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李亨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沉声道,“子瞻,你的意思是说,安禄山会趁本宫登基称帝不久,起兵作乱?”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张瑄心里盘算着,此刻才是天宝十三载,距离历史上安史之乱的爆发还有一点时间。但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谁知道安禄山会不会提前起兵?
张瑄又道,“臣更担心的是,安禄山会勾结吐蕃和各路蛮夷,约定时间一起叛乱。”
“据臣所知,安禄山一直与吐蕃贼人有秘密的联系,臣在陇朔,一直严密封锁范阳通往吐蕃的路径,原因就在于此。”
“还不仅是吐蕃,西南的南诏国,也不得不防。安禄山本是胡儿出身,他与蛮夷多有往来,此事朝廷不得不防!”
张瑄的话一说完,李亨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本宫也是这样想的。剑南的安思顺是安禄山的族兄……此人在剑南,本宫心甚不安——子瞻,陈相,本宫有意将安思顺暂时留在京师任职,剑南藩镇一职由剑南大都督府副大都督鲜于仲通替代,你们意下如何?”
张瑄皱了皱眉,立即开口反对道,“殿下,臣以为不妥。”
“安思顺与安禄山不同,安思顺没有野心,他一向对朝廷忠诚不二。臣断言,安思顺必不会从安贼谋反。”
“剑南一镇即要防备吐蕃,还要经略南诏,事干重大。安思顺为人沉稳,有胆有识,有他在剑南,朝廷可以无忧。鲜于仲通此人好大喜功,才能不足言过其实,若是让此人取安思顺而代之,剑南必乱,万万不可!”
张瑄起身向李亨拜了下去,慨然道。
陈希烈迟疑了一下,也赞同道,“殿下,老臣也以为,安思顺不会反,而鲜于仲通更不堪为重用。”
李亨的神色有些摇曳,他毕竟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安思顺是安禄山的同族,万一安思顺从剑南追随安禄山反叛,大唐朝廷就完了。而他这个皇帝的退路,也被堵死。
张瑄扫了李亨一眼,朗声高呼道,“殿下,臣愿意为安思顺作保!臣以身家性命作保,安思顺绝不会反!”
李亨叹了口气,望着张瑄道,“子瞻,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何苦为安思顺作保?”
“臣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信任安思顺,另一方面是因为安思顺是最好的经略剑南的藩帅人选。目前朝廷以稳定为主,若是调离安思顺,必会引起剑南动荡,引起南诏和吐蕃的觊觎。一旦剑南乱,甚至是被吐蕃人抓住机会攻陷进来,朝廷危矣。”
张瑄声音低沉,但李亨能听出来,张瑄的声音非常真诚。最起码在这件事上,张瑄的态度秉公,完全是从大局出发。
李亨迟疑了一下,却是挥了挥手沉声道,“霍长青,派人速将安思顺传进宫来!”
……
……
安思顺其实才刚刚出宫不久,还没有回到他在长安的府邸,正在路上就又接到了李亨的传召,不敢怠慢,立即扭头回宫。
因为安禄山的存在,安思顺在大唐官场上的地位非常尴尬。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弟弟太仆卿安元贞,都受朝廷和朝臣的排挤歧视。
若不是有张瑄力荐,安思顺要想就藩剑南,难如登天。
安思顺与安禄山不同,安思顺没有野心,对大唐朝廷拥有极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他与安禄山其实关系并不好,因为要避嫌疑,实际上安思顺是竭力在与安禄山划清界限的。
可惜,他终归是姓安的。这个安姓,注定了他难以摆脱安禄山的阴影。
安思顺有些不安地进了宫,在兴庆宫门外下马,然后通禀进宫。
一路在当红大太监霍长青的引领下进了李亨的书房,见张瑄与陈希烈也在场,他心里更加吃惊,不知道李亨召他过来所为何事。
“臣安思顺,拜见殿下。”安思顺大礼参拜。
与哥舒翰等其他藩镇不同,安思顺无论是对李亨还是老皇帝李隆基,都是行大礼的。他是在用这种实际行动表明他的忠诚,可惜他的苦心总是被李亨忽视。
“安思顺,起来说话。”李亨淡淡地摆了摆手道。
张瑄望着眉头有些皱紧的安思顺、举止异样恭谨的安思顺,心下一叹。
历史上的本原是,安史之乱爆发,大唐朝廷当即诛杀了安思顺和安元贞兄弟两个,他们的亲族要么被杀要么被流放。
“安思顺,本宫有意调你在京出任户部尚书一职,你意下如何?”李亨轻轻道。
安思顺心里一颤,但脸上却没有敢流露出半分的失望情绪,立即躬身拜了下去,“臣遵旨!”
李亨静静地凝视着安思顺,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来,“但是子瞻和陈相,都反对本宫这么做,说是你在剑南安抚蛮夷有功,不可擅动。子瞻更是以身家性命为你作保……”
李亨这话一出口,安思顺当即明白过来……李亨这是在逼他表态!
“殿下,臣受朝廷俸禄,受陛下与殿下恩典,愿意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对朝廷,绝无贰心,天日可表!臣这就昭告天下,臣这一脉与范阳安贼断绝亲缘关系!”
“安贼若反,臣愿意率剑南兵马,率先讨伐之!”
第333章 东宫储君人选
安思顺把话说得很直接了,也有些不顾一切。
李亨微微一笑,“本宫知你忠诚于朝廷,倒也不疑有他。安禄山拥兵自重,在范阳自成一国,不尊朝廷政令,迟早必反,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你在剑南,若是能为朝廷安抚西南,震慑南诏,范阳安贼若有异动,立即向朝廷禀报……这样,本宫便也能安心了。”
“殿下恩宠,臣感激涕零。臣当为殿下效死!”安思顺拱了拱手恭谨道,“此次进京述职,臣已经将家眷全部带回长安,待殿下登基大典和永宁王大婚之后,臣当孤身一人远赴剑南,尽忠履职,不敢有一丝懈怠!”
安思顺的态度很诚恳也很坚决。
李亨心里的疑心终于消散了大半,他满意地点点头,“你的家眷留在长安也好,剑南一地处于蛮夷,终归不如长安富庶繁盛!本宫听闻你那长子颇有文采,就留在京师待明年春闱,也取个出身为朝廷效力!”
“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宫当不拘一格降人才!”
安思顺听李亨如此说,心里的不安这才稍减。
如果能换来李亨的信任,他借故与安禄山断绝关系并将家眷留在京师又能如何。他愿意这样做,只要能改变这种受排挤受打压的现状。
而事实上,大唐藩镇的家眷多是留在京师的,这是一种变相的人质。
哥舒翰如此,张瑄如此,程千里和杨錡如此。安思顺这一次主动带家眷进京,而颜真卿也提前将家眷运进长安,无非就是消除朝廷的猜忌。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张瑄就藩陇朔,肯定是要带着崔颖和一些家眷侍女的。
安思顺如此识相,李亨心里感觉很舒服。
尽管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但终归是疑心大减,不再坚持要将安思顺调进京来了。当然,他心里也是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调动藩镇,肯定会引起大乱。这才是他不动安思顺的关键。
安思顺诚惶诚恐地拜别而去。
张瑄和陈希烈也要准备离开的时候,李亨突然开口轻轻道,“子瞻,陈相,本宫有一事相询。”
“殿下请讲!臣莫敢不从。”陈希烈和张瑄一起躬身回道。
“本宫即将登基,为避免后宫动荡,当及时册立皇后嫔妃和东宫储君……唯独对这东宫储君人选,本宫有些犹豫不决。”
李亨叹息道,“本宫有十余子,楚王李豫是长子,但李豫刚刚犯下逼宫重罪,自当不在储君人选之列。然除幼子李禧年纪尚幼之外,其他诸王都文才武功颇有建树,本宫一时间权衡不绝,难以拿定主意。”
陈希烈脸色一变,这种设立储君的大事,事关重大,他怎敢妄言。一个搞不好,便会置身于皇权夺嫡的漩涡当中不可自拔。
陈希烈犹豫不语,而张瑄则皱了皱眉,心道李亨又在打什么小算盘。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李豫不堪为帝,目前李亨的这些儿子里,唯有建宁王李倓表现非常突出,当立为储君。
张瑄沉吟着,明白李亨肯定是因为李豫逼宫的事情受到“冲击”,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们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他还是决定早立储君,平息事端。
他本来看好李豫和李倓两人,在两人之间微微有些摇摆。如今李豫退出竞争,就只有李倓一人了。可是……李亨又有其他的担忧。
张瑄抬眼望着李亨,从他的神情和目光中似乎读懂了一些什么。
李亨是想要立张良娣为皇后。可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张良娣尚无生育皇子,她年纪还轻,将来还有生育皇子的可能性。可要是立李倓为东宫储君,李倓的生母又该如何册封?再者,万一张良娣将来生出皇子,这皇后之子不是储君,与李倓必有一争。
所以,李亨这才犹豫不决。立李倓,则张良娣那边存在隐患;可要暂时不立太子,他又担心自己的这些儿子肯定又会效仿他的兄弟们,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甚至,可能会你死我活酿成宫变流血。
还有,而倘若将来张良娣生不出皇子,又该情何以堪?
李亨一念及此,头疼欲裂。
张瑄轻轻一叹,“此为殿下家事,臣等不敢妄言!”
李亨苦笑起来,“子瞻啊,本宫今日方知,家事比国事更难决断。”
张瑄微笑不语。
他虽然有心荐举建宁王李倓,但看李亨的意思,恐怕李倓暂时也很难心愿得偿。张瑄又想起张良娣和张家,突然轻轻又道,“殿下若是难以决断,不妨暂且搁置,日后再说!”
“怎么说?”李亨猛然抬头望着张瑄。
“恕臣直言,殿下所忧者,无非是担心诸皇子为储君之位争夺滋生事端导致兄弟不合……臣以为,若是……”
张瑄突然上前去伏在李亨耳边说了几句,李亨顿时豁然开朗眼前一亮,开怀大笑起来。
便放陈希烈与张瑄二人出宫。
张瑄与陈希烈一起出宫,一路上,陈希烈一直在好奇,张瑄伏在李亨耳边说了些什么。但陈希烈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导致表情有些古怪。
张瑄扫了陈希烈一眼,哈哈笑道,“陈相,你可是好奇本王跟殿下说了些什么?”
陈希烈嘿嘿一笑,抱拳道,“正是有些好奇。”
“张某跟殿下说,既然张良娣膝下尚无皇子,便不宜册封为皇后。暂时封为贵妃,暂代后宫之首。若是将来生出皇子,当立储君册皇后,若是……便酌情另行册立东宫储君!这样一来,皇后与东宫之位全部空置,后与储君之争便不存在。”
张瑄压低声音道。
陈希烈暗暗点头,抱拳为礼,笑道,“妙极!妙极!”
……
……
张瑄的话让李亨茅塞顿开。他所焦虑不安的,就是担心被册封为皇后的张良娣会跟建宁王李倓相争,势成水火。可如果按照张瑄的话,暂且不册封皇后和东宫,等日后看情况再说,也就不存在后宫与东宫之争了。
若是张良娣能生下皇子,就立为皇后、同时将其子立为太子,若不能,就再立太子。
可主意是拿定了,李亨心里一阵轻松,但马上又感觉头疼。
他已经答应了张良娣马上立其为皇后,若是拖着不立……李亨叹了口气,挠挠了挠头,决定去张良娣那里试探试探张良娣的口风。
李亨去了张良娣那里,却得知张良娣刚刚出宫去回了娘家。
李亨一怔,旋即醒悟过来,一定是刚刚在朝会之上,他将张继勇任命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兵部尚书——这个消息对于张家来说,肯定是兴旺发达之兆。张良娣作为张家女子,回娘家去与族人一起庆祝饮宴,也是人之常情。
李亨有些扫兴,这个念头也就淡了。
此刻的张家,披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气氛十分热烈。张继勇被册封为兵部尚书的昭命传出宫来,张家举家上下沸腾起来,一扫往日因为张清被流放、张继勇被革职的阴霾。
与张家的喜气相比,杨国忠的府上却是阴云笼罩。
杨派众人虽然还没有到树倒猢狲散的程度,但已经有不少人暗中投靠陈希烈或者张瑄,乃至太子党。
杨国忠在朝会上吃了“挂面”,而导致他颜面权威大损的两个关键人物,竟然还是杨家的杨涟和杨錡,他的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
他刚回到府上,秦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就过来询问消息。
听说这两个爱慕虚荣贪财的女人又来了,杨国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向前来通禀的家奴怒斥道,“不见!一概不见!告诉这两个臭娘们儿,以后少来本相的府上打秋风!还有,以后杨家人来,统统赶出府去,谁的事儿本相也不管了!”
家奴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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