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殿下还在寝宫不出?”张良娣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程元振躬身道,“回良娣的话,殿下晚些时候要在召荣殿宴请朝中大臣……”
张良娣眉梢一扬,“那小狐狸精也在场?”
程元振心里暗叹一声,点点头道,“是。”
张良娣心里一阵愤怒,眼前金星闪烁,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几个宫女赶紧奔跑上前,搀扶住了她。
李亨突然下诏,传张瑄等人进宫,说是要在召荣殿饮宴。
张瑄觉得有些意外,五日后就是他的登基大典,这个时候,李亨怎么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召朝臣进宫饮宴作乐?
张瑄在进宫之前,才得知消息,李亨这两天选妃选中了韩国夫人的女儿枣儿薛香云,据说恩宠无比,要封为贵妃之下的淑妃。
张瑄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作为新皇,李亨册封几个妃子充实后宫,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张瑄进了宫,进了召荣殿,环视殿中,见李亨请的人也不多,寥寥数人而已。杨国忠、陈希烈、张继勇,再加上张瑄,四个外臣。而女宾则有杨玉环和万春,还有韩国夫人。
张瑄眼角的余光发现李亨身边果然趺坐着一个身穿华丽霓裳宫裙峨眉单扫娇媚异常的少女,果然国色天香,生就了几分魅惑众生的气质。
张瑄猜测,那便是韩国夫人的女儿枣儿——薛香云了。
由此可见,李亨宴请杨玉环和韩国夫人,无非是为了枣儿了。但,他把我们这些人召来作甚?张瑄心念一闪,却是躬身一礼,朗声道,“臣拜见殿下!”
李亨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子瞻,不必多礼,坐吧。”
张瑄一边入座,一边暗暗向杨玉环和万春投过闻讯的一瞥,而两女则相继摇头,表示不知何故。
张瑄心头更加奇怪。
杨国忠等人也都默然在座,神色平静。韩国夫人更是喜上眉梢,眉飞色舞。她的女儿受到新皇恩宠,她这个韩国夫人马上就要摇身一变为皇帝的丈母娘,荣华富贵一定会更上一层楼了。
张继勇的脸色则微微有些阴沉。
李亨选妃不算什么,但张良娣没有被册封为皇后,而只是贵妃。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女子受宠,对张良娣和张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张瑄坐下之后,扫了李亨和枣儿一眼。
见两人竟然不管不顾地当众柔情蜜意,李亨更是夹起一块点心,往枣儿的樱桃小口中送去,动作无比温柔,脸上的爱怜之色根本就遮掩不住。
这个时候,张瑄心头突然浮起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念头:这枣儿,莫非就是第二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
后来的事实证明,张瑄的预感还是极其准确的。李亨对于枣儿的宠爱,无与伦比。让张瑄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枣儿的横空出世,不仅韩国夫人再次得宠,而杨国忠和杨家也因此得到了保全。
数十歌姬舞女上场。舞乐毕,李亨举杯邀饮道,“诸位,本宫请诸位进宫饮宴,无非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五日后便是本宫的登基大典。本宫将册封四妃——”李亨笑吟吟地一饮而尽,“请饮!”
众人饮毕。
李亨又接着道,“张良娣为后宫之首,封为贵妃。韩国夫人之女薛香云——”李亨说着温柔地望着自己身侧的玉人,柔声道,“薛香云才貌双全温柔贤淑,特册封为淑妃。陈相之孙女陈香莲,姿容端庄,册封为德妃。建宁王李倓生母张氏,册封为贤妃。”
“诸位以为如何?”李亨朗声一笑。
韩国夫人、张继勇、陈希烈三人起身拜倒在地,“臣等(奴家)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继勇的笑容有些勉强。
张瑄到了此刻也算是看明白了,李亨把已经定好册封的四妃名单公布出来,又将于四妃有关的外臣请来,无非是想要造成既定的事实。说到底,还是为了枣儿。
他再怎么宠爱枣儿,枣儿也不过是刚刚进宫,而且还没有履行过大婚的典仪。将枣儿册封为后宫仅次于张贵妃的薛淑妃,肯定会引起一些宫里宫外的反弹。为了确保枣儿的地位,李亨就不顾典仪来了一个变相的提前册封。
他这么一宣布,就成了无可更改的事实。
虽然觉得李亨的这点心思有些可笑,但张瑄还是起身施礼恭贺道,“臣恭喜殿下!恭喜薛淑妃娘娘!”
第340章 宪阳宫、老皇帝
李亨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挥了挥手。
枣儿盈盈起身来向张瑄敛衽施礼道,“奴家谢永宁王吉言了!”
她明眸皓齿地站在那里,气质略带几分青涩,却别有一番勾人的风情。其实,以张瑄穿越者的眼光来看,枣儿脸微圆,腰身稍显丰腴,少了几分曲线玲珑的动态美感,虽也是美女,但还谈不上倾国倾城。
只是丰腴才是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张瑄所秉持的骨感美女,在大唐没有市场。
张瑄笑了笑,避了开去,没有生生承受枣儿的礼。
枣儿虽是晚辈,但如今却是李亨的女人,几天后的薛淑妃。张瑄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失仪,与李亨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枣儿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又笑吟吟地坐了下去。她乖巧地依偎在李亨身边,长袖飘飘,极尽柔媚。
张瑄抬头向坐在他斜对面的杨玉环和万春望去,与两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两女目前的精力都不放在宫里,一缕情丝都寄托在张瑄身上,因此这宫里哪个女人掌权受宠,对她们来说,也无所谓。
杨玉环毕竟是玄宗皇帝贵妃,一朝后宫之主。纵然李亨当了皇帝,她也能高高在上超脱事外,如果不介入后宫权力纷争的漩涡,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而万春与张瑄大婚在即,她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永宁王府里,这皇宫里……对她来说,其实也没有啥好留恋的。
杨国忠心头微微有些振奋。
在他看来,如果薛香云能像杨玉环一样受宠,那么,杨家就又有了再次崛起的机会。最起码,是倒不了了。至于张家……杨国忠心下冷笑着,暗暗扫了一眼神色郁闷的张继勇,嘴角浮起一抹嘲讽来。
张继勇抬头望着杨国忠,目光相接间,张继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变得很难看。
世事多变,就在张继勇以为张家能趁势而起取杨家而代之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一个薛淑妃来……真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只是这不是他以及张家能控制的。
霖德殿这边饮宴的时候,张家的窦氏老太君坐车悄然进了宫。李亨没有准备封后,只把张良娣封为贵妃的消息,很快就从宫里传了出去,传到了非常敏感的张府去。
窦氏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进宫来了。
她来不为别的,只为安抚张良娣的情绪。
作为张家目前硕果仅存的老祖母,窦氏老太太太了解自己这些孙子辈了。尤其是张良娣,更是她从小带大的宝贝疙瘩。张良娣是个什么性情,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担心张良娣会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在宫里闹出什么事端来,导致不可收拾,最终也连累整个家族。
老太太很快就进了张良娣的寝宫。听说老祖宗来了,张良娣哪怕是心情再恶劣,也只能迎出殿来。
进了殿,将所有宫女侍女太监神马的下人全部屏退,窦氏凝视着张良娣有些憔悴的神色,怜惜道,“乖孙女,凡事看开些,不能钻牛角尖……”
“况且,这后宫里还是以你为主……也没啥,殿下这么安排必然有他的想法,等过上两年,皇后的位子还是你的!你们夫妻一场,李亨不会亏了你的!”窦氏拉着张良娣的手安慰道。
张良娣勉强一笑道,“孙女儿没事的,老祖宗不要为我担心。孙女只是有些想不通——这后宫里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皇后之位?而殿下为什么不肯册封皇后?”
“难道就因为我没有生出皇子吗?”张良娣有些恨恨道,“奴家这些年跟他的感情,竟然还不如一个刚刚进宫几天的小丫头片子。韩国夫人忒不要脸,把她的女儿薛香云送进宫来,他——他竟然封她淑妃,几乎跟奴家平起平坐,为什么?凭什么呀!”
张良娣的话里满是羞愤和嫉妒的情绪。
窦氏长叹一声,“乖孙女呀,这世间男子皆喜新厌旧好色贪花,没啥好抱怨的。殿下即将登基称帝,纳几个新妃,也是正常的,你要想开些才是。”
“以老身看来,殿下之所以不肯册封皇后,归根结底是因为难立储君。不管立哪个皇子当太子,都不好册封你为皇后。而若要册封了你为皇后,谁入东宫心里也不安稳。”
“因此,乖孙女,听老身一句劝,忍辱负重宽宏大量,不要跟李亨疏远了关系,只要你能诞下皇子,老身敢保证,皇后位置还是你的!若是你闹情绪,让李亨越来越厌烦于你,将来……恐怕你的贵妃位子也难保全。”
窦氏老太太叹息着又追加了一句,“就算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咱们这一大家子!若是你在宫里生出事端来,张家的日子就难过了。”
张良娣闻言,心里一沉,脸色就微微变得有些不忿。
她本来对老太太偌大年纪得到消息立即进宫来安慰自己颇有些感动,但听老太太这话,根本就不是关心她,而是生怕她失了宠导致张家失势。
心里这样想着,她的态度也就渐渐变得冷了下来。
可惜老太太毕竟是年纪大了,她只顾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张良娣神情的微妙变化。
老太太越说越多,张良娣就有些不太耐烦了。只是她不敢对老祖母不敬,只得耐着性子坐在那里,却没有往耳朵里进。
直到老太太说得有些累了,要告辞出宫回府歇息,她才如释重负带着宫女太监一路将老太太送出了宫苑。
……
……
夜幕低沉,北风呼啸。雪后的长安,天气更加严寒难耐。
除了一些特殊的宫苑之外,这偌大的宫阙三千其实多半沉寂在夜幕中,清冷而又孤寂。
很多不长走的宫径上,仍然是积雪重重。西南角的宪阳宫前积雪掩埋路径,而夜幕中,一行数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远处走来。
宪阳宫前,几个宫禁宿卫正拥挤在宫门之内烤火取暖。老皇帝自打被李亨从骊山别宫接回之后,就一直打着养病的名义居住在这里。
因为老皇帝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几无可能,因此李亨也没有再放在心上,守卫也就不严,而也不再禁止皇子和老皇帝嫔妃探视。只是除了有个别的老皇帝的嫔妃会来抽空探视一眼之外,宫里很少有人踏足此地了。
皇子皇女中,几乎无人来。
所以冷不丁有人来,宫禁宿卫们倒是吃了一惊。
盛王李琦大步走上台阶,随行的一个太监压低声音呼道——“盛王殿下驾到!”
“拜见盛王殿下!”宫禁宿卫们手忙角落地踢开拦路的火盆,呼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地。
李琦皱了皱眉,淡淡道,“本宫来探望父皇,尔等且让开道路!”
李琦说完,带人就往里大步走进。
宫苑里非常冷清,听到有人来的动静,一侧的偏殿里几个太监和宫女涌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施礼拜见,李琦就一阵风似地走了过去。
殿中倒是温暖如春,十几个宫女太监正侍候在老皇帝的病榻前。还有两个御医随时在宪阳宫里待命,以备不测。
从这一点上看,李亨倒是做得仁至义尽,对老皇帝的安置还是颇为妥当的。
李琦这是头一次来。
他冷冷地挥手屏退宫女太监,几步走到老皇帝的病榻前,见老皇帝形容憔悴面色枯镐,瘦的皮包骨头,心下一阵酸楚,忍不住叩拜在地,哽咽道,“父皇!”
“父皇啊……”李琦想起自己的境遇,想起如今即将登基称帝的李亨,又想起诸多被李亨打压而渐渐沉沦了下去的皇子皇女们,悲从中来,跪在李隆基病榻前哭号了起来。
侍候老皇帝的宫女太监们麻木地站在不远处,无动于衷。
李琦手抓住李隆基的病榻,涕泪交加。突然,李琦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他心神巨震,猛然抬头来。
见李隆基浑浊的眼眸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投射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来。
兴庆宫霖德殿那边的饮宴尽欢而散。张继勇乘车出了宫回府,刚下了车,就见府门前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来,轻轻呼道,“张尚书!”
张继勇一怔,缓缓回头来望去,借着清冷的星光和雪地的反光,见是盛王李琦,不由皱了皱眉。
这盛王李琦夤夜来访,必有所图。可惜,对李琦的那点心思,张继勇心知肚明,却不想掺和进去。
张继勇并不觉得李琦比李亨强。如果非要选择,张继勇也觉得李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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