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机密,几乎练了一年方有小成。只是那些士兵操纵飞行机虽然初有小成,却不免失了军人本色,要有个大将之材严加调教,加以统领。风观!”
邵风观听得文侯叫到他,又是一凛,道:“风观在。”
“我已为你请封。由于你离军已久,只能暂给你一个都统之衔,有功后再行加封。”
邵风观道:“多谢大人。”但他的话里却依然有些不情不愿之意。文侯微笑道:“不要小看这八百人。风军团人数虽少,威力却是全军之冠。这是一支亘古未有的部队,风观,就看你的了。”
我翻了翻,只见这帛书里写了几种风军团的战法。原来风军团担负的是探营之责,在空中过去,敌人自然无所遁其形。而更厉害的是,每架飞行机上都可以携带两颗平地雷,可以从空中掷下。这等战法,的确可以说是亘古未有,神龙炮威力固然极大,却不能及远,而飞行机没有这等限制,而且在空中全无阻碍,不论敌军逃到何处,风军团一样追得上。
这的确是一支奇异的军团。
我将帛书递给了邵风观,心中却升起了一个疑问。文侯想必察觉了,笑道:“楚休红,你还在想什么?”
我道:“我记得薛员外说过,飞行机要飞起来得靠马拉,也可以……”说到这儿,我突然心中一亮,叫道:“是抛石车!”
文侯也微微一笑,道:“你猜到了。”
在战前工部建造了许多小型抛石车,却没有用得太多。因为在城上用抛石车威力不大,我也没有太注意,后来守城战中没有使用那么多,还觉得是文侯计划有误。直到此时才明白,那些抛石车其实并不是抛石车,而是发射飞行机的架子。
没想到薛文亦也瞒得我好苦。
文侯打了个呵欠,对邵风观道:“风观,你拿回此书去看看,对风军团略微了解一点。明日我带你前去视察。”
我和邵风观向文侯告退后走出了文侯府。邓沧澜、毕炜、邵风观都成了各统一军的大将,我却还只是指挥着一个前锋营。原本以为文侯留我下来不去追击蛇人是另有大用,但他只字未提我的去向,我心中不免有点失落。
与邵风观并马走着,邵风观忽然叹道:“楚兄,有些人真是不可与之为敌啊。”
我也感叹道:“是啊。文侯大人足智多谋,深谋远虑……”
“我说的是你。”
邵风观打断了我的话。我惊得张口结舌,道:“什么?”
邵风观微笑道:“正是你,楚将军。”
他加了一鞭,向前跑去。我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其妙,只是呆呆地在街上看着他远去。天色也已将暗,暮色四合,我却茫然地一动不动。
邵风观第二日便不见踪影。岂止是他,便是平宁镖行也歇了业,大门紧锁,不知所踪了,也不知文侯要练的风军团到底驻在什么地方。
这几日我倒是出奇的清闲,文侯平时让我在侯府听命,我也放了那四十九个巨斧武士的假,自己优哉游哉地闲逛,除了打座,便是练一下吹笛,有时我真怀疑文侯是不是专门让我练习吹笛的。帝都自古以来就有民风好闲之名,因为就在帝君治下,全国赋税中有一大部份拿来建设城池,因此道路开阔,房屋高大轩敞,帝都的百姓们自然心满意足。此时蛇人之围已解,城中到处洋溢着一片欢腾气象,那些店铺也一家家地重新开张了。只是混乱刚过,城中秩序仍然不整,执金吾们也到处巡视。这些执金吾的大汉们虽然大多很是魁梧,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没经过什么训练,也只能做做这种事。看到他们,我就有点想笑。
三万禁军,由于出身大多是官宦人家,待遇优厚,长得比一般部队要体面得多了。只是这三万人战力恐怕连一万人都比不上,我都有自信,我的五千前锋营足以将三万禁军彻底击溃。其实那些禁军也不见得生来就是个绣花枕头,如果能严格训练,未始不会成为一支强兵。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象训练新军一样训练那么一支满是公子王孙的部队吧。
中午时分,我觉得有些饿,找了家小酒馆在里面自斟自饮。文侯到底要我做什么事?难道只让我在这儿吃吃喝喝么?
正吃着,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我往门口看了看,只见一批盔歪甲斜的士兵走了进来。这些士兵身上都带着伤,有几个连血迹都没擦去。一坐下来,他们便大呼小叫地要酒要菜。听他们的谈话,似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
毕炜吃了个败仗?但看那些伤兵的样子却不象是败退下来的。也许是正常的伤兵退回来吧,我正想着,一个士兵猛地一拍桌子骂道:“他妈妈的,老子就因为是第一军的,难道也就该死么?”
第一军是邢铁风以前统领的,现在邢铁风已经入狱,不知由谁带着。现在是由毕炜带队,这支人马自然是被推到了最前线去。我去柜上付了钞,正准备回去,却听得有个士兵大声道:“混蛋,怎么这么慢?”
他是嫌菜上得慢吧。我回头看了看,那士兵见我在看他,喝道:“看什么看?老子拣了一条命回来,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那正是那种缺乏军纪管束的士兵。看来邢铁风也是以前沈西平一类的人物,麾师冲锋有一套,整顿军纪则力有未逮了。我也不想多嘴,转过头走了出去。刚出门,迎面正见几个身着执金吾军服的人,当先一个竟是执金吾统领吕征洋。
吕征洋是偏将军,现在和我平级,我也用不着向他行礼。只是他也没注意到我,匆匆走了进去,我马上听得他喝道:“什么人敢来闹事?”
他来得也真快,这可不象执金吾的作风。我正在诧异,边上有两个人交头接耳地低语道:“吕统领来了,那几个兵可要吃苦头了。”“是啊,上哪儿闹不好,非得到吕统领开的酒馆来闹。”
这小酒馆竟是吕征洋开的!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吕征洋的心思大概都放到了怎么去拉客人过来了吧,这样的指挥官如何带得好兵。
吕征洋还在里面大声喝斥,一口一个“关殿帅”、“二太子”,不过里面的喧哗都也静了下来。我也不想再听,顾自走了。因为今天是出来闲逛的,也没骑马,一路慢慢走着,拐过一个拐角,前面却又是几个带刀的执金吾设了个卡,正在搜过路人的身,有一个身上有把菜刀也被缴了。现在不知为什么,执金吾大为活跃,他们上阵打仗根本派不上用处,大概借着“防乱”之名在这些地方找回点面子。我只穿了件便服,身上佩着百辟刀,又不想亮出身份来,说不定会大费口舌。正有些踌躇,忽听得身后有人道:“楚公子。”
还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我回头看去,叫我的是个侍女,她身后是一辆马车,车帘上印着安乐王的家徽。
那是郡主!现在文侯马上就要带我向安乐王求亲了,到了此时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走到车前,跪下道:“郡主,小将有礼。”
虽然她要成为我的妻子了,但现在毕竟还没有,这种礼数仍是要的。那个侍女见我这等情形,捂住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郡主却很大方,在里面低声道:“楚将军,上车来吧。”
我只觉面上有些发热。郡主落落大方,但也未免太大方了,旁人还好,她的这两个侍女看在眼里,不知到背后会说我们什么。我正想推托,郡主掩开车帘,道:“快点。”
她的神色十分凝重,大不一样。我吃了一惊,不敢多想,连忙上了车。这车里放了一张小小的茶几,虽然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很是清雅。我进了车,刚关上门,郡主道:“楚将军,坐吧。”
本来我还以为她有什么体己话要跟我说,但这样子却大不寻常。我坐了下来,车又向前开去,我小声道:“郡主,出了什么事么?”
郡主仍是若有所思地样子,低声道:“文侯大人没派你出征,可曾要你做什么?”
我道:“这两天什么事都没有,文侯大人在忙自己的事。”
郡主“噢”了一声,没再说话,我道:“郡主,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郡主道:“昨日毕炜进攻蛇人残军受挫,损兵数千。”
我吃了一惊,正想说蛇人是不是还有如此强的战斗力,但转念已觉得此事不会如此简单。以文侯之能,绝不会轻敌如此的,我道:“是不是……损失的都是路恭行的部队?”
郡主眼前一亮,第一次露出点笑意:“正是,路将军在乱军中不知所踪,只怕战死了。”
那就肯定不只是进攻受挫那样简单了。毕炜虽然看上去粗鲁,但绝非有勇无谋之人,只怕,文侯是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二太子的力量。他对付邢历,借的是帝君的力量,二太子为了不与他正面冲突,只得忍下这口气。而现在二太子手中的嫡系只剩了路恭行手下的不到万人,文侯连这点力量也不能让二太子保留,路恭行失利后,只怕他的指挥权也要被削除,这样二太子能掌握的便只有两万华而不实的禁军。
他步步紧逼,二太子会退到什么时候?想到路恭行终于死在战阵上,我不禁微微有些心酸。路恭行是大将之材,但投错了主人吧。我想通了这一点,正想问一下郡主,这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叫道:“请问令主人是哪一位?”
那是正在检查的执金吾小队长在问话。郡主的一个随从道:“这是安乐王郡主的座车,没见家徽么?”
执金吾虽然在帝都大有权势,但对宗室也从来不敢怠慢。那小队长连忙道:“是,是,请郡主走吧,末将失礼。”
等走过这关卡,我急道:“郡主,文侯大人此举,难道是正面向二太子宣战么?”
郡主脸上多了一分忧色:“我劝过甄侯不要将二哥逼得太狠,但他看来根本不听我的。二哥现在命禁军三营紧急待命,只怕也会有异动了。”
我道:“难道二殿下是想对文侯不利?”
禁军共有三万,其中一万是守卫皇城的近卫军,守外城的五大营有一万五千人,还有五千个维持帝都秩序的执金吾。虽然禁军战斗力很差,但毕竟也是支军队,现在都掌握在二太子手里。而军队几乎全都已随毕炜追击蛇人,如果二太子真要起事,现在该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文侯原本应该尽量缓住二太子,实在不该在这时候如此咄咄逼人,那几乎是在逼二太子发动了。
郡主苦笑了一下,道:“甄侯如果不曾想到这点,只怕早就被人收拾了。”
我目瞪口呆,道:“难道,文侯其实也控制了禁军?”
禁军战斗力再弱,也是支军队,文侯当然不会坐视二太子手中有这样的力量,很有可能,象当初符敦城的陶守拙暗中收买周诺的部下一样,禁军中也有许多已被文侯收买,所以文侯才会有恃无恐,对二太子发动连番攻势。他当然不会对二太子本人不利,但照此下去,二太子手中仅存的力量会被文侯翦除个一干二净,再没实力与太子争位了。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二太子来说,比杀了他更难受。
郡主点了点头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绝对如此。”
文侯是真的要逼二太子动手啊。示弱于人,然后一鼓歼之,这正是兵法要旨。二太子也深通兵法,不会觉察不到文侯的计划,而现在也是他起事的绝好良机。文侯在帝都与蛇人一战,这孤注一掷已是赢了,现在就轮到二太子来孤注一掷。但我知道,二太子的赢面极小,只是只要他不甘心雌伏,也仅剩这一个翻本的机会。
郡主叹了口气,小声道:“不管谁胜谁负,帝国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动。唉,外患粗定,内忧又起,难道帝国真是病入膏肓,已是不治了么?”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心头也猛地一颤,我一直不知道郡主的政见。与文侯不同,郡主地位超然,二太子与太子都是她的堂兄,大概没什么不同。如果她支持的是二太子,也要我帮助二太子的话,我该怎么办?
如果仅仅是文侯,我说不定会答应她的。正如文侯所说,这世界属于强者,如果我帮助二太子夺位成功,加上郡主的身份,我敢说日后我定会取代文侯的地位,成为帝国军的统率。可是,我能这么做么?
还有她……
我的心头一阵绞痛。郡主忽地微微一笑,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难办的。”
她好象知道我的心思一样。我脸上一红,也不敢多嘴。郡主道:“大哥和二哥对于我来说都是一般,只是大哥为人软弱,也更好控制,怪不得甄侯会选择他。唉,如果大哥和二哥的性子换一换,只怕什么事都没有了。”
如果太子与二太子的地位换一下,文侯肯定不会有现在的权势,但我也不敢相信二太子能击退蛇人。恐怕,争位之举不会出现,但我们都得死在蛇人手里了。我嚅嚅道:“郡主,那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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