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安禄山狗贼……”
卢奕正待再骂几句,安禄山暴怒起来,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狠狠地刺了过去,正中卢奕的腹部。
血流如注,卢奕瘫倒在地,但仍大骂不绝,直至毙命。
两人之忠烈,纵然是叛军军卒,在场者也无不动容。
……
……
李亨的大队人马刚到歧州,就得到了洛阳失陷的消息。
建宁王李倓和陈希烈在奏报中这样描述:“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楱荆,豺狼所号。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
李亨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奏报,脸色铁青。
洛阳失陷倒也罢了,问题是安禄山竟然急不可耐地在洛阳登基称帝,国号大燕。还公开发出讨李亨檄文,将李亨称之为窃国贼子,号召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这让李亨如何能受得了?
“安贼该死,该死!”李亨在大帐中咆哮开来,愤怒的呼喝声不绝于耳。随侍众臣,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
杨国忠打量着李亨的脸色,抱拳躬身道,“陛下,颜真卿接连大败,导致洛阳失陷,民不聊生,其罪当诛!”
李亨眉梢猛然一挑,一脸不善地望着杨国忠。
颜真卿连吃败仗,让安禄山长驱直入,李亨当然是无比恼火。但到了这个份上,李亨心里也明白,再追究颜真卿的责任其实无济于事。如果这个时候动了颜真卿,临阵换将恐怕更加不堪。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无将可用。若是斩了颜真卿,何人替大唐朝廷守住潼关?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杨国忠竟然还出于个人私心,忙着构陷他人,李亨心里越来越愤怒,但是国难当头,他也不能发作,只得强行压制下火气去。
“杨相,安禄山攻陷洛阳,当务之急,是命颜真卿守住潼关,保住长安,而不是追究其罪。霍长青,速传朕的旨意,命天下各路兵马加快勤王,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安禄山这个大逆不道的篡国叛贼剿灭在洛阳城中!”
“传旨颜真卿,就说朕说了,若是他再不给朕打一场胜仗,若是再败于叛军之手,那么,他也不必来见朕了。就在潼关之外,战死沙场吧!”
李亨的声音无比的冷厉,近乎恼羞成怒了。
自打开战以来,朝廷兵马接连败退,竟然没有赢过一场。安禄山叛军再强大,朝廷兵马就这么不堪一击?
“报!”
一个宫禁宿卫匆匆走进大帐拜倒在地,“报陛下,永宁王张瑄率十五万大军南下讨贼,目下已到庆州!”
李亨大喜,霍然起身道,“好,好!传旨张瑄,速来勤王,朕前往陇州等待他!”
……
……
张瑄几乎是同时得到了安禄山拿下洛阳自立为帝的消息。
虽然一切在意料之中,但张瑄还是慨然长叹,默然良久不言不语。
唐军安逸太久,根本无法与彪悍的范阳铁骑相抗。但战斗力如此之滥,只能让人无语了。
张瑄环视众将,淡淡道,“诸位,安禄山叛军拿下洛阳,自称大燕皇帝,睢阳太守许远死战殉国,两淮不保。而两淮之后,江南各州府县也难以保全。自此,短短不足两月时间,大唐半壁江山落入贼手,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封常清也是叹息一声,抱拳道,“大帅,洛阳失陷,就只能希望颜真卿能守住潼关了。若是潼关再失,长安必保不住。而如此一来,朝廷……”
张瑄苦笑一声,扭头望着郭子仪,“郭子仪,陛下那边可有消息?”
“回大帅的话,陛下已经派人传诏过来,说是会在陇州等待大帅,请大帅率大军前往陇州保护圣驾!”郭子仪朗声道。
张瑄心里冷笑,嘴上却淡淡道,“替本王草拟一份奏折,就说洛阳失守,潼关危在旦夕,本王即刻率大军昼夜兼程奔袭潼关,力图保卫长安——至于陛下,请陛下率军去灵州,在灵州当可保得陛下安然无恙。”
第370章 冒险出战?
潼关。
潼关潼关,在潼关县城北,古为桃林塞之地。西接华山,南靠秦岭,北临黄河,东面山峰连接,崖绝谷深,只有一条小道通过。地势险要,所谓“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因此,古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是为关中防御的大门。此地当秦、晋、豫三地要冲,所以又有“鸡鸣闻三省,关门扼九州”之说。
潼关最早建造的确切时间已不可考,据说起初叫冲关,因为远望黄河自北直冲而来,故名。
红日高悬,秋高气爽。颜真卿站在潼关城门楼上向北望去,只见黄河劈开秦晋之间的群山,滔滔而来,南下直扑华岳,至此陡折向东,气势雄浑万千。
景致明明令人心旷神怡,但对于颜真卿和他手下的将士们而言,心情却并不愉快,而是非常沉重。
虽然颜真卿自知凭安逸之兵难以真正抗衡安禄山英勇善战的范阳叛军,但屡败屡战,还是让人郁闷和沉痛。
接连吃了败仗、损兵折将,最后导致洛阳都失陷于安禄山之手……如此种种,自颜真卿以下,心里都很清楚,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如何的命运。
更重要的是,皇帝放弃长安北上的消息已经传到军中,军心更乱。以至于颜真卿手下很多中低层将领都难以控制局面,逃兵不断出现。
颜真卿唯有狠着心肠军法从事,但杀了百余逃兵,仍然无法安定军中的气氛。
颜真卿心里明白,退守潼关是无奈中的无奈,并非他的本意。而对于皇帝和朝廷来说,更加不愿意出现这样的结果。之前,李亨曾亲自下旨命颜真卿率军与安禄山叛军在洛阳之外决战,也就是说,对于李亨来说,洛阳是最后的底线,洛阳要是再丢,那结果可想而知。
可颜真卿尽管殚精竭虑,但洛阳一战还是再次惨败。败得是如此的酣畅淋漓,让他羞愧无言。他是含着冰块说不出凉来,手下既无可用之兵又无骁勇之将,贪图安逸十数年慵懒无度的朝廷河南军马在安禄山范阳铁骑面前不堪一击,他个人之力,无力回天。
朝廷问罪的诏书虽然没有下达,但颜真卿其实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此战过后,他唯有战死潼关,侥幸活着,等着他的必然是李亨高举起来的屠刀。
颜真卿退守潼关,看重的是潼关易守难攻的形势和潼关存亡对长安安危的重要意义。
安禄山叛军已有四面受围的态势,但只要唐军守住潼关,阻止叛军西进,而后等张瑄标下的靖远军及各地勤王兵马进入范阳,切断叛军归路和后勤补给,或出东陉关直捣范阳;各地勤王兵马四合,把叛军挤压在洛阳一带,叛军便成瓮中之鳖,有不战自溃的可能。
“大帅,陛下有旨到!”一个校尉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
小太监扫了颜真卿等人一眼,矜持着掸了掸自己袍子上的灰尘,伸出纤纤玉指弹了一个花哨,尖细的嗓门骤然响起:“陛下有旨,河南大都督、河南行军大总管颜真卿接旨!”
颜真卿心头一突,率诸将拜了下去。
小太监宣完旨,不咸不淡不阴不阳地又追加了一句,“颜大人,陛下还有口谕:第一,要守住潼关,潼关不能丢,潼关若是丢了,后果颜大人自己考虑;第二,安禄山叛军威逼在前,河南军马连吃败仗,若是颜大人再不打一场胜仗鼓鼓士气,若是再败于安禄山之手,颜大人就不必再去面见陛下了,就在潼关之外,战死沙场吧!”
小太监说完,扭头就走。
对于他来说,这潼关就在安禄山叛军的眼皮底下,着实并不安全。传完了旨,就赶紧离去吧。
颜真卿脸色阴沉地望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紧攥双拳,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亨的旨意很明显了,命令颜真卿必须要跟安禄山打一场胜仗,挽回朝廷的面子,要不然,他就算是守住了潼关,将来也会落一个饮恨九泉的悲惨下场。而且,李亨甚至会因此迁怒于他的家眷和宗族。
颜真卿身后的几个将佐,脸色也不好看。
作为败军之将,如果颜真卿被问罪,他们也难逃一死。
中郎将范铮大步走过来抱拳道,“大帅,末将得到消息,叛将崔乾佑在陕郡,人马只有四千,且兵力羸弱,不堪一击。若是我军分兵一万,奔袭陕郡,一举将崔乾佑拿下,可取一战之胜,完成陛下旨意。”
“此战可胜。甚至可由此收复陕郡和洛阳,一扫我军败退的颓势,也算是我等为国平叛,将功折罪啊!”
颜真卿皱了皱眉,沉声道,“安禄山善于用兵,现在他刚刚发动叛逆,怎么会出现如此疏忽!很显然,这一定是利用崔乾佑所部作为诱饵,引诱我军出关,如果我们出兵,正掉进他的圈套。”
“而且叛军远来,利在速战。我军据险以扼其进路,利在坚守。这一路上,贼兵残虐百姓,失去人心,兵势日蹙,将发生内变,乘其内变,可不战而擒。我们的目的是守住潼关拖住叛军,为朝廷大军平叛争取时间,不能计较一战之短长!此时不是出战的时机,待陇朔永宁王大军至,再寻机出战不迟!”
“不计较一战之短长……”范铮苦笑一声,轻轻道,“大帅,我军接连吃了败仗,损兵折将,河南一地尽数落入敌手,若是再不打一个胜仗鼓鼓士气,不要说朝廷饶不了我们,纵然是这潼关里的数万军卒,恐怕也都军心涣散,难以为继了。”
“大帅啊,我军分兵两路,一路守潼关,一路进宫陕郡,进可攻退可守,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陕郡不可取,便飞速退守潼关,若是陕郡可取,当闪电般取之然后待机收复洛阳。”
“大帅,无论是与国、与民亦或者与我等自身,都需要与叛军一战啊!请大帅三思!”
范铮跪倒在地,慨然道。
“请大帅三思!”范铮身后,众将轰然跪拜了一地,有几个甚至因为情绪激动而痛哭流涕。
这支大军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连吃败仗损兵折将,军心涣散。加上皇帝逃离长安的消息作祟,如果再这样下去,军心会越来越乱,甚至会导致兵变。
如果择机打一场胜仗,不仅可以给朝廷一个交代,还可以大幅度地拯救军心,凝聚全军力量。否则,以军队现在的状况,守潼关其实也就是一句空话。
诸将压抑哀伤的呼喝声中,颜真卿神色闪烁,坚定不移的守潼关之心渐渐有了些许的动摇。
他渐渐觉得范铮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再不提振士气,不用安禄山叛军攻打,军心自己就散了。现在就逃兵不断,若是再等叛军兵临城下,那还不乱了套?
颜真卿的嘴唇哆嗦着,脸色越来越复杂。他慢慢举起了手,突然觉得手如若泰山一般的沉重。
这个决定很难下啊!
一旦冒险出战,分兵两路,万一让安禄山叛军趁虚而入潼关失守,他纵然一死也难辞其咎,他颜真卿这个名字,恐怕会遗臭万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大帅早下决断!”范铮等将大呼小叫,颜真卿心乱如麻眼前一阵晕眩,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见颜真卿迟迟不能下决心,范铮跪伏在地抱拳慨然道,“大帅,末将愿意率一万兵马出战陕郡,是死是活,就在此一战!若是能胜,末将当领兵进攻洛阳,若是稍有不测,还请大帅坐镇潼关,可保潼关不失!”
“陇朔大都督麾下”、“巾帼军”、“御封女军大将军”——数面猎猎迎风招展的军旗出现在长安守军的视野中,立即飞报陈希烈、张同和建宁王李倓等人。
等建宁王李倓和监国相国陈希烈以及长安守军最高指挥高张同登上长安城开远门城门楼上时,一支数千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女军骑兵已经在开远门之外列阵完毕。
李倓大喜,扬手指着那三位站在军旗下身着甲胄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女将,大声道,“陈相,张大将军,城下似乎是永宁王的两位夫人,朝廷御封女军大将军苏扈冬和李腾空!”
“殿下,正是永宁王的两位侧妃。左边那位,便是回纥公主苏扈冬,右边则是燕宁郡夫人李腾空。殿下啊,没想到,永宁王竟然真在陇朔建起这么一支女军!”陈希烈的声音非常兴奋。
“殿下,好一支气势不弱须眉的巾帼军!”张同哈哈一笑,“既然两位女军大将军赶到,想必永宁王大军不远,如此,长安之危解矣!”
张同的心思与李倓仿佛,李倓紧张了大半个月的心在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
李倓哈哈大笑着,“来人,传令下去,大开城门,本宫当率留守众臣与长安军民,出城迎接两位女军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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