阳藩镇,还要面对吐蕃犯边的巨大压力,兵力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张瑄如果是出于私心,必不会主动要求朝廷在吐谷浑故地设立州府县,派遣官员进行属地治理。毫无疑问,这是他自成一国的最佳机会,在此之前,本宫都有深深的担忧。但是张瑄没有这样做,他完完整整地将这一大片疆土交给了朝廷。说实话,这让本宫松了一口气。”
李亨慨然道。
张良娣迟疑了一下,“殿下,此地还在张瑄的管制之下……这……”
“你不懂的。如果张瑄打着巩固边防的名义,将吐谷浑故地彻底变成军马都督府,不仅可以公开向朝廷索要钱粮供养大军,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之牢牢控制在他一个人的手里。可设立州府郡县就不同了……朝廷政令所至,张瑄想要一手遮天,难了。”
“本宫听闻,张瑄的俸禄和家产全部都拿了出来充军……而张瑄在灵州,偌大一个永宁王府、陇朔大都督府中,只有一个贴身侍女而已。”
李亨微微有些感慨道,“天下藩镇、满朝文武,能如张瑄者,没有一人。”
“张瑄心系天下,忧国忧民,公心居多。这就是本宫虽然也猜忌他兵权过重,但却还是重用他的关键因素。”
“张瑄为朝廷立下盖世功勋,这是永远不能抹杀的。纵然是本宫,也难以回避。所以,对他,本宫不能不重赏、不能不重用。”
“其次,本宫与张瑄共过患难。可以说,本宫能有今日,与张瑄的辅佐谋划密不可分。昔日父皇处处排挤本宫,自打张瑄进了东宫,情况才有所好转……而之后,无论是平息荣王谋反还是灭了嗣宁王的逼宫,张瑄都居功甚伟。不管怎么说,一直以来,张瑄对本宫忠心不二、披肝沥胆,既然如此,本宫又怎能做那种卸磨杀驴的事儿?”
“本宫曾经跟张瑄说过,只要他不负本宫,本宫必不负他!”
张良娣幽幽叹息着,李亨的话让她无言以对。
“本宫准备于上元节登基称帝,张瑄能不能带头率天下藩镇拥立劝进,至关重要。”李亨的声音慢慢变得沉凝起来,“在这个时候,张继勇那一帮人不识时务,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还真把本宫当成傻子不成?”
“张瑄的威望朝中无人可及。若是没有张瑄,张继勇这些人纵然掌了权,又能如何?”
“所以,张继勇这些人对本宫虽然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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