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不知不觉,他已将运刀八法讲完,又道:“楚将军真个聪明过人。将这运刀八法练熟后,末将再向楚将军讲解运用之法。”
有这么一个好老师,我对雕刻的兴趣大为增长,每天除了一早一晚的打座,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练刻刀了,连兵书都读得很少。好在海上没什么事,我倒有闲做这些事。朴士免教得很是上心,不过五天时间,我就已经初窥门径,雕出来的东西与以前大不相同,朴士免对我赞不绝口,听他的口气,倒不尽是礼数。而我专心刻着木头,倒也不再晕船了。
这一日一大早,我正坐在船头专心刻着一只海鸥。现在我的刀法已相当纯熟,不过数刀就刻出了轮廓,只等雕琢细部。想让朴士免指点一下,但朴士免却忙上忙下地加固船上设施。我笑:“朴将军,今天天气不错,不用这么急吧。”
朴士免看了看天边,道:“朝霞如血红,不雨就是风。现在天气好,天擦黑时多半要起风了。”
我看了看天空,东边旭日初升,头顶的天空一碧万里,连云都很少,不象会起风的样子。正看着,突然船桅上负责了望的士兵叫道:“前面有船!”
这年头海上还有船?多半是些不要命的客商吧。我站起来,手搭凉篷向前望去。海涛起伏,水汽弥漫,隐隐的似在前方有船向这儿驶来。朴士免急匆匆地上来,攀上桅杆看了看,突然翻身下了桅杆,冲到我跟前道:“楚将军,快请回舱去。”
他说得很是急切,我诧道:“怎么了?”
“前面那船有点象五峰船主的船。”
我莫名其妙,道:“五峰船主是谁?”
“海贼。”
朴士免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指挥水军团士兵将雷霆弩架上来。这船本就是战船,雷霆弩虽然带得不多,也有七八架。我疑心重重,道:“这真是海贼么?”
朴士免道:“五峰船主的旗是双月烈火旗,我见来船的旗上隐隐有两个月光,而这一带正是五峰船主时常出没之地,不可大意。”
我道:“五峰船主名气这么大么?连你们句罗都知道他。”
朴士免点点头道:“他是受倭岛支持的,十几年前还是个商人,但后来渐渐在海上劫掠过往船只。倭人攻我句罗之前,他时常在露梁津出没,当初李将军令尊便丧生在他手下。”
我吓了一跳,道:“哪个李将军?李尧天么?”
朴士免道:“是。那是李老将军是句罗水师提督,五峰船主初起时只有十只战船,老将军奉王命征讨,一时大意,在海上中了他的埋伏。后来倭人攻来,李将军初时官职太微,无法提兵出征,待邓将军来援我国,这五峰船主又已退到这一带了,李将军未能将其擒获,引为终身之恨。”
李尧天的水战本事是当今之世最为顶尖的,帝国第一水军将领邓沧澜只怕还在他之下,虎父无犬子,李尧天的父亲即使不及李尧天,也非弱者,居然会丧命在此人手下,我真不曾想到。我盯着来船,道:“好,前锋营虽非水军,却也非怯战之辈,今日我要为李将军复杀父之仇。”
朴士免道:“楚将军,五峰船主不是好对付的,我们力量不足,还是暂且放过他吧。”
他的话中隐隐已透出惧意。我正有些不悦,但扭头一看,却见朴士免额头已有冷汗流下。我道:“朴将军,你觉得我们斗不过他么?”
朴士免张了张嘴,道:“楚将军,请恕末将无能,末将以为,我军勇锐……”
我打断了他的话,道:“朴将军,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不是刚愎自用之人。你水战娴熟,我却不懂水战之道,你就实话实说,省得我想岔。”
朴士免吞了口口水,道:“五峰船主眼下大约有二十余艘战船,虽然都没有我们这战舰大,但船上海贼也有五六十个上下,总数大约有千人以上,我军未满两百,如正面迎击,实属不智。”
一千多人!我吓了一大跳。我没到过海上,没想到海盗的势头会这么大。我道:“难道我们死定了?”
朴士免倒是松了口气,道:“海贼所长为接舷进攻,不在远击,因此所乘之船尽为轻舰,甲板远不及我船之厚,短程内速度很快,但时间一长,船速也未必能超过我们。我军若是避其锋芒,与海贼平行而过,因船上有雷霆弩,海贼见无法靠近,便会放我们过去。若是挑起战事,惹起海贼凶焰,反为不利。”
我想了想,道:“是,你说得有理。”海贼要的是船上的东西,不会象水军一样击沉对方,因此他们船上的远攻之器定不会多,抢夺时也是将两船靠上,再让人冲过对方船只近身格斗。象朴士免说的,让海贼知道我们船上有远攻武器,他们权衡之下,多半会知难而退。只是知道此人是杀李尧天之父的仇人,眼看要碰面了,却轻轻放过他,未免心有不甘。
朴士免道:“楚将军,您是册封使,末将之责便是保护使臣安全,还是请您下舱去吧。放心,水军团都是好汉,不会输给海贼的。”
我道:“好吧,我让人下去。不过我要留在甲板上,别忘了我身负保护丁大人之责,若有战事,岂有躲避之理。”
朴士免见说不服我,想了想道:“好吧。不过还请楚将军自己注意,海贼颇擅近身格斗,不能让他们攻上船来。”
第四章 海上风云
帆已上足了,船行进得很快,现在站在船头已能看清对方了。隔得远时也看不出海贼有多少,此时才见到一片风帆,数数的确起码有十几艘之多。这些船虽然都没有我们乘坐之船大,但转动灵活。只是不知为什么,似乎是我们在靠近他们,他们似乎并没有向我们进发,只是在原地转来转去。
我正有些诧异,朴士免在边上舒了口气道:“原来五峰船主正在劫掠客商。那就好,若我们绕开他们,他们多半不会追上来。”他转身向身边一个士兵道:“传令下去,让舵手右偏五度。”
我虽然也知道朴士免所说的是上上之策,但心里总有些不舒服。我道:“他们抢的是什么船?”
朴士免手搭凉篷看了看,道:“现在还看不清,我上去看看。”
朴士免动作很快,又攀上了了望台,看了看后下来了。他下来时脸上却带着些喜色,道:“好极了,被五峰船主围攻的是艘倭人的船。”
倭人与句罗人是世仇,何况去年句罗岛还差点被倭人灭国,怪不得朴士免会幸灾乐祸。我有点诧异,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五峰船主是倭人支持的么?”
“谁知道,五峰船主这种人无恩无义,有奶便是娘,想必是和倭人闹翻了。”朴士免说着,伸手擦了一把汗,笑道:“趁他们斗个难解难分,我们正好过去。”
不去理他们么?虽然我知道朴士免的话不错,我们实力不及五峰船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横插一脚。我看着那儿,海贼的船都不大,正中那艘船却要大一些。此时海贼将那船围住了,虽然听不到声音,却也看得到风帆招摇,海浪拍空,斗得甚是激烈。
我正看着,朴士免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不对!五峰船主分出五艘向我们这儿过来了!”
不用他说,我也看到了,在那一堆海贼船中,有五艘突然越众而出,直向我们驶来。我道:“他们想抢我们么?”
朴士免道:“他们大概没发现我们是战舰,等靠近了,给他们点厉害尝尝,让他们知难而退。”
那五艘船都不大,乘风破浪而来,船速极快,船尾拖了一条长长的白印。但每艘船最多也不过能乘五六十个人,五艘加在一起也不过比我们多了一倍而已,虽然比我们快,但多半造不成什么威胁。可是朴士免说他们可能没发现我们这艘是战舰,难道这是真的么?战舰有冲角,商船没有冲角,这一点一眼可以看到,海贼不见得全都是看不清远处的人。我摸住了腰刀,道:“朴将军,情势好象有点不对啊。”
朴士免的脸色也有点沉下来,低声道:“是啊,五峰船主好象要把我们拿下的样子。来人,给他们射几箭,提醒他们一下。”
由于雷霆弩比较笨重,移动也不灵活,船上只带了八架雷霆弩,此时都已经装在船头两侧。朴士免传令下去,左侧的士兵答应一声,扣上雷霆弩发射出去。他们的弩术虽没有火军团精湛,也算可圈可点,但相隔尚远,八支雷霆弩倒有一大半射空,另一半射中的也或中船帆,或中船帮,没什么威胁。
朴士免搓了搓手道:“这回他们该知道了。”
也许五峰船主是知道了,那五艘船同时降下了速度,似乎在商议什么,突然,那五艘船又向前开动,从海贼群中却又分出了五六艘。
海贼一共也不过二十艘船左右,这一下已经分出了一半。我吃了一惊,道:“朴将军,他们是想把我们拿下啊!”
朴士免皱起了眉头,道:“是啊,真怪,五峰船主活腻了么?”
我握紧了刀柄,道:“朴将军,事不宜迟,我要命前峰营全神戒备。”
朴士免似乎也有点乱了方寸,五峰船主的举动大出他的意料,他定是想不通了。他想了想道:“好吧,楚将军,请你小心,海贼凶残成性,千万不可大意。”
我道:“知道。”正要回舱向钱文义下令,刚转过身,却见钱文义急匆匆从舱中冲了出来,叫道:“统制,出什么事了?”
我道:“你来得正好,快让兄弟们准备好,有海贼攻过来。”
钱文义这才看向一边,道:“是五峰船主!”
我倒是吃了一惊,道:“你知道?”马上记起当初钱文义跟我说过,他是在海边的一个渔村长大的。五峰船主在海上横行了好多年了,钱文义多半也听人说起过。只是想想我晕船的那次,浑身无力,不要说举刀了,不觉得担心地道:“让兄弟们千万不可大意。他们身体如何?有晕船的没有?”
钱文义微微一笑,道:“请放心,统制您让我挑选士兵时,我便专门挑些坐过船的,平时又常在赌钱,时常活动身体,出海头一日还有几个兄弟晕了船,这两日便除了那唐开以外,没一个晕船的了。”
原来钱文义让他们赌钱也是让他们尽快适应船上啊,这和我用雕刻来分神也是一个道理。只是唐开一直生活在天水省,他坐过的船顶多是押龙河里跑跑,这回恐怕吃的苦头更大。我有点担心,道:“他要不要紧?”
钱文义赞道:“这姓唐的倒是条铁汉,虽然吐得天翻地覆,可还是硬撑着。今天好多了,没吐过,不过我见他脸色有点不太好,只怕还不能完全适应。”
我道:“好吧。唐开若是身体不好,便让他歇着,别来了,另外的人都上来。”
钱文义行了一礼道:“遵命!”却又笑了笑道:“只是丁大人和他的伴当可吃尽了苦头,丁大人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我也不由笑了笑,道:“让他们歇着吧。”我眯起眼看了看正驶来的海贼的船只,轻声道:“来犯的海贼在三百人上下,我们和水军团加在一起也不过一百三十多人,挡得住么?”
钱文义道:“楚将军太小心了。海贼人数虽众,却不能一拥而上,轮番攻来,我们怕他们做甚?”
我笑道:“正是这个道理。让兄弟们拿出点威风来,给水军团的兄弟看看,我们前锋营可不仅仅是在陆上才能立功。横行沧海,第一役便拿这海贼开刀!”
钱文义应了一声下去了。他为人精细沉稳,将他带出来果然比曹闻道更为得力。只不过一瞬,三十人都已上了甲板,连脸色不太好的唐开也站在队列之中。此时海贼冲在前面的五船距天驰号已经不过数十步之遥了,此时再逃也逃不过,因此朴士免命令下帆止步,将船头掉过来对准敌船。因为雷霆弩都装在船头,若是海贼追着我们打,雷霆弩发挥不出威力,而战舰的船头比船尾也要坚固得多,朴士免临危不乱,指挥得当,不愧是李尧天的得力干将。
一个水军团的士兵站在船舱顶上高呼道:“对面船只听真,我们是帝国水军战舰,你们究竟是何意图?”
海贼的船都差不多大,此时可以看到他们的船头都镶着不同的雕像,最前的一艘船船头镶的是个呲着牙的狼头。那狼口中两根长牙雕得出奇的长,伸出唇外,看去甚是狰狞。远远地只见那船上有个人站出来,一脚踏在那狼头上,叫道:“大爷是五峰船主麾下的巡海飞狼方摩云,过密陀海的船只都是我们五峰船的猎物。你们这些走狗快快束手就擒,大爷给你们一个全尸!”
这方摩云说得极是狂傲,我心头火起,钱文义也撇了撇嘴道:“好大的口气。”
朴士免走了过来,到我跟前道:“楚将军,看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您可要准备好。”
我道:“海贼的先锋定是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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