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听闻张瑄来了,李亨哈哈一笑,吩咐宫女太监将服侍冠带等物收拾整齐,放在一边,等时辰到了再正式着装。只要一刻不举行登基大典,不完成合法的仪式,李亨就名不正言不顺。尤其是像李亨接位这种特殊的情况,他不得不更加谨慎注意。
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细节上引人非议。
小心谨慎注重细节,这算是李亨的一大优点。
而宽容心软又是他的第二个优点。当然,在某种意义上说,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心软其实也就是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的代名词。
“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瑄口中唱着诺,刚要躬身拜下去,却被李亨笑吟吟地一把抓住胳膊,“子瞻啊,本宫找你来,有一事相商。”
张瑄笑了笑,“陛下当改口为朕了,还有几个时辰就是登基大典,陛下要早做准备。”
“请陛下吩咐。”
李亨苦笑了一声,“子瞻啊,这还不是不到时辰嘛,只要不登基不成礼,本宫就永远不是大唐皇帝,这是礼数,不可僭越。”
“好了,咱们说正事。是这样,太上皇的禅让诏书由你来宣读,劝进书由杨国忠来起头,你意下如何?”
本来,禅让诏书李亨是准备让张继勇来宣布的,但后来又考虑到一些其他的因素,李亨又改变了主意。由此可见,因为薛淑妃的受宠,张继勇和张家在李亨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开始无形下降,只是李亨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换言之,他不太放心让张继勇来当众宣读,所以就想到了张瑄。而因为薛淑妃的关系,杨家人的地位上升了不少,因此杨国忠又开始冒头。
如果不是方才心头突然滋生起的些许不安情绪,张瑄也就答应下来了。这本身就是新皇的一种看重,对于一个臣下而言,这就是拥立重臣的地位表现。
张瑄沉吟了一下,他轻轻笑道,“陛下,臣虽是王爵,却也是军马藩帅,由臣来宣读太上皇退位诏书,似有不妥。不若由杨相或者陈相来宣布太上皇的诏书,而由臣来率天下藩镇和满朝文武大臣劝进,这样比较妥当一些。请陛下三思。”
李亨闻言,思虑了一番,觉得张瑄的话很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下来,“好,就这么办了,让杨国忠来宣读太上皇的诏书,子瞻与陈相率群臣劝进吧。”
事实上,也就是这么回事。张瑄毕竟是掌控兵马的军事统帅,若是由他来宣布老皇帝的诏书,就带出了一丝军事夺权的色彩。如果有人恶意渲染,恐怕还真会被清流诟病。
如此一来,不论是对于李亨,还是对于张瑄,都影响不好。
张瑄跟李亨说了一会的话,犹豫了片刻轻轻道,“陛下,臣听闻今日一早,盛王、寿王、信王等诸皇子,咸宜、万春、常山、高都、新昌等诸公主殿下,一起去宪阳宫觐见太上皇,不知……”
张瑄欲言又止。
李亨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作为皇子皇女,他们去探视太上皇,理所应当,本宫也不能阻拦。人子之孝道,无可厚非,呵呵。”
张瑄皱了皱眉,心道:他们早不探视晚不探视,非选择在登基大典即将举行的时候一起探视,这事儿明显诡异,岂能不防?
似是看出了张瑄的疑虑,李亨笑了笑又道,“盛王等进宫来参加本宫的登基大典,顺便去探视太上皇,事前跟本宫说了的。无妨,无妨!”
见张瑄犹自有些担心的样子,李亨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虑,不由心中一热,又和声追加了一句,“子瞻啊,太上皇如今昏迷病榻,盛王等去了叩拜一番也就回返了。”
李亨的话里有话。
说实话,他自己的事情,他当然比谁都紧张。盛王等人进宫提出要去探视老皇帝,无论于情于理李亨都无法阻拦。但是,老皇帝现在的状况他比谁都清楚,根本就是瘫痪在床没有任何知觉,盛王等人纵然有些异心,也注定无法。
况且,长安的局面已经牢牢控制在李亨的手里,他心里信心满满,也不怕盛王等人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只要今日登基大典已成,他登上皇位,纵然下一刻老皇帝清醒了过来,也无济于事了。他只能当他的太上皇了。李亨心里冷冷一笑,嘴角闪烁着阴森的寒光。
张瑄也不是不明白这些,只是他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清楚。
※※※
与此同时。范阳,幽州。范阳大都督府、东平郡王府。
大唐范阳大都督、东平郡王安禄山,在王府正厅接见了在安禄山手下人接应下逃离长安飞速潜逃到范阳来的吐蕃王子赤松德赞,本来的吐蕃王储。
虽然在安禄山的谋划中,赤松德赞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棋子,但尽管如此,赤松德赞在安禄山眼里终归还是一个小人物。因此,安禄山并没有出府门迎接,而只是站在了厅口处迎接。
赤松德赞本是丧家之犬,落魄之中怎么还敢计较这些虚礼。
“小王拜见安郡王!安郡王救命之恩,小王没齿难忘!”赤松德赞乃是能屈能伸的人物,为了归国和洗雪耻辱,他也顾不上向安禄山奴颜婢膝有些掉价了。
赤松德赞大礼参拜。
安禄山志得意满高高在上矜持着虚虚一扶,大声笑道,“王子殿下不必多礼。本王听闻王子殿下在长安蒙受不白之冤,被大唐朝廷以莫须有的罪名幽禁,心下不平。因此,才派人进京将王子殿下救出京来。”
“王子殿下,请进厅说话。”安禄山转身让客,却是自己主动走在了前头。这摆明了就是没把赤松德赞放在眼里。
其实也很正常。不要说对赤松德赞这么一个失势的吐蕃王子,就算是面对大唐亲王,安禄山也敢端架子摆谱。
安禄山的傲慢无礼看的赤松德赞暗暗皱眉,只是他旋即笑吟吟地跟随在后,神态极其恭谨谦卑。
第343章 登基大典(完)
“王子殿下请坐。”安禄山摆了摆手。
“谢坐,王爷请坐。”赤松德赞恭谨礼让再三,才坐了下去。
赤松德赞也不是简单人物,胸有城府。他知道安禄山派人救他逃离长安,又变相挟持他来到范阳,必有所图。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一定与安禄山的谋反有关——而无非就是帮他归国,作为回报,赤松德赞率吐蕃军马袭扰大唐边境,牵制剑南、西域、河西和陇朔的兵力。
所以,赤松德赞坐在那里,默然不语,等待着安禄山的开口。
安禄山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稍稍沉吟了一下,也就毫不客气地挥挥手道,“本王性子直,有话就直说了。”
“王爷请讲。”
安禄山眉梢一扬,淡淡道,“王子殿下可有归国之心?若有,本王当竭力相助王子归国,乃至重整吐蕃王庭,登上吐蕃王位!”
安禄山这话一出口,赤松德赞顿时表现的非常惊喜。
他起身感激涕零地躬身拜了下去,“若能得王爷相助,赤松德赞能回归吐蕃,今后小王当尊王爷为父,吐蕃亦将世世代代臣服于王爷!”
赤松德赞嘴上说得漂亮和谄媚,其实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安禄山或者可以帮他归国,甚至可以支援他一些钱粮辎重,帮他避开大唐边防官军顺利逃回吐蕃。但是,至于他能不能从赤柱手里夺得王位,那就不是安禄山所能做到的事情了。这一切,还是要靠他自己。
指望安禄山,还不如指望自己。而事实上,赤松德赞还是对自己充满着信心的。
他在来大唐之前是吐蕃储君,吐蕃半数以上的贵族和军事将领都支持他。虽然因为赤松德赞滞留大唐不归,如今王权落入赤柱之手,但只要赤松德赞回国振臂一呼,还是从者甚众。
以赤松德赞的手段,拿下赤柱并不算太难。
如果赤松德赞没有这个把握和信心,他宁可留在长安被幽禁一生,因为回到吐蕃也是死路一条。可以想象,赤柱怎么可能放过他。
安禄山哈哈大笑道,“王子殿下客气了。本王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帮王子归国重整吐蕃王庭,但是王子殿下需要答应本王一个要求。”
赤松德赞毕恭毕敬地道,“王爷请讲,小王莫有不从!”
赤松德赞谦卑的态度然安禄山很满意。
安禄山的态度也温和下来,他笑了笑,“本王只是希望王子殿下在掌握吐蕃局势之后,能助本王一臂之力。他日本王起兵,吐蕃若能给本王添把火,那是最好不过了,哈哈!”
赤松德赞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恭声道,“请王爷放心,若是小王回到王庭,平息吐蕃内乱,必举全国之力,出兵袭扰大唐安西、剑南、河西、陇朔四镇,协助王爷起兵!若是王爷有所需,吐蕃军马进中原助战,为王爷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安禄山心满意足地挺直了腰板,嘿嘿一笑道,“安西不足惧,剑南有南诏牵制,河西隔着陇朔也不值一提。本王忧虑者,无非是陇朔张瑄一人矣。”
“张瑄侵占吐蕃大片疆土,本王希望王子殿下能重整旗鼓,举倾国之兵进攻陇朔青海,光复国土,助我起兵。只要能将张瑄十余万军马牵制在陇朔青海一线,本王后腹之患就消弭殆尽。若如此,范阳铁骑长驱直入,三月内必拿下长安,改朝换代!”
安禄山手势挥舞,神情亢奋,野心勃勃的脸上容光焕发。
“那是,那是,小王在这里恭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改朝换代登基称帝!等王爷坐上龙庭之时,小王当率吐蕃来臣!”
赤松德赞一边附和着安禄山,一边却在心里冷笑了起来。
从本心而言,他根本看不起安禄山。赤松德赞觉得安禄山这么一个桀骜不逊无知愚蠢的胡人,纵然拥有重兵,也很难进占大唐天下,成功改朝换代。顶多是率兵祸乱中原,削弱大唐国力罢了。
若是如此,这对于吐蕃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是安禄山没有“要求”,赤松德赞也会主动参与,趁乱分一杯羹。最重要的是,洗雪国耻和个人被幽禁的耻辱。
张瑄……本王一定会率军踏平陇朔,将你生擒回吐蕃幽禁终生,以泄今日之恨!
赤松德赞在心里暗暗地咆哮着。
长安。兴庆宫。御书房。
张瑄拱手抱拳道,“陛下,臣以为,登基大典在即,陛下当亲往宪阳宫拜见太上皇,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李亨沉吟了一下,凝视着张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来。
李亨明白张瑄的意思,是想让他亲自过去看看盛王那些人究竟在宪阳宫里干什么,顺便也敲打敲打这些人,免得这些人在登基大典上闹出事端来。
“也好。子瞻,走,随我去宪阳宫拜见父皇!”李亨霍然起身,率先向外行去。
张瑄眉梢一挑,紧紧跟上。
李亨的銮驾一路飞奔宪阳宫,张瑄也坐着宫里的一辆马车跟在后面。越往宪阳宫走,就越清幽,与兴庆宫周遭的繁华鼎盛不能比。
下了銮驾,太监霍长青刚要唱喏喊一嗓子“殿下驾到”,但却被李亨一个手势给止住了。只是门口那一大群宫禁宿卫和诸王公主的随从都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地,拜见声不绝于耳。
李亨皱了皱眉,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分开众人,大踏步向宪阳宫内行去。
刚要进老皇帝的寝殿,就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抽泣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殿,见盛王李琦等人跪拜在李隆基的病榻前,而常山公主、咸宜公主等人则跪拜在另一侧,有几个公主痴痴望着病榻上昏迷不醒形容枯蒿的老皇帝,不断地抹着眼泪。
张瑄清晰地看见,万春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老皇帝安然无恙的时候,对万春这个女儿不错,可以说是恩宠有加。老皇帝对他的皇子们虽然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血无情,但对于少数几个女儿,还是颇为宠爱的。比如对万春和咸宜。
其实也难怪李隆基,他的皇子皇女加起来近百个,他的精力有限,根本顾不上这么多的子女。既然相处地时间太少,就谈不上什么太深的感情。所谓父子血脉亲情,那也不过是一个幌子,况且皇室本就不是一个讲究感情的地儿。
所以,一看到老皇帝这个凄惨的样子,万春第一个忍不住哭出声来。而万春这一哭,其他几个公主也都跟着抹泪。
李亨的脸色有些阴沉。今天是他的登基大典,是一个大喜的日子,马上天下臣民就要举国欢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弟弟妹妹们凑在一起哭号抹泪,不仅败兴,还很忌讳!
李亨大步走过去,张瑄亦步亦趋。
盛王李琦等人和咸宜等公主见李亨来了,默然起身,分开路径。
李亨几步走到李隆基的病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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