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小姐的滋味
58
天已渐渐黑了,丁四喜仍没有想去吃饭的意思,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把目光放到了窗外,刚刚竣工的花园吸引许多村民前来游玩,花园里暗淡的灯光下游动着三个女人。从她们的体态上看,一个似乎老些,因为她的背景看上去臃肿不堪。应该说与妻子的年龄差不了多少,也是在不惑之年了吧。另外的两个则苗条得多,想必也要年轻些。因为她们一个披着长发,一个则高高地吊着马尾辫,年老色衰的女人大约不会如此打扮的。胖女人穿着直筒式长裙,苗条的女人则穿着袒胸露臂的吊带装。看着看着,丁四喜便对女人的穿着来了兴趣,他想服装设计师应该全是男人,要不怎么时装全都是为女人设计,而且设计的全都是让男人们看后心跳加快的那种?就说窗外穿吊带装的女人吧,本该着衣袖的地方,却用一根小布条代替了,万一那条细得可怜的布条子突然断了咋办?而且出奇地短,连肚脐眼上下几寸空白地带也全露着。丁四喜这时还记起了一则不知在哪看到的新闻,说是一名司机因窥探裙底之物而发生了车祸。这位司机也怪倒霉的,因为中国的法律没有哪一条规定人要怎么穿衣的,何况男人还大热天连背心也不穿,光着上身招摇过市。女人只是穿得短一点而已,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的。更何况在原始社会人类连衣服都不穿,串几片树叶来遮羞,剥块兽皮来御寒而已。现在不是有一句最流行的话叫“返朴归真”吗?只露肚脐眼上下几寸空白算是人类的进步了,而且比那些连背心也不穿的男人来说算是文明至极了。看不惯就别看呗,为什么还偏要往人家那地方瞧。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花园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大都是一些年轻人,男男女女在那里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有点象在上演什么剧目。“生活啊——”丁四喜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丁四喜认真地翻阅毛天下送来的市政建设有关资料。毛天下做得很认真,整个工程的预决算及发包合同等等都复印了,看来屠然啸是动了脑筋的,连一些小工程的建设都是实行议标制,虽然没有公开招标那么民主,但这也是国家认可的一种发包工程形式,要从这叠资料里抓住屠然啸的把柄是比较难的。
丁四喜经过两个星期的思考,决定要把小城镇建设中已经设计好的高杆灯给安装了。一个老板曾私下里找到他,如果安装50万的那种,可以给他回扣10万。因为前一段土方工作还没有完工,不好提安装的事,现在土方工程已经完工了,就可以提这个事。但是丁四喜明白,他不能直接提这个事。他把毛天下叫来。丁四喜照例肯定了小城镇建设前一段的成绩,让人听后感觉轻松。然后,他说起了工程施工的轻重缓急处理得不够。这是领导说话的艺术,一般用不够,不会直说差什么的。明显表露出来了不满意,特别是谈到高杆灯的问题,语气更加尖锐起来。他质问毛天下:“一个地方不亮起来,怎么会有人来呢?”丁四喜喝了一口茶后接着说道:“已经开发好了的地方卖不出去,就是因为环境没有搞好,你迅速造一个安装高杆灯的预算,把这项工程马上搞了!”
一星期后,毛天下拿了一个安装高杆灯的预算,要40——60万左右。丁四喜便立即召开了一个班子成员会议。主要是讨论安装高杆灯的问题。先是由项目负责人毛天下作了小城镇开发的汇报,并就下一步的工作的打算也作了说明,当然,重点说明了安装高杆灯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接下来是领导成员发言。 发言七嘴八舌,也五花八门。一般褒扬的多,批评的少。
丁四喜一直津津有味地听着,笑而不语,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态度。不轻意表态,既是一种涵养,更是一门领导艺术。中国有文山会海之说。会议不仅务虚的多,务实的少,而且很注重级别。往往是开会的不做,做的达不到开会的级别,要等开会的回去布置。一直以来,文山会海的效率特别低下。记得有个足球运动员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外教领衔的国家队与本土教练的最大区别是,会议明显的少了。以往一次比赛,要开许多会,分许多层次,弄得你神经兮兮,以至于比赛时特别紧张,而且愈是重要的关键的比赛,愈是心理脆弱,愈容易犯下低级错误。
人大主席率先作了肯定性的表态,其他人大都围绕着他的观点进行诠释。我们的体制里是不赞成争论的。议论也不行。领导的态度决定一切。哪怕是一个普通的会,也由领导定基调。如果你与领导意见不一,放在心理是可以的,讲出来就不妥了。容易让领导感觉你在反对他,因为在许多领导心里,反对他的观点就是反对他这个人,就如过去许多观点不一的人被打成右派或反革命一样。
最后发言的是屠然啸,屠然啸的脸绷得紧紧的。他是一镇之长,他不能这样随便附和,对这个项目是要负责的。他说:“高杆灯确实要安,这是我们小城镇建设中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停了一下,他又说:“但是,我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开发是老板垫的资,现在还没有卖一寸土地,也就是说还没有赚到一分钱,哪里有钱来安装那个玩意儿。”
丁四喜也拉长了脸:“不把环境搞好,就更难卖了。”这时,整个会场一片寂静,丁四喜又接着说:“我找了一个老板,他愿意垫资。”
“我保留我的意见!”这是屠然啸第一次和丁四喜在会上公开地顶牛。其实,在屠然啸的心中还另有一个算盘。一位老板曾答应他,只要购买了他们厂生产的高杆灯,他可得到10万元的回扣。如果这时安装,这样的好处会落到丁四喜的手里去了。等自己扶了正,也就是说当了书记再来办这件事,那么也就顺理成章地把回扣捞进腰包。
晚上,丁四喜打电话给深圳的一位老板,要这位老板第二天赶到天乐市城来。第二天,吃过午饭丁四喜就往市里赶,由于昨天与屠然啸在会上顶了几句,进城时也就不主动和屠然啸打招呼,只给秘书牛力说家里有事,进城去了。丁四喜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正躺在沙发上做面膜,整个脸都被一片白白的东西蒙着。丁四喜开始不注意,突然看到一个这样的人躺在沙发上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家里来了一个魔鬼。”丁四喜想幽默一下,不知怎的,冒出了这么一句。妻子从沙发上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哗”的一声撕掉了面膜:“有魔鬼也是你带来的。”自从丁四喜上次在宣传部时发生那事以后,妻子开始注意了自己的打扮,头发染得黄黄的,洗面奶也开始将几十块钱一瓶的上升到了几百块的。好久不与妻子见面了,丁四喜不想将局面弄得过于紧张,就主动坐到妻子身边去,摸了摸妻子的脸:“你瘦了!”妻子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便笑了笑说:“想你呗,大忙人!”便在丁四喜的脸上亲一下。要是以往,丁四喜会顺势接应的,可是自从丁四喜与梅子勾上以后,就越来越厌恶与妻子的亲近。丁四喜将身子一偏:“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妻子站起来,说:“我去买点菜回来,家里没有小菜了。”“我还有事,不在家里吃饭。”妻子听到这话,“乒”地一声出门去了。丁四喜呆呆地坐在那,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妻子的生日。心中便生出了许多内疚,感叹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丁四喜选择一个茶楼,接待深圳来的老板。现在的茶楼不仅喝茶还可以吃饭,更大的优势是好谈话。丁四喜选择了一个刚开业的茶楼,当他走进那装璜一新的包间时,突然想起梅子,他用手理了理头发便打电话给她。梅子嗲声嗲气地说:“人家在睡觉,不吗!不吗!嗯——”
丁四喜正要给深圳老板打电话时,深圳老板来了,深圳老板戴着硕大的戒指:“哩(你)好啊,久等啦!”刚坐下就往丁四喜怀里塞了一张卡:“这上面有5万,过几天再给你打5万上来。”
“那暂时没钱付给你哩!”丁四喜右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后说。
“没问题啦,卖地的时候我来买一块也不付钱就系(是)啦!”深圳老板毫不在乎地说道。
丁四喜没有想到这些生意人这么精明。难怪人家做生意赚大钱,丁四喜原以为不付钱,他们没有点办法。再后来,他们谈些什么,丁四喜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哼哼地应付着。
第二天,全体领导班子成员赶赴现场,进行实地考察论证,首先是由毛天下发言,就为什么要安装高杆灯进行了全方位的阐述。依次就是大家发言,人在官场混得久了,说话难免要看风向,多半是顺着主要领导的决策意图说话,谈的大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附和。在发言时总要说上一句:我谈点个人看法,不一定对,最后以书记说的为准。这好像很民主,因为各人都发表了意见,同时又体现了集中,因为最后以丁书记说的为准。这种做法貌似科学和民主,其实还是一言堂,但时下这种方法很流行。因此发言内容大同小意,基本没什么不同的意见。只有镇长屠然啸保持了沉默。
最后丁四喜逼屠然啸发言,与其说是发言,还不如说是逼他表态。但屠然啸还是坚持他昨天的意见。屠然啸的话令丁四喜心里很不是味道,心中有一种涩涩的说不出的感觉。心想你屠然啸事事与我掣肘又有好大意思啊?我们一起在宣传部时,那是为了争自己的前途,有点矛盾是免不了的。如今,我们都一样的是正科级干部了,而且又是搭当,何必呢?
丁四喜又组织召开了一次领导班子成员会。会议室是才装修的,设在镇政府办公楼的四楼,会议室不大,中间的圆桌可坐十五六个人,九个班子成员坐下后就显得很从容。牛力坐在门边搞记录,同时负责把守,不许外人进入,极严肃的。关于圆桌中央那两条凳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故事,这两条凳子中,有一条的坐垫和靠背是布的,中间镶有海棉,整个会议室里就这一条,不言而喻,这是做来给书记坐的,可是书记、镇长、人大主席都是在同一个级别上的,书记一个人当然不好去坐。镇政府会议开始前的开场白一般都是书记包场。这天的会议与往常一样,丁四喜先讲了他的指导性意见,然后提请大家讨论通过。于是大家就安装高杆灯的问题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宣传委员、组织委员、分管计生工作副镇长三个人发言时没有明确的表态,其余的都与丁四喜讲的指导性意见差不了多少,只有屠然啸的意见与丁四喜是完全相反的。既然形不成一致意见,大家只好举手表决,表决时开始只有四五个人举手,在丁四喜鹰样的目光逼视下,刚才没有明确意见的三位领导也一一举了手。屠然啸还是没有举手,他认为这是政府职能,最关键的决定权应在他这位镇长身上。尽管屠然啸不同意,但十天以后,高杆灯的安装工程还是全面开工了,指挥长由丁四喜亲自担任,其实是挂一个名,所有工作都由任副指挥长的副镇长毛天下一手抓。
59
窗外的风景真好,阳光下,柳树在低垂,花儿在开放,丝丝凉风把它们摆弄得妩媚动人。一位穿红色连衣裙的长发姑娘,在石墩上跟着随身听的音乐摇晃着头,显得十分惬意。此时的丁四喜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一封署名“正义”的来信,信中揭露了镇市政建设中,屠然啸是如何接受包工头贿赂的,说总额达二十余万元,还列举了工程是如何偷工减料,如何弄虚作假得到验收等等。丁四喜知道,他拿着这封信作用不是很大,一个镇里有几个人能搬动镇长?!他打电话要牛力送一个邮局卖的那种空白信封来。丁四喜用左手在信封上写上市纪委书记的名字,将署名“正义”的信装进去并封好,准备明天回到市里时再寄出去。做完这一切,丁四喜感到十分惬意,人也精神了许多,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把翘起的二郎腿颤了几下。他端起桌上的景德镇茶杯,揭开杯盖,突然觉得那温热的杯壁很像女人的体温。他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雪白的、扭动着的胴体,那双柔情的大眼睛烤得他的五脏六腑火辣辣的……丁四喜不由自主地拔响了梅子的手机。
现在,梅子在丁四喜的“关照”下成了市锦旗宾馆的一名正式职工。梅子到来时,丁四喜已把渔具清理好了,还将麦麸、谷糠、豆饼渣等渔饵装好。水库的负责人早已为他们准备了手竿、车竿、甩竿,尽丁四喜挑选。丁四喜只选了几条虫外,什么也没有动用他们的。只有梅子觉得稀奇,拿了一根车竿来玩。丁四喜很在行地来到水库中间,他清楚“进水口、乱石滩、湖泊水库钓中间”的道理。他把钩甩进水里后,便令水库负责人回去准备中饭,只留下他与梅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