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张瑄叹息一声,“陛下,东宫储君之位长期空缺,恐怕不是社稷之福!还请陛下明断!”
李亨深深地凝望着张瑄,低低道,“子瞻,正如你之所言,建宁王之母出身卑微,朕册封她为贤妃,已经是看在了建宁王的份上。若是朕册立建宁王为东宫太子,那么,必然要册立贤妃为皇后,这又何以服众?”
张瑄无语。
他知道,李亨确实有他的难处。他宠爱薛淑妃,一心想要等薛淑妃生下皇子便册立她为皇后,而如果册立李倓为太子,必然又会出现后权与东宫的明争暗斗,让他的后院不安稳。
所以,暂时来说,李亨不想册立东宫,想要看情况再说。如果过上几年,薛香云就是肚皮不争气,再立李倓或者李豫都不晚。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李亨担心他的儿子们等不及,会在背后搞一些让他头疼的小动作。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建宁王李倓,至于李豫,目前闭门思过幽禁府中,应该不成气候。
李亨知道李倓指望的就是张瑄,所以就在张瑄离京之前,点醒一下张瑄,让他心里有个分寸。
张瑄默然片刻,拱手轻轻道,“陛下,臣当竭力规劝建宁王安守本分,臣觉得,建宁王殿下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不知进退之人。”
“如此是最好了。朕这两天,心里一直不安稳,总担心要出什么事情。这样也好,建宁王随你去陇朔,署理火器司衙门,由你时时提点,朕也就放心了。”李亨长出了一口气,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小啜了一口。
迟疑了一下,李亨又抬头笑道,“子瞻啊,朕听说,你要带两位夫人去灵州……?呵呵,朕倒也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灵州不比长安,艰苦难耐,你这等娇妻美妾能承受得住否?哈哈!”
李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一句,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张瑄心头一沉,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要带苏扈冬和李腾空去灵州,也不能偷着瞒着,事实上也瞒不住。不过,纵然如此,李亨能这么快得到消息,显然说明皇帝这边对永宁王府的动静还是很“关注”的。而且,李亨突然提起这个,也带有某种警告之意。
张瑄心里冷笑一声,却是淡然笑了笑道,“陛下,臣正要向陛下禀告此事。臣不会违背朝廷规制,携带家眷就藩。臣要带的是回纥公主苏扈冬和燕宁郡夫人李腾空。臣这两位夫人武艺高强,善弓马骑射,都是将才。如今臣即要抵御吐蕃,又要防备安禄山谋反,手下将才匮乏。为此,臣才决定让两位夫人随臣去陇朔从军,效仿前贤花木兰,为国出力!”
李亨笑着挥了挥手,“子瞻啊,女子从军古已有之,只是本朝还从无先例……好,好!”
“两位夫人赤胆忠心一心为国,巾帼不让须眉,从夫从军,必成本朝佳话!朕心甚慰,也甚是感动。来人呐,传朕的旨意,册封灵国夫人苏扈冬、燕宁郡夫人李腾空为左右英武女军大将军,秩正三品,入陇朔大都督府帐下听命!”
“赐两位女将军宝剑、甲胄、骏马……昭告天下!”
霍长青在一旁立即应诺出去传旨。
李亨本来是得到密报,说张瑄要带两名妻室离京,并不知张瑄要带的是苏扈冬和李腾空两人,更不知张瑄竟然要让自己的两位妻子披甲从军,在他的帐下效力。
今日试探了一句,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李亨心头振奋之下,还没有等张瑄婉拒,就直接宣布了册封苏扈冬和李腾空的军职的旨意。当然,这只是一个名头,是虚职虚衔,是李亨信手拈来的封号,并无真正的兵权。但只要有了朝廷册封的军职,两女日后真要领兵,那也就顺理成章了。
李亨笑眯眯地望着张瑄。
张瑄轻轻一叹,躬身拜了下去,“臣谢陛下隆恩!臣告退!”
他没有想到,自己进了一趟宫,竟然给苏扈冬和李腾空换来了两个女军大将军的军职。他的夫人中,出现了两名朝廷册封认可的大将军,真要传扬出去,怕又会震动整个长安城了。
张瑄出宫。
等他回到王府时,李亨的圣旨和赐予两女的宝剑、甲胄和骏马等物,早已下达和送到王府。
张瑄赶到后庭的时候,苏扈冬和李腾空正兴奋地披甲更衣腰间配上宝剑,牵着骏马在院中来回走动。而崔颖和万春两女则站在一旁,望着两女英姿飒爽的样子微微有些羡慕。
不过,这种事情是羡慕不来的。苏扈冬能率军出战,弓马骑射无所不通,这是打小就练就的功夫;而李腾空更是高来高去剑术娴熟的女中英杰,十数年浸淫的习武苦功,也不是万春和崔颖这等名门千金和皇室公主所能想象的。
花奴儿则微笑着站在拱门处,若有所思地望着兴奋的两女。
花奴儿听到张瑄的脚步声,猛然回头。
张瑄向她投过歉意的一瞥,在他的女人中,花奴儿暂时还没有身份,这让张瑄觉得有些亏欠了花奴儿。至于杨三姐和杨玉环,张瑄另有安置。
花奴儿不以为意地温柔一笑。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守在张瑄身边,就足够了。况且,她知道张瑄重情重义,绝不会不给她一个身份,没有必要计较一时。
张瑄站在花奴儿身边,望着甲胄等身跨在马上的苏扈冬和李腾空,苦笑道,“我说二位,你们这是把王府当成演武场了?”
苏扈冬轻轻一笑,当即翻身下马,动作轻盈流畅。而李腾空则干脆双脚一踩马镫,整个身子旋即从马身上飞腾而下,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身侧,面带微笑。
“王爷,大唐的甲胄比我回纥军中的盔甲沉重,不过战阵之中,倒是甚好。”苏扈冬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上明晃晃金灿灿的甲胄,缓缓将头盔摘了下来,持在手中。
李腾空则笑眯眯地拔出佩剑来挥舞了一下,“瑄郎,这宝剑精美锋利,倒是一把利器!”
张瑄苦笑着望着两女,沉声道:“在家里弄刀弄枪的作甚?赶紧换下来!”
苏扈冬和李腾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突然一起躬身下去大声应诺道,“末将遵命!”
……
……
三日后。清晨。
长安城安化门外。
张瑄脱下了王服冠带,重新换上了藩帅盔甲,而苏扈冬和李腾空及花奴儿同样也是一身甲胄。四人翻身上马,回头向送行的崔颖和万春,母亲柳氏、两位叔父以及张家亲眷族人加上奴仆家人足有百余人凝视良久,才挥了挥手,毅然扭头打马驰去。
三人身后,南霁云率百余彪悍的陇朔护军高声呼喝着纵马奔驰相随。
一溜烟尘扬起,渐渐消散了去。
万春眼角一阵湿润,她忍不住投入崔颖的怀抱嘤嘤抽泣起来。崔颖也是眼圈发红,她紧紧抱着万春柔弱的身子,轻声安慰着。
众人一直站在原地凝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张瑄等人的踪迹,这才慢怀伤感离别情绪回城回府。
第353章 与天争与命抗
建宁王李倓终归还是没有跟随张瑄去灵州。他虽然在名义上担任朝廷火器司的主官,但实际上也就是个摆设,他去灵州署理火器事务,顶多具有象征意义。
经过李亨的“警告”和张瑄的“开导”,李倓那一颗蠢蠢欲动的野心暂时平息了下来。他决定暂时留在长安,过几个月再去灵州不迟。
李亨虽然意外,但也接受了他的请求。在李亨看来,只要李倓能够“安守本分”,无论是在灵州还是在长安,都无关紧要。
但李倓却是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在不久之后竟然成了他最大的机会,这大概就是宿命的安排吧。
张瑄带着苏扈冬、李腾空、花奴儿三女和南霁云等百余护军飞驰离开长安,在官道上奔驰了盏茶的时间,张瑄突然勒住马缰绳,停了下来。
众人非常意外,旋即匆忙停马,扬起一溜烟尘,旋即又消散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
苏扈冬三女打马在一侧,疑惑地望着张瑄。
“王爷……这是……”南霁云则在马上恭谨地躬身施礼,询问道。
张瑄没有回答,而是在马上扭头回望着只能隐隐望见一丝轮廓的高大巍峨的长安城,神光闪烁。
张瑄心里明白,他这一次离开长安,意味着他人生命运的巨大转折。而再次回到这座帝都之时,必然是安史之乱之后的事情了。这座繁华的长安城,能不能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中得以保全,他心里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有一丝隐忧。
毕竟,安禄山的范阳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长安城,大唐朝廷分崩离析,皇帝仓惶出逃,这是历史本来的面目。尽管张瑄已经为之做出了方方面面的努力,但以个人之力能否阻挡和逆转历史的浩荡车轮,着实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不论如何,他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要尽最大可能地为这个时代做点事情。空谈大志报国或许有些飘渺,但纵然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亲人,他也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他的亲人还在长安,有他的母亲、长辈、妻子和一切需要他保护的人。为此,他不会向命运认输,他要竭尽所能以个人之力与命运抗争,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当然,为了预防不测防备万一,他还是安排好了退路。
“希望颜真卿和张同不会让我失望。”张瑄在心里默然道,然后扭头扫了南霁云一眼,淡淡道,“南八,本王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安禄山起兵叛乱,以范阳兵力而言,南下进攻中原和长安,多久可达?河南和长安,能不能守得住?”
南霁云一怔,似是没有料到张瑄会问到这个问题。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朗声回道,“大帅,以末将之见,范阳铁骑势不可挡,若是安禄山携大军南下,河南的颜大帅很难抵挡,顶多坚持月余。而若是河南门户洞开,叛军长驱直入,两月内必达长安城下。”
“不过,长安城前有潼关门户,坚壁清野固守待援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朝廷兵马能坚守潼关一段时日,各地勤王之师赶至,安禄山叛军必败无疑。”南霁云想了想又道。
张瑄望着南霁云点了点头,长叹一声。
“南八,你说得不错。颜真卿挡不住安禄山,这不能怪颜真卿没本事,而是范阳兵强马壮,非河南军马能敌。但本王却希望,颜真卿能尽最大可能地阻挡安禄山叛军的脚步,为我等勤王争取时间。”
“而纵然河南失守,若是能守住潼关,长安也能保住。然而……”张瑄又是一叹,却是欲言又止,不再往下说了。
李腾空在一旁听了半天,她打马过来柔声低低道,“瑄郎,既然你担心长安守不住,那为何不让……”
张瑄挥了挥手,没让李腾空再继续说下去。李腾空不仅担心张瑄的家人,担心崔颖和万春,还担心自己的娘家人。
张瑄向李腾空投过一个眼神,断然挥手道,“好了,咱们继续赶路。这一路上,我们要昼夜兼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灵州。”
范阳。安禄山的大都督府。帅堂。
安禄山端坐正中,而文臣将佐则分列两班。如此气势,已经俨然有了一番小朝廷的架子。
应该说,安禄山虽然粗野自大狂悖野心十足,但在归拢人才上还是有些本事的。十几年来,他的帐下聚集了不少奇人异士,文臣如云,猛将如雨。
一批有才学的文臣如高尚、严庄等,将校则有史思明、安守志、李归仁、蔡希德、崔乾祐、尹子奇、武令珣、田承嗣等人。兵多将广,粮食辎重非常充沛,这大概就是安禄山起兵叛乱最大的底气了。
安禄山环视众人,威风凛凛地摆了摆手道,“众位,本王刚刚接到新皇帝昭命,新皇帝在昭命中说,要本王速速举范阳大军剿灭十州奚人,还给出了一个期限,称要是奚人叛乱不平,便要拿本王问罪!”
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皱了皱眉接口道,“父王,不必理睬,儿臣就不相信,他还能拿咱们怎么样!一个懦夫无能之辈而已,如今竟然也改头换面登基称帝了,可笑!”
安禄山扫了情绪激动的安庆绪一眼,又扭头望向了自己的谋士严庄。
对于安庆绪这个儿子,安禄山其实有些不喜,觉得此子太过桀骜暴躁,不够稳重,难成大器。但安禄山也没有办法,只得重用这个儿子。他的长子安庆宗目下在长安为人质,且安庆宗向来反对安禄山谋反,性格更是柔弱。
严庄是安禄山最为倚重的军师,安禄山起兵谋反的所有谋划都出自此人之手。包括这一次逼反奚人,引诱大唐兵马进入范阳平叛,然后好围而歼之,趁机树立起反唐的大旗,也是严庄的策划。
严庄也是安禄山身边张瑄最为耳熟能详的一个人物,虽然还未曾谋面。
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历史上的严庄就是。该弑君的时候就弑君——严庄与安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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