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称帝名正言顺,也好稳定朝廷的乱局。
现在的大唐朝廷,可真是够乱的。
年前这几天,张继勇罢官,陈玄礼被杀,李豫被削亲王爵勒令闭门思过……如果再不安定下来,无疑会越来越乱,一旦乱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就很难收场了。
所以,站在陈希烈的角度来看,李亨在这个时候举行登基大典,称帝改元,有稳定朝廷局势和安定天下大势的重要作用。
若是再这样继续乱下去,吐蕃人肯定会蠢蠢欲动,而范阳的安禄山也不会安稳。
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直接说。
陈希烈再次叩首在地,慨然道,“殿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不输于陛下当年,如今陛下病体缠绵,无法署理国事,殿下应当机立断登基称帝,顺应民意,此乃天下黎民百姓之福也!”
“殿下当进皇帝位!”
“殿下承继帝位,亦是陛下所愿,请殿下三思!”
“殿下,事关社稷江山,实在是拖延不得了……”
陈希烈的话音一落,诸多太子党人开始连声附和,有些甚至叩首在地,做出了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总之,劝进的气氛很足,李亨心里欢喜。
李亨正要顺水推舟,应允下来,却不料杨国忠猛然站了出来,躬身一拜,朗声高呼,“殿下,臣以为不妥。”
杨国忠这话一出,殿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李亨继承皇位已经成为不可逆转也是不可阻挡的大势所趋,杨国忠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唱对台戏,让众人大吃一惊。
而李亨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冷冷凝视着杨国忠,淡然道,“杨相有话但讲无妨!”
“陛下春秋鼎盛,虽有小恙,但略加调养未必不能恢复康健。而陛下尚在养病之中,这些人蛊惑殿下登基称帝,究竟是何居心?岂不是要陷殿下于不忠不孝之境地?又何以取信天下万民?国忠以为,殿下监国名正言顺,继承帝位应在陛下百年之后!”杨国忠一反常态地拜倒在地,“为天下社稷江山计,臣不得不冒死进谏,还请殿下三思而慎行!”
紧接着,不少杨派干将都纷纷站出来附和杨国忠的话,呼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张瑄扫了一眼,见起码占到了满朝文武的半数以上。由此可见,虽经过多次“挤压”,但杨国忠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
其实杨派这些人也是迫于无奈,被动地跟着杨国忠起身表态,反对李亨登基称帝。
李亨如今拥有实权,继承不继承皇帝位,都无关紧要。问题的关键在于,一旦李亨称帝,张家和太子党人便会趁势而起,由此,杨派众人便会逐渐被清理,下场一如当年的李林甫及其党羽。
李林甫的前车之鉴不远,杨派众人焉能不引以为戒。
杨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着没有动弹。他虽然是杨家之人,但如今他与杨涟一样渐渐投入了张瑄门下,张瑄没有动静,他也就咬了咬牙没有跟杨国忠的风。
哥舒翰、程千里、颜真卿、安思顺等人则以张瑄马首是瞻,神色都有些复杂地凝视着跪在地上一大片的杨派之人,默然不语。
李亨的嘴角哆嗦了一下,他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杨国忠竟然能蛊惑这么多的臣子,竟然占了满朝文武的半数以上,这可是足以左右朝廷局势的力量。
李亨无力扬了扬手,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他纵然有办杨国忠的心思,但杨国忠啸聚这么多人,他又怎么下手?所谓法不责众,杨国忠这一次在朝堂之上真正露出了狰狞面目,让一向不怎么把杨国忠放在眼里的太子党人目瞪口呆——原来,这奸相杨国忠并非是这么简单!
可想而知,杨国忠发迹在多年前,在李林甫时代,就已经占据高位笼络了一批人。这两年执掌相权,更是门庭若市心腹如云,在朝中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兵部侍郎公孙良的嘴角抽搐着,他默然垂下头去,突然觉得有些慌张。
想动老子?哪有那么容易!杨国忠跪伏在那里,心里却是冷笑着。
他煞费苦心不惜将所有的底牌都暴露出来,目的就是震慑。一来震慑太子党人,二来震慑在他看来渐渐有些忘乎所以的李亨。
而现在看来,也确实起到了预期的效果。
张瑄轻轻一叹。杨国忠的力量也有些超乎他的预想,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轻视杨国忠了……毕竟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代奸相,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李亨无奈地扭头看向张瑄。
目光中有焦急,有愤怒,还有几分无助和六神无主。
杨国忠率众相逼,只有张瑄率众藩镇出面,才有可能力挽狂澜,否则,此次劝进就成了一幕丑闻,不仅要不了了之,还会沦为天下臣民的笑柄。
哥舒翰几个人也都暗暗望着张瑄,静静地等待着张瑄的态度。
张瑄的目光与李亨的目光交汇,他笑了笑,缓缓站出班来,向李亨躬身一礼,然后转身面向杨国忠等人,朗声道,“杨相此言差矣!陛下身患中风之疾,神志不清缠绵病榻多时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不可一日无主,殿下此时登基称帝,上体天心下顺民意,有何不可?!”
杨国忠有些恼火地抬头望着张瑄,目光微微有些阴狠。
他料到张瑄会站出来跟他唱对台戏,只是他也不在乎。他与张瑄合作至今,其实随着张瑄的崛起,合作关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不能相容,那便争上一争!
这是杨国忠的心态。
“何为天心?何为民意?”杨国忠冷笑着。
张瑄淡然一笑,没有理会杨国忠,突然环视哥舒翰等人,缓缓面向李亨跪拜了下去,“殿下,臣张瑄上奏,殿下当即刻登基称帝,安定天下!”
“臣等附议!”旋即,哥舒翰、杨錡、程千里、安思顺、颜真卿等人一起叩拜在地,朗声附和。
张瑄这几个人人数虽小,但力量却非常庞大。因为他们手上,掌握着大唐天下兵马,可以说跺一跺脚大唐都要颤三颤。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洪流:“殿下登基,民心所向——吾皇万岁万万岁!”
殿中朝臣陡然一震,脸色骤变。
张瑄率哥舒翰等人缓缓起身,杨涟一身甲胄大步流星走进殿中,慨然跪倒在地,“殿下,臣率羽林卫士卒与宫禁宿卫拥立殿下即皇帝位!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殿外顿时又传来震天动地的声浪,起码有数千军卒聚集殿外朗声高呼。
太子党人顿时神情振奋,而杨派众人则心惊胆战,以为这是李亨的安排,要靠武力强行登基称帝了。
其实李亨并不知情。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张瑄安排好的一支奇兵。
李亨心内大喜,他霍然起身向杨涟点了点头,“杨大将军请起,羽林卫将士厚爱,本宫感同身受了!”
张瑄微微一笑,转头望着杨国忠,淡然道,“杨相,这便是天心,这便是民意!”
说完,张瑄马上转身拜下,“殿下,众望所归,殿下若再不从,便伤天下民心呐!”
“诸位,殿下仁德宽厚勤政爱民,当为普世明君!我等当辅佐新皇,匡扶大唐社稷江山万年永固!”
张瑄高呼一声,再次跪拜了下去。
他的身后是哥舒翰等人。
再往后是太子党人。
杨派中的一些人稍稍犹豫,也当机立断临阵“变节投敌”,纷纷加入到张瑄带头劝进的行列中去。殿外布置军马,如此情势,若再反对,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国忠见大势已去,绝望而愤愤地跪拜在地,伏地不语。
张瑄心里暗笑,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话用在一定的时刻,那便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犯不上跟杨国忠动什么嘴皮子,这样最是直截了当,会从根本上瓦解杨派阵营。
这当然是他的安排。这样的安排,也是用心良苦。
在拥立李亨登基称帝的人中,有杨錡和杨涟这两个杨家人,这样一来,就算是李亨他日拿下杨国忠,也不会牵连到杨家全族。
……
……
李亨应允称帝之后,朝廷便立即在陈希烈的安排下,开始筹备登基大典。
而在今日的朝会之后,李亨大宴群臣,完后又将张瑄和陈希烈留下单独议事,去了他的书房。
李亨笑吟吟地望着张瑄,点了点头道,“子瞻,本宫登基大典之后,马上便为你主婚!等大婚完毕,你也该返回陇朔就职了,吐蕃人虎视眈眈,你长期不在陇朔青海,本宫心里不安。”
“是,臣遵旨。”张瑄拱手抱拳笑道,“臣返回陇朔,当命青海军马出兵奇袭天竣要塞,力争再夺吐蕃人一城,为陛下登基贺喜!”
第332章 猜疑
李亨大喜,嘴上却斟酌道,“子瞻啊,对吐蕃,当以震慑安抚为主,不宜再动刀兵了。我大唐恩服四海,若蛮夷能服王化是最好!”
张瑄拱手笑道,“殿下,吐蕃人与其他蛮夷不同。相对来说,吐蕃人性情彪悍,野心勃勃,兼之其国土广大国力强盛,要想让吐蕃完全臣服,其实不那么容易。”
“殿下,永宁王所言甚是。百余年来,吐蕃对我大唐边防虎视眈眈,战事无数。此番有永宁王坐镇陇朔青海,加上河西、安西两镇协防,吐蕃之患当大大减轻!”陈希烈附和道。
李亨点了点头,“嗯,所以本宫才有意加强陇朔军防,从河西、安西乃至中原各镇抽调兵力五万人进驻陇朔青海,统由子瞻指挥。杨涟调任青海,也是这番考虑。”
“杨涟、杨錡对殿下忠诚不二,屡建大功……殿下登基之后,当厚赏以安其心。”张瑄微微一笑,轻轻道。
张瑄的意思很明显了。杨錡和杨涟此番公开与杨家话事人杨国忠唱对台戏,变相等于与杨家派系决裂了。而此番,在坚决支持李亨登基称帝的臣子中,杨涟和杨錡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两人手中握有兵权,在朝中的影响力可想而知。而正因为两人的存在和表态,杨派众人才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转向。
李亨默然点了点头。这一次,杨涟号令羽林卫冒着一定的政治风险公开进行兵谏式劝进,是李亨能达成心愿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对于杨涟,李亨心里确实有几分赞赏。
陈希烈呵呵笑着,“永宁王,殿下赏罚分明,你倒不必担心。杨涟和杨錡两位秉公大义,殿下心中有数,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位有功之臣。”
“然。”李亨点头道。
张瑄笑着,心里却是暗道:若是这样最好,但就怕你说了不算,今天说过的话没两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安禄山那边,最近有无动静?”李亨突然眉头一挑,提起了安禄山。
范阳的安禄山在大唐朝廷是一个半公开的忌讳。很少有人主动提及这个名字,对于范阳,朝廷的手插不进去,消息相对比较迟缓。而安禄山几乎从来不奉召回京述职,除了他主动进京之外。
谁都心里清楚,安禄山是心里有鬼,生怕应诏到京,而被朝廷抓了现行。
而事实上,杨国忠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李亨提过,假昭将安禄山骗到京师来,然后当场拿下,先斩了再说。在杨国忠看来,只要是安禄山死了,他手下那些人就不敢再谋逆。朝廷徐徐分化,迟早会将范阳大患平息。
可惜,安禄山的人虽然远在范阳,但在京师耳目甚多,对于杨国忠的心思,他是心知肚明,根本就不应诏。总之,他就是不离开范阳,朝廷就拿他没有办法。
陈希烈一怔,旋即笑道,“一切如常,安禄山还上了一封表文,问候陛下和殿下。”
“范阳几乎另成一国,朝廷政令在范阳形同虚设……”李亨有些恼火地咬了咬牙道,“子瞻啊,前些日子,杨国忠曾劝本宫将安禄山骗进京来,先行拿下问罪……你看如何?”
“本宫此次登基大典,可否急令安禄山进京观礼?”李亨又道。
安禄山是横亘在李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安禄山不除,李亨便睡不安稳。这一次他举行登基大典,倒也是一个机会,可以把安禄山骗进京来,先下手为强。
张瑄默然摇头,淡淡道,“朝廷当然要下诏,命安禄山进京观礼。但是,以臣看来,安禄山一定不会前来。顶多,会上一道表文,恭贺殿下登基称帝罢了。”
“更有甚者……”张瑄沉吟了一下,毅然道,“殿下登基大典之后,臣当即刻启程返回陇朔备战,以防不测。”
李亨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沉声道,“子瞻,你的意思是说,安禄山会趁本宫登基称帝不久,起兵作乱?”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张瑄心里盘算着,此刻才是天宝十三载,距离历史上安史之乱的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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