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是要用风筝带我出去么?
我真有点钦佩那个想出这主意的人。这人也当真了得,这主意匪夷所思,却也完全可行。我飞快地倒着绳子,已将那粗绳抓到了手中。
这时,却听得刚才在砍旗杆那个蛇人喝道:“是妖魔化成伏羲大神的样子,快放箭!”
它的喊声很响,但那些蛇人正此起彼伏,发出一些怪异的叫声,它的喊声却没有用。它跳下那旗杆架子,取出一张弓来,叫道:“放箭!”
蛇人的箭我还没见过。这个蛇人一箭射出,那支箭歪歪斜斜,飞近了那风筝便射不上去了,掉了下来。
怪不得蛇人少用箭吧,恐怕它们不擅长射箭。
这时,谭青在风筝上忽然也一箭射落。他的一箭可与蛇人的那箭不可同日而语,这一箭直射向那蛇人,那个蛇人张开嘴,一条鲜红的舌头吐在外面,似是吓得一动不动。
“啪”一声,这一箭射在离它只有一尺远的地上。在风筝上,以谭青那等高超的箭术,还是偏了一些了。
我正觉得可惜,手上却不慢,将那粗绳子抓在手中,试了试。
本以为这绳子一定绷得很紧,但这么一拉,却拉得那风筝下沉了一些。
那风筝承不住两个人的份量!
此时我心头如同一桶冰水浇下。本以为绝处逢生,但这么一来,前功尽弃,除非谭青自己跳下来,我才能逃走。
可谭青真能舍身救我么?
这时,下面的蛇人已纷纷站起,有一些也取出弓来向那风筝射去。它们的箭术还不及刚才那蛇人,谭青虽被我拉得沉下许多,却也仍没一支箭能射到他身边的。
我绞尽脑汁,却仍想不出一个能让那风筝承受两个人份量的办法。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尖利的破空之声,却见一支长枪射了上来。
这支长枪比箭长过许多,已正对着谭青射去,才到那风筝边,却被一下击飞,斜斜坠下。但如此一来,一下子又有好几个蛇人将长枪当箭射上去。幸好,不是所有蛇人都有那么强的射术,几支枪射得比箭更低便落下来了,但也有一两支枪到了谭青身边。若不是蛇人的准头太差,这两枪已足以将他射死。
这时,一支长枪正从我身边掠过。这支长枪正是那身披软甲的蛇人射的,劲力颇强。我右手一甩,百辟刀脱手掷出,正绕过那长枪,在枪杆上绕了几圈。
那一瞬,我的手臂几乎要被拔出一般,浑身一震,肩胛处痛得几乎无法忍受。
这时,我也感到周身都开始疼痛。那忘忧果失去效力了吧?
我将刀收回来,左手抓住了长枪,人也不住气喘。这杆长枪虽然抢到了,但我也已无法再用。我顺手将风筝上垂下的那根绳子绑在长枪上,好让自己方便些抓住。
如果再想不到逃走的办法,我也只好放手了,不能再让谭青在半空里盘旋。
这时,箭已如雨下,不过都避开了旗杆这边。它们也仍不能让这旗损伤吧?我看着那面正迎风招展的大旗,现在已被风扯得笔直,好象一块木板也似。
这时,忽然听得蛇人们发出一声欢呼,我抬头望去,大吃一惊,却见那风筝上已扎了一支长枪,看样子,竟是已射穿了谭青的身体。
我大吃一惊。那支长枪在风筝上动也不动,风筝却已开始盘旋,正不住往下掉。谭青已被射死了?我不禁仰天叫道:“谭青!”
像是响应我的叫声,一个人影一下从风筝上掉了下来。
谭青掉下来了!
我只觉心也要跳出喉咙口,他掉的地方就在旗杆边上,这一掉下来,手中的长枪被风筝带得猛往上一升,几乎脱出手去。可是我手里只有一杆长枪,怎么才能挡住他?
我也没有多想,将长枪的一头扎进那面旗的左上角,左下角和长枪枪杆捏在一起,也来不及捆到一处,便伸出去。
那旗子右边有一根木棍插着,升旗的绳子便绑在那木棍上。我在左边这么插上一枝长枪,约略有点象个担架床的样子。
我也没有想到,谭青从那么高的地上掉下来,我用这么一个简陋之极的担架床如何接得住他?就算接住了,他掉下来的势头也会连我也带下去的。但此时我根本没想这些,只是将旗子伸出去,只想把他接住。
“呼”一声,谭青的身子从旗子边掠过,枪杆根本没碰到他。
那一瞬,几乎只如闪电过眼那么短的时间,可是我却觉得如同有一天、一年那么长久。
谭青的胸口插了一支长枪,右手上还握着一把短弓,眼已闭着,脸上,还有点淡淡的笑容。
“谭青!”
我大叫着,可是,他的身体已“砰”一声摔在地上。
他一落地,蛇人已如潮水般涌上,我看不见下面的样子,却听得到刀枪刺入皮肉的声音。
我握紧了拳,关节也发白,只想狠狠地一拳打出,可这一拳却没有一个地方好打,眼角,也只觉得湿润。
一阵风猛地卷过,那面旗已展开了,兜风,这一阵风将我的身体也在旗杆顶上摇了摇。
谭青已掉下来了。现在风筝上没有人控制,尽管只有我一个人,也同样没办法带我飞走,除非我能爬到那风筝上。只是,风筝若降到只有旗杆那么高,那恐怕便飞不出去。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当务之急,便是我如何带着沈西平的首级逃出去,否则谭青的死也只是白死。
我看着那面旗子,又是一阵风吹过,那旗子象瓦片一样被吹得鼓起。我紧紧地抓着,忽然,脑子里跳出了一个主意!
谭青,多亏你。
我看着旗杆下,默然无语。谭青落下的地方,只剩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痕迹了。
我一刀砍下一段绳子,将那旗子左边的两角绑在了长枪上,试了试,让风筝上垂下的那根绳子移到正中。
谭青,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杀尽这帮蛇人。
在心底喃喃地说着,一刀砍断了那根升旗的绳子,然后一手抓着长枪的一头,将长枪横在肩上,猛地站了起来。
在旗杆顶上,要保持这个姿势是很困难的。但我只消那短短的一刻就行了。
我一站直了,左脚一下勾住那旗子的一角,趁着一阵风吹过,猛地向外一跳,右脚勾住了旗子的另一个角。
现在那旗子平平地背在我身上,也正好形成了一个风筝的样子。头顶那风筝吃的份量一下减轻,猛地升上天去。
下面,只留下那些蛇人的一阵惊呼。我只觉那旗杆象落下地的一块石子一样,飞快地下落,眨眼间便升上了十几丈高。
第八章 智者胜
风鼓动着我背上的大旗,我象一只鸟一般越飞越高,下面,蛇人的阵营已一览无余。
蛇人驻扎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山谷。南疆多山,丛林茂密,而人口却不多,多半是住在平原一带的城郭和村落中,那些山里只有一些零星的猎户。
在空中,我已转了好多念头。这山谷很大,两边山壁如刀削,从两边攻下来是不可能的。前面有那片树林,要是用火攻,也只能烧掉树林,烧不到它们的营帐。而有那树林阻挡,帝国的骑兵也无所用其长。在这地方扎营,攻守两便,那蛇人军的首脑当真深通兵法。
可为什么蛇人不全军攻过来?
我只觉奇怪。蛇人的每一次攻击都不超过万人,可它们来时的尘头,却起码有好几万。在旗杆上,我看到蛇人的阵营绵延数里,可是出来的蛇人最多不过几千人。就算没有全部出来,蛇人也不至于那么少。
难道,那是伪兵之计?
我心头不禁一寒。蛇人难道真能定下这等计策么?若蛇人真个不过万人,将我们十万大军缠在这里,那真是笑话了。
此时我高高在上,两军一览无余,看得到冲出来迎战的蛇人正潮水一般涌出树林,带着我飞的风筝被一个黑甲骑士牵着绳子,正向城中跑去。树林外,已有数千人的帝国军严阵以待。
这批帝国军几乎全部是前锋营,当中夹杂着一些龙鳞军残军。他们到树林边,却不再攻入,想必也知道在树林里骑军无所用其长,绝对不会是蛇人的对手。可守势也未必能持久,蛇人的攻击有如狂风骤雨,他们能坚持多久?
此时,牵着我的那黑甲骑士已放慢了步子,风筝降下了许多。那人控风筝的手法极是高明,我也曾见过小孩放风筝,收下来时常一头栽下。若这风筝也一头栽下,我自然仍然难逃一死,可这人慢慢收回绳索,那风筝一点点降低,极是平稳。
风筝降到十余丈高处,我挂在风筝下,已离地还有八九丈了。那黑甲骑士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收起那面旗帜。我手一攀,抓住了绳子,将那长枪从旗上退出来。
此时,我左肩却觉得一阵疼痛。那一枪刺穿我的手臂,伤势不轻,本来有那忘忧果的效力,感不到疼痛,这时药效已过,伤口一阵阵钻心地疼痛。
那黑甲骑士大约也知道我伤势不轻,招招手,边上几个龙鳞军围上来,帮他拉绳索,另几个作势准备接住我。
等我降到离地还有一丈多高,却听得树林里的蛇人忽然发出一阵呐喊,黑压压的一片蛇人冲了出来。
前锋营岿然不动,那几个龙鳞军加紧拉着绳索,似乎对前锋营信心百倍。几个人加力拉扯,那风筝一低,下落之势便急了起来,我直冲下地。眼看要一头栽到地上,虽然这高度摔不死人,也要摔个七荤八素,几个龙鳞军冲过来,一下扶住我的双脚,一个叫道:“楚将军,放手!”
我双手一松,他们抬起我向前跑了几步,消去了我前冲之势。等我双足一落地,人刚站稳,只觉左臂疼得像是裂开一般,人也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几个龙鳞军围在我身边,有一个扶起我叫道:“楚将军!楚将军!”
我从腰间解下沈西平的头颅,递给边上一个龙鳞军,道:“这是沈将军的首级……”
我还待说什么,那几个龙鳞军忽然直直跪倒在地,道:“楚将军,日后楚将军有命,我龙鳞军将士定万死不辞。”
我说不出话来,边上却听得祈烈叫道:“将军!”
他的声音欣喜若狂。我扭头一看,却见他牵着我的战马,向我跑过来。等他到我跟前,我道:“谁要出来迎战蛇人的?疯了么?”
祈烈想必也知道我会这么说,道:“将军,你放心,那是路统制和张先生定下的计策,我也出了点主意。”
我看了看那些一字排开的前锋营,在他们跟前堆放着一些树枝搭成的工事,路恭行立在全军正中,手中持着一面旗帜。我心头一亮,道:“用火药?”
他一笑,道:“正是。”
我挣扎着起来,祈烈给我臂上包了一下,扶着我上了马,道:“将军,回去吧。”
我道:“龙鳞军的弟兄,你们先把沈将军的首级带回去,我还想再看看。”
那几个龙鳞军又向我躬身一礼,跳上马向城中跑去。我带转马头,看着在树林边列阵相迎的前锋营。冲在最前的蛇人,已距前锋营不过数丈之遥了。不知路恭行打什么主意,那些柴草烧起来的话,恐怕已挡不住蛇人的攻势。
路恭行的大旗一挥,全军登时井井有条地后退,仍是有条不紊,将那工事全部让给蛇人。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我问话,最先冲上来的一批蛇人已到了那工事边。祈烈却有点坐立不安,道:“千万不要出事情。”
像是应和他的话,忽然,在那头发出一声巨响,大地都仿佛震颤,我的坐骑虽然久经战阵,也惊得人立起来。我一把拉住缰绳,带住了马,却已见祈烈兴奋地叫道:“将军,成了!成了!”
刚才工事那边,浓烟滚滚,那些柴草也燃烧起来。地上,到处都是蛇人的残肢,有几个蛇人浑身带火,冲出来,但身上火势太旺,没几步便被烧成一堆。只有一两个蛇人冲破火阵,但却到了严阵以待的前锋营阵前。蛇人便是再蠢,此时也不敢再冲了。
我的马被这一声巨响惊得打着转。我勒了勒缰绳,马停住了,祈烈在一边帮我带住马,道:“将军,不要紧吧?”
我喃喃道:“好个张龙友。”
火药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我也始料未及。此时烟尘已散去了一些,看得清刚才发出巨响的地方。那里刚才还平平整整,现在却如同被刨了条深沟,上百个蛇人的尸首堆在一处,火舌不时喷出。隔着那两丈宽的一带地方,一群张皇失措的蛇人正张望着,欲进不进。
这等威势,攻守两方都不曾想到吧。
这时,路恭行道:“全军听令,依次退入城中,不得混乱。”
前锋营已到了我跟前。与我交好的几个百夫长向我点头示意,眼中也掩不住笑意,连蒲安礼对我也隐隐有点敬意了。
路恭行退在最后。最后的一排前锋营手持长枪,不敢怠慢,只是蛇人却吓傻了似的,追也不追,几个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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