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虢国夫人的家仆拿着杨三姐的名帖办完事儿,直接去张府通知了张瑄,并将相关“手续”转交。
张瑄见事情办妥,倒也没有迟疑,立即就带着家人张力赶去平康坊,直接找上了怡心园的老板。有虢国夫人的面子和张瑄自己的身份在,尽管怡心园的老鸨子很不舍得放弃李苏苏,但也无可奈何,在交割了脱籍凭证以及赎身钱之后,一纸文书之下,李苏苏就恢复了自由身。
拿到脱籍文书,李苏苏泪流满面,因为心神激荡,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好在有萧十三郎在侧,一探手就扶住了她。
李苏苏盈盈跪拜在张瑄身前,眼圈红肿,她已经歇斯底里地哭过了一场。
“公子爷的再生之恩,苏苏就是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李苏苏哭拜在地。
张瑄笑了笑,抬手虚虚一扶,朗声道,“苏苏姑娘不必如此……既已跳出火坑获得自由之身,不知姑娘与萧兄今后有何打算?”
李苏苏被萧十三郎搀扶起来,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萧十三郎在一侧叹息了一声,“回公子爷的话,某家准备与苏苏离开长安,去塞外定居……公子仗义疏财的大恩,来日十三郎必有所报。”
“如此,张瑄就恭祝二位自此琴瑟相合夫唱妇随快活一生了……就此与苏苏姑娘和萧兄拜别,他日有缘相见,定当与萧兄伉俪痛饮三大杯!”张瑄朗声一笑,向萧十三郎拱了拱手,然后点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张力赶紧匆匆跟上。
望着张瑄飘逸前行的挺拔身影,萧十三郎慨然道,“苏苏,张瑄此人心胸气度绝非常人可比,将来必成大器……咱们今日欠下他天大的一个人情,将来某家必誓死相报之。”
……
……
张瑄没有在路上耽搁,直接回府。
不过,他刚刚踏进府门,就有下人来报说,玉真公主殿下有请。
张瑄无奈,只得再次出门上车,匆匆赶去了城外的玉真观。
玉真观说是道观,其实雕梁画柱富丽堂皇远远比一般的权贵府邸更富有气势,只不过是府中没有男仆只有侍女,而所有的侍女皆跟玉真一样穿着华丽的道袍而已。
在一个青年“女道姑”的引领下,张瑄走进了玉真公主的会客厅。进厅一看,果然不出他之所料,崔颖也在座。
而除了玉真和崔颖之外,右侧还坐着一个满脸虬髯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的华服汉子,体貌异于唐人,应该是胡人。这胡人虽然做客商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沉稳高贵的气度。
此人是谁?能登玉真公主的厅堂,想必非富即贵。张瑄行走间,虽然面不改色,但心念却是电闪。
见张瑄进厅,崔颖清秀的脸上浮起一抹红霞,她盈盈起身相迎。而那胡人也微笑着起身,站在那里深深打量着张瑄。
“张瑄拜见玉真殿下。”张瑄深深唱了一个大诺。
玉真微微一笑,摆摆手道,“罢了,免礼。张瑄,请坐。”
张瑄点头应是,然后随意坐在了崔颖的旁边,向崔颖投过闻讯的一瞥,但崔颖却娇柔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内情。
“张瑄,来,本宫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乃是来自回纥的大客商阿斯那——阿斯那,这就是本宫向你提及的当今圣上御封的金牌才子小郎君——昔日大唐名相张九龄的幼子,也是本宫义女崔颖的未婚夫婿,张瑄。”
“阿斯那?回纥客商?”张瑄心头一动,却见那阿斯那起身向张瑄躬身见礼,朗声笑道,“阿斯那久仰张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俊彦,名不虚传。”
张瑄拱手还礼,与阿斯那简单客套了两句,却是觉得有些诧异:这胡商的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行礼的姿势有板有眼,就连口音都带有长安腔调,如果不看外貌,肯定会被人当成土生土长的长安人。
张瑄想到这里,回头来望向了玉真公主,心道:玉真公主专程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介绍一个胡商吧?
“不知殿下召张瑄来,有何吩咐?”张瑄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开口问道。
张瑄说着话,目光悄然注视观察着玉真的神色变化,见她虽然微笑着,但脸上的笑容却着实有几分勉强,同时还暗暗扫了一侧的阿斯那一眼。
阿斯那会心一笑,“张公子,阿斯那来长安贩货,来拜望玉真殿下……听闻公子大名,就央求玉真殿下请公子来,一睹公子长安第一才子的风范……呵呵,来人。”
阿斯那轻轻拍了拍手。
旋即从厅外进来两个身材婀娜姿容不俗的年轻胡女,手托着两个托盘,一个托盘里装着一套晶莹剔透的轻玉茶具,而另一个托盘里则盛着一串浑圆透亮足有指肚大小的夜明珠,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是些许见面礼,还请公子笑纳。”
张瑄一怔,深深凝望着阿斯那,淡淡道,“在下与阿斯那先生初次相识,一面之缘,断然不敢受如此之厚礼。”
阿斯那似是明知张瑄不会收礼,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也就不慌不忙地笑道,“些许薄礼,不足挂齿。还请公子赏脸收下,阿斯那尚有事求公子爷仗义援手一二。”
玉真也笑吟吟地在旁插话道,“张瑄,礼是敲门砖呐……阿斯那是胡人,性情豪爽,喜欢直来直去——此番自然是有事求你相助,所以就先用礼物开道了。看在本宫的面上,汝先收了礼物再说。”
张瑄迟疑了一下,仍然摇了摇头,轻轻道,“不然,所谓无功不受禄。阿斯那先生有事请说,玉真殿下当面,如若张瑄帮得上,自然没有二话。”
见张瑄坚持,阿斯那倒是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示意两个胡女将礼物放在一侧,然后让她们退了出去。
旋即,阿斯那起身与玉真公主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竟然向张瑄半跪了下去:“阿斯那有山高海深一般的冤情……求公子做主。”
说着,阿斯那从怀中取出一份表文双手递在了张瑄跟前。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062章 不是一个轻易受人摆布的主儿
张瑄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阿斯那竟然是阿布思之子。
阿布思原为九姓铁勒同罗部落首领,人口众多,力量强大,东突厥乌苏米施可汗统治时,任命他为西部叶护,地位仅次于可汗。东突厥汗国灭亡,乌苏米施可汗被拔悉蜜、回纥和葛逻禄的联兵攻杀后,他率部投奔唐朝,李隆基册封他为奉信王,赐姓名为李献忠,将其部落安置在朔方节度使所属河南之地。
天宝八年,阿布思跟随哥舒翰西征吐蕃,攻取石堡城,因功升官为朔方军节度副使。
但好日子不长,因为得罪了安禄山,安禄山便上奏朝廷,要求阿布思率部迁移到幽州去,试图吞并阿布思所部。阿布思自然不从。
年初,安禄山调动蕃、汉步骑二十万击契丹。他奏请朝廷命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助战。阿布思部下有同罗精兵数万,人人能征惯战。安禄山欲借其助战之机兼并其精锐部队。阿布思识破了他包藏的祸心,拒不助战,在别无出路的情况下,率数万骑兵叛逃漠北。
但不成想在这个时节,阿布思的儿子却突然出现在长安,出现在玉真公主这里,还找上了自己——对于张瑄来说,这着实有些诡异。
阿布思父子有冤,阿斯那想要向皇帝密奏真情获得李隆基的原谅,然后重新归唐,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但是,既然他有门路找上了玉真公主,看这架势关系还匪浅,通过玉真公主自然就可以达到目的,又何必央求自己这个没有功名在身的普通士子?
“张瑄,此刻没有外人,本宫就说几句公道话。”
玉真凝视着一脸狐疑之色的张瑄,沉声道,“本宫当年与阿布思的夫人交情甚好,可以说情同姐妹。阿斯那秘密进长安,就找上了本宫……按说本宫义不容辞,但,本宫又深知皇兄的脾气,满朝上下皆知本宫与阿布思夫人有旧交,如若是本宫代为转奏,皇兄必然心疑……效果适得其反,反而会害了阿布思一家。”
听了玉真公主这话,张瑄忍不住苦笑起来,起身向玉真长揖,“殿下都办不了的事情,张瑄一介布衣士子,如何又能做到?殿下莫不是要难为张瑄否?”
“你虽是一介白身士子,但持有皇兄的御赐金牌,深得皇兄和贵妃看重。本宫可以趁进宫饮宴的时机携你一起进宫……当然,见了皇兄,可见机行事,如事可为便向皇兄转呈,事不可为便作罢。”
“再者,汝与杨三姐过从甚密,可以通过杨三姐向杨国忠说一说情……杨国忠与安禄山一向不合,他初登相位,如肯为阿布思说几句话,皇兄定然会给他几分面子……”
玉真公主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张瑄确实是具备帮助阿布思父子向皇帝密奏“喊冤”的机会,可问题的关键是:这不是风花雪月的小事,事干重大,他一个还未登科的士子,过早地介入国事政事,肯定要引起皇帝的反感,说不定还会毁了他一辈子的前途。
当面替阿斯那向皇帝转呈表文,这种事自己坚决不能干。这是张瑄的第一反应。
而至于求告到杨国忠那里,就更加行不通了。
别人不知,可张瑄作为穿越者却是心知肚明:杨国忠固然与安禄山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在安史之乱爆发前的几年里,几乎势成水火。
但按照历史的应有进程,杨国忠之后会撺掇安禄山诬告李林甫勾结阿布思谋反,李隆基一怒之下,才追削林甫官爵,籍没其家产,子婿流配,让李林甫不得好死。
而事实上,历史上的阿布思第二年就被俘押回长安处死,妻子沦为歌奴。
阿布思目前已成杨国忠构陷李林甫的一个棋子道具,找上杨国忠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等军国大事——张瑄一介文士,人微言轻,实在是难以完成殿下所托。”事关自己前途命运和全家安危,张瑄自然不会轻易应承下来,哪怕是为此得罪了玉真公主,也在所不惜。
阿斯那见张瑄态度坚决,心下不由有些失望。
他此番秘密进京,本来是携带重礼寻求李林甫的帮助,结果刚到京就听说了李林甫的死讯。于是就暗中找上了玉真公主,玉真倒是看重旧情没有推辞,只是却提出由张瑄代为转呈的主意。
见张瑄生生拒绝不给玉真公主面子,崔颖不由有些担心地望着玉真公主,生怕玉真公主会发怒。
玉真倒也没有生气,而是轻声一叹,望着张瑄淡淡道,“本宫就知道,你这小哥儿一定不会答应。按说,你与阿布思非亲非故,搀和进来亦有一定的风险。但这事儿,算是你帮本宫办事,无论事成与否,本宫都记着你的情分。”
“如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一力承担。汝是颖儿的未婚夫婿,本宫岂能害你?……且,本宫可以帮你兄长张焕官复原职。如何?”
听玉真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瑄不由苦笑道,“殿下,非张瑄执意不从,而是事情难为,几乎没有成事的希望。”
“其一,皇上信任、恩宠安禄山,朝野皆知。为阿布思平反,就意味着要治罪安禄山,如今安禄山圣眷正隆——殿下可以想想看,皇上是信任安禄山还是信任阿布思呢?”
“其二,杨国忠固然与安禄山不睦,但在面子上,却是一团和气。以杨国忠的性情为人,他焉肯为了阿布思去跟安禄山撕破脸皮?”
“如此种种,张瑄答应替阿斯那先生转呈奏表容易,但要皇上赦免阿布思难如登天……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岂不是自讨没趣?”
玉真公主瞥了张瑄一眼,细长的柳眉儿深皱起来。
张瑄所言,她不是不知,然而她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阿布思的儿子找上了她,还带来了阿布思夫人的亲笔哀求信,她狠不下心肠来拒绝。
有心帮忙却知道自己出面不合适,就想起了张瑄。
可张瑄年纪虽小,胸中却自有乾坤……不是一个轻易受人摆布的主儿。
崔颖在一旁见玉真神色变幻,唯恐张瑄触怒了她,便犹豫着开口插话道,“娘亲,张瑄说得有道理呐……以颖儿之见,此事还需从长计较才是。”
玉真抬头瞥了崔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道,“颖儿,汝且放心,娘亲不会难为你这小郎君的。”
当着胡人阿斯那的面,崔颖顿时霞飞双颊,立即垂下头去。
第063章 指点迷津
“殿下,关于此事,张瑄有几句话想说。”张瑄笑了笑,望着玉真公主神色淡定从容。
阿布思的事情,他不想介入进去,但出于长远考虑,他又不可能放手不管。相反,他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有可能影响和改变历史进程的重要机会。
阿布思是胡人部落首领中归唐的比较有实力的一个,如果能改变其死于安禄山之手的悲惨命运,对于几年后的安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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