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张瑄微笑不语。
仆固怀恩出列跪拜了下去慨然道,“陛下,臣蒙受皇恩浩荡,臣愿率大军西征武威,剿灭李珙叛贼,为陛下分忧!陛下乃天之可汗,万万不可亲自涉险!”
张瑄扫了仆固怀恩一眼,微微一笑道,“仆固怀恩,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说了。至于你,朕对你另有任命——朕给你一年的时间,在安东、渤海及奚人聚集地吸纳天下流民屯垦,若是此地粮食能在自给自足的前提下上缴国库,朕便为你记一大功!”
“而且,叛贼史思明残部盘踞新罗,你还要率军时刻警惕,防备叛军勾结新罗军马犯我边陲。”
“天下东北之地,朕全权交由你来经略。此地当为天下之大粮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张瑄说完,缓缓又道,“诸位,朕之所以要御驾亲征,是要借此告诉天下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哪怕是朕贵为皇帝,也概莫能外。”
“不仅是朕,就连朕的皇妃——”张瑄扭头望着一脸兴奋之色的苏扈冬和李腾空,笑了笑,朗声道,“回妃苏扈冬、淑妃李腾空,上前听封!”
两女盈盈起身,拜了下去。
“朕御驾亲征,平叛兼经略吐蕃,尔二人亦为左右女军大将军,率女军随朕一起出征讨贼!”
“臣妾遵旨!”苏扈冬和李腾空使劲按捺住内心的欢喜情绪,施礼领命。两女本就是女中豪杰,喜欢舞枪弄棒纵马驰骋,让她们长期呆在宫里憋着,就像是笼中的小鸟一般憋出病来。
尤其是回纥公主苏扈冬。
崔颖和万春对视一眼,有些羡慕地望着苏扈冬和李腾空。她们不是羡慕领军作战,而是羡慕两女能留在军中呆在张瑄身边。
见皇帝居然连皇妃都要带出去领兵作战,众臣无语而凝噎。
其实,女军就是一种军中的花瓶,并不能真正发挥多大的作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张瑄不是不知,而是有意为之。女军的存在就是一种存在,或许不会真正上战场冲锋陷阵,但时间久了,逐渐就会引导天下人接受这种存在。
而下一步,从女军到女官……再到各行各业,在张瑄的暗暗推动引导之下,女子会出现在任何一个能出现的位置上,从稀罕事、观赏性逐步过渡为社会常态和实用性。
张瑄心里明白,有很多太过超前的价值观和理念,只能慢慢引导,不能强硬推行。利用皇权铁腕推行,短时间内或许能有些效果,但时间久了,绝对会遭遇强烈的反弹,最终不了了之。
他只能通过各种细节性的国策和政策安排,从无到有,分批分步骤,慢慢推进,潜移默化中教化万民。
见众臣不再反对,张瑄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瞬间,丝竹之乐响起,而如花似玉的宫女们则如传花蝴蝶一般高举美酒果品菜蔬,开始上酒上菜。
一曲乐毕,张瑄高举酒杯,朗声高呼,“朕与诸位举杯共饮,恭贺新春!愿天佑我中华,让我朝繁荣兴盛永为万国之邦!”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
……
酒过三巡。在张瑄的带头下,在场权贵众臣开怀畅饮,说说笑笑,观赏歌舞,气氛渐渐变得热闹和喧嚣起来。
张瑄一边举杯应付着前来敬酒的仆固怀恩等这些开国功臣们,一边与身边的崔颖等女小声交谈着。
虽说是彻夜饮宴守岁,但其实不会彻夜不眠。到了后半夜,就先后有不少大臣或当场醉倒,或大醉之下拜别皇帝,出宫回府。张瑄不为己甚,因为本来就是一场欢宴,何必搞得那么紧张。
但谁也想不到,这本是安乐祥和的守岁之夜,却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田可馨不胜酒力,在大殿之中参与饮宴一个多时辰后,便身体困乏支撑不住,先行告辞而去。
沉沉的夜幕之下,北风呼啸,气温极低。田可馨裹紧裘皮大氅,带着几个侍卫缓步走出崇政殿,准备正道经临佑门出宫。
宫道两旁,点起了避风的宫灯,然而灯光还是有些昏暗。
田可馨缓步而行,宫中不能行马,她的车马在临佑门外等候。
身后崇政殿的方向犹自传出觥筹交错的欢呼声,田可馨回头凝望片刻,轻轻一笑,继续行去。
走不多时,就听身后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呼声。
“可馨小姐!”
田可馨皱了皱眉,却还是应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华服青年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
虽然光线昏暗,但田可馨还是一眼就看出,此人正是当朝皇叔、清河郡王张九鸣的幼子——景侯张昌国。
田可馨静静地等候着,面纱下的容颜上也不知浮荡着什么表情。
“可馨小姐!”
田可馨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却还是勉强笑道,“不知小侯爷叫住可馨,有何见教?”
田可馨掌控内廷女官衙署,同时还负责逐步收拢李唐皇族宗室以及一些当朝权贵过度膨胀的家业划归国有,自然就免不了跟皇族打交道。
而田可馨虽然整日带着面纱,但那一日,风吹面纱掉落在地,无意中让张九鸣的小儿子张昌国看见。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张昌国还是惊艳为天人,平生爱慕之心。
打那之后,便对田可馨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田可馨虽然不喜,但看在皇帝和张九鸣的面上,只得虚与委蛇。
“可馨小姐,如此良臣佳节,你我何不另寻幽所,共饮三杯?”张昌国抱拳笑道,眼眸中的火热根本就遮掩不住。
虽然田可馨一向不假辞色,但张昌国还是乐此不疲。他觉得自己身为皇族,当今皇帝的堂兄,贵为侯爵,又颇有才貌,蛮配得上田可馨一个降将之女。
田可馨淡淡道,“对不住侯爷了,可馨身子不舒服,要先回府歇息……”
张昌国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嘿嘿笑着借着酒意就向田可馨的手腕抓了过去,“可馨小姐身子不适?让本侯送小姐回府吧……”
田可馨勃然色变,立即后退两步,怒斥道,“请侯爷自重!”
也是活该出事。
张瑄的亲兄长张焕和张宁,册封为亲王。而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叔父,则册封为郡王。
张九鸣有四子三女,子皆封列侯,而女皆封郡主。
因为张瑄的直系亲族血脉稀少,而一些远亲张瑄又没有册封,真正受封的也就是张九鸣、张九皋及其子孙后裔,构成了看上去有些单薄的当朝皇族宗室。
但正因如此,就更加让张九鸣和张九皋的子女产生了极大的优越感。一步登天,有人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宠辱不惊,而有的则就会得意忘形。
张昌国就是有些得意忘形的一个。而再加上他今晚喝了不少酒,酒意上涌,听闻田可馨怒斥自己,不由也恼羞成怒翻了脸道,“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本侯是何等身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
田可馨是何等清高孤傲的女子,见张昌国如此无礼羞辱自己,她愤怒地跺了跺脚,扭头便走。
但此刻张昌国已经昏了头,怎么肯放她离开。
带人拦住田可馨就动起了粗。田可馨的几个随从被张昌国的侍卫放翻在地,而田可馨本人也被面目狰狞色胆包天的张昌国拽住了粉白的手腕,正往他的怀里拉扯,而另外一只手则掀去了田可馨的面纱。
田可馨高声呼救拼命挣脱不掉,就顺手扇了张昌国一个响亮的耳光。
……
……
张瑄也有了七八成的酒意,他见崔颖等女也有些支撑不住,便准备带她们离开崇政殿回宫歇息,至于殿中这些放开心胸畅饮不止的文武大臣,就任由他们放浪形骸一回。
南霁云脸色阴沉地匆匆走进大殿。
他今晚没有参与饮宴,这中京的防卫安全包括宫禁宿卫都归他掌控,为了确保今日的宫宴平安不出差错,他带着一千神策军驻扎进了宫城维持秩序。
宫道上的动静和呼救声引来了宫禁宿卫,而宫禁宿卫一看涉及皇族不敢怠慢,立即禀报南霁云大将军。
第427章 告御状
南霁云赶来的时候,田可馨已经重新带好了自己的面纱,只是她的形态多少有些狼狈不堪,衣衫凌乱。尽管她的容颜已经落入一些宫禁宿卫眼中,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面纱,蒙在面上。
南霁云向田可馨扫了一眼,皱了皱眉,抱拳道,“田大人,这是为何?”
从始至终,南霁云都没有问被宫禁宿卫变相控制在背后的清河郡王张九鸣的小儿子张昌国。张昌国神色涨红,气喘吁吁,见惊动了南霁云,心里有些吃惊,但也有恃无恐。
南霁云是皇帝的心腹,铁杆奴才。作为皇族中人,皇帝的堂兄,张昌国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气。
他不以为,南霁云会拿自己怎么样。
事实上,南霁云也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皇帝的亲族宗室并不算多,也就是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支,看在皇帝的面上,只要张昌国别太过分,南霁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其他人,南霁云或许就大手一挥,遣散了,从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这田可馨不是一般人,她也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时时能见到皇帝,若是她吃了亏,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南霁云自己觉得也吃罪不起。
而且,军中还有一种传言,说是这田可馨其实跟皇帝有些暧昧,张瑄对她极尽宠爱,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女子出入朝堂和宫廷,还委以重任。
这就了不得了。最起码说明,田可馨也是不能得罪的。
田可馨心乱如麻又愤怒如海,只是她终归不是一般女子,早已平定好了自己的心神,面对南霁云,她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怒火,淡淡道,“可馨拜别陛下出宫回府安歇,不料这登徒子半路追上,强行对小女施行不轨,若不是小女反抗,恐怕此时……”
田可馨的声音因为羞愤而微微变得有些扭曲和颤抖。
她从小到大,一向是天之骄子,纵然是皇帝张瑄,也对她礼遇三分,如何受过这种羞辱和委屈。
南霁云心里一沉,心道这可坏了……此女据说是陛下看重的女子,若是她被……那还得了?
南霁云忍不住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回头来怒视了张昌国一眼,声音放缓了许多,轻轻道,“田大人,想必是一场误会!此刻夜深,本官这就派人送田大人出宫回府!”
南霁云这话本来是一种试探,看看田可馨的反应。若是田可馨的反应激烈,不可就此善罢甘休,那么他自有另外的处置之策。但如果田可馨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也就此消弭了这场风波,毕竟她也没有真正吃亏,只是受惊了。
待日后,让清河郡王府上向田可馨送些礼物陪个不是,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南霁云绝非是攀附权贵。事实上,以南霁云如今的权势身份地位,比张九鸣一个虚头八脑的当朝皇叔要强得太多。只是他一向视张瑄为主,主子的亲眷,能包容的就包容一些。
田可馨是何等聪慧之女,她焉能听不出南霁云的弦外之音。只是田可馨此刻怒火高涨,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去。
她冷冷地扫了南霁云一眼,淡淡道,“陛下宫廷之中,肆无忌惮施行不轨。小女平白无故,受此羞辱,岂能善罢甘休?既然南大将军不肯为小女做主,那么,小女就返回崇政殿,请陛下为小女做主!”
张昌国听了田可馨的话忍不住暴跳如雷道,“本侯还怕你不成?小贱人!”
田可馨气得肩头都颤抖起来。
南霁云大为光火,回头来怒视着张昌国压低声音沉声道,“小侯爷,宫廷之中,陛下脚下,不可出口伤人,言行失度,失了皇室的体面!”
张昌国见事情似乎闹大,索性就豁出去闹一闹,反正他是皇帝亲叔父最宠爱的儿子,也是为数不多的皇族中的真正核心成员,谁还能把他怎么样?闹大了,正好让皇帝赐婚,将这女子娶进家门,然后好好蹂躏蹂躏——看她还怎么清高,怎么骄傲!
张昌国于是就心一横,扬手指着南霁云傲慢道,“南大将军,本侯见独她行夜路想与她做个伴,岂料这女子不识好人心,反过来污蔑本侯,简直是岂有此理!”
“让她去,正好在陛下面上评评理!”
南霁云嘴角一抽,压了压火气道,“小侯爷,田大人昔日是陛下大军中的军师将军,也曾为陛下开国立下大功。而如今,田大人又是陛下册封的内廷女官和钦差特使,满朝文武都给她几分面子……小侯爷,听南某一句劝,向田大人当面陪个不是,说句软话,南某愿意做个和事老,此事就揭过不提了!”
按说南霁云也是一番好意。而他又是皇帝的铁杆心腹,位高权重,在中京城里绝对是一号大人物。南霁云如此从中调和,张昌国虽是皇族也不能不卖南霁云几分面子。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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