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两端





突然黑衣汉子中有人惊呼一声: 
“冰玉剑!” 
“什么,那柄不见血决不回鞘的冰玉剑?” 
“难道眼前这个人是冰玉郎君?” 
“不大象,冰玉郎君三十多年前就已出道,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吧!” 
“而且听说冰玉郎君肤白如雪,貌似潘安,哪里会是眼前这个黑得跟煤球似的丑小子!” 
黑衣汉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石青越听越糊涂: 
“喂,我师父把这把剑叫做破铁剑,才不是什么冰玉剑。你们要打快打,莫要吵到我家少爷!” 
石青的不耐烦让黑衣汉子以为石青瞧不起他们的能力,再加上石青否认了那把剑是冰玉剑的可能性,这群人相互看了一眼后突然同时掠上,刹时黑色的身影上下晃飞,重重刀影将石青包围在中间。 
虽然心中已经下了誓死保护少爷的决心,但当几人同时扑上时,缺乏经验的石青还是慌乱无措。刚才的镇定一下子崩溃,他只知道胡乱招架,毫无章法。 
他躲过了左边,右边的刀子已经压下;他用剑架开上方的刀子,脚下又险些顾不得了。他在人影刀缝间东窜西跳,险象环生,最要命的是他每次将剑刺向敌人时,却不敢刺进人家的身体,所以他尽管满头大汗,衣衫破烂,却只是削断了几柄大刀,一个人也没有打倒。 
石青记挂着容少爷,却又想不出方法脱身。正在急得不得了的时候,尖叫声传入耳中: 
“啊!救命啊!你,你要干什么!啊!” 
石青大惊,那是容少爷的声音。容少爷怎么了?他扭头看去,一下子只觉得魂飞魄散:一个黑衣汉子居然趁乱跑到少爷那边,明晃晃的大刀已经向缩做一团的少爷身上砍去。 
惊人的一幕让石青心中的一根弦“啪”的断掉,他什么也不顾了,只想着不能让少爷受一点点伤。他怒吼一声,将身体一旋,剑锋一转,一道蓝芒横空划过,幻作无边的剑幕,惊心动魄的惨嗥破空而起,血肉横飞。 
只一刹那的时间,地上已横尸六具,准确的说,是几团血肉。 
刚才准备砍容少爷的那位此时已经面如死灰,全身籁簌而抖。那刀举在半空中愣是不敢落下。这时容少爷站起身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用手指轻轻戳了下那个已经呆住的汉子的额头,那个汉子就如木雕一般向后倒去,“碰”的一声跌落黄土,原来竟被活活吓破了胆。 
容少爷看了看那边的修罗场,摇了摇头,心中感叹这个石青的潜力还真大,以后还是少激发的为妙。 
“石青,刚才你用的那一招叫什么名字啊?” 
“叫凤翔九天。师父嘱托我要在最危急的时候才可使出,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呕~~”石青回过神来后,已经蹲在墙角狂吐不已,“我再也不,呕~,再也不敢用了,呕~~” 
容少爷怜悯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刚才将我保护的很好,所以也不算做错什么。难道你希望换成我变成那个样子吗?” 
石青听他提起刚才的情景,那种心胆俱裂的感觉又回到了心里。他自小跟随师父两人在深山学艺,即没有师兄弟,也没有年龄接近的玩伴。容少爷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对自己又好又聪明又和善的人,他心中自然十分依恋。所以刚才那一幕,真的是把他吓坏了。他猛地转过身来,将容少爷紧紧抱住,不禁放声大哭起来。他一面涕泪滂沦,一边嚎着嗓子叫:“少爷啊……我,我,你……啊~~” 
容少爷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不顾脸面的如此嚎啕大哭,他又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好胡乱的拍拍石青的肩膀,嘴上生硬地说:“不要哭了,石青!” 
 而石青不知是真的伤了心还是破了胆,依旧一个劲的在那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哀哀嚎叫,哭得像要断了气似的! 
  容少爷被他哭得心烦,大声怒斥道:“不要哭了!” 
  这一声叱喝有如旱天焦雷,将石青吓得噎声止泪,傻在那里。 
容少爷看他呆傻的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巾,拭去石青面颊上的泪水,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杀了人之后应该做什么?” 
“啊?” 
“我们得跑路了,呆子!” 
刚刚还在欣喜找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保镖,现在容少爷却得为这个保镖的笨脑袋瓜哀叹了。 

这一天似乎是一个大煞之日,大家实在不宜出门。 
“救命……” 
石青刚背着容少爷跑了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一声尖锐的呼救声响起。石青向后一看,原来是四个彪形大汉在追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天色已经大黑,而这条巷子空无一人,老人的呼救根本无济于事。他似乎已经跑得精疲力竭,白发凌乱,汗流满面,好几次都险些被后面的人抓住。 
四个大汉欺负一个老人家!石青立刻义愤填膺,想要冲上前去,却被身后的容少爷勒住了脖子。 
“少爷……” 
容少爷冷冷说道: 
“这与你何干!” 
石青气势顿消,喏喏说道:“嗯,我师父说,说要,要见义勇为,见,见不平事要拔刀相助。” 
容少爷冷哼一声:“那都是蒙人的话罢了。你冲出去将他救下,也就罢了,他自然对你感激不禁;你若为了救他受了伤或是死掉了,可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更何况……” 
容少爷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也不瞧瞧咱们的状况。咱们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你居然还有闲心管闲事。 
“噢……”石青不大敢违抗少爷的话,头被敲得很疼还是小事,万一容少爷一生气不要自己了,自己岂不是哭都来不及? 
“还不快跑!” 
石青听话的继续向前跑,可是老人的尖叫声不时的传进耳朵里,石青就觉得自己的心肝肺正在被放在火上煎烤,浑身那个难受啊。打小,师傅就对他说起过江湖的快意恩仇,他一直就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可机会在眼前的时候他居然不能去,你叫他怎么能不心焦如焚呢?。他不敢放松的迈动脚步,却一步三回头地向后不停观望。 
容少爷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唉,算了,你去罢!”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石青一听,高兴的几乎要蹦了起来。他将少爷小心放在路边坐下,然后就像一阵风似的卷土而去,却没有听到容少爷在后面幽幽说道:“不让你亲自体会一下,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江湖呢?” 
石青让过老人,而将那四名恶徒拦住。 
“喂,你们四个大男人怎么能欺负一位老人家?”石青大吼一声,自觉吼声充满英雄气概。 
“哪来的野小子,滚开!”当先那个大汉伸手就去推石青。 
石青没有动,但推他的那个大汉却几乎是打着滚直跌出三丈远。 
“小子找死!”第二个大汉一声怒吼,一拳直捣石青心窝。 
但当那凶狠的一拳结结实实击在胸口上时,石青还是也没有动,只是,那个出拳的大汉裂着嘴甩着手慢慢蹲了下去。 
剩下两个大汉面面相觑,这一下他们不敢再乱动。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大汉将上衣猛地拉开,露出满身的纹身,然后举起手中的大斧高声喝道: 
“小子,你,你爷爷我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手里拿着的是一把乾坤天地夺命斧。我是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哼,小子还不赶快给爷爷我让开!” 
这一声大喝果然是很有气魄,如果声音不是抖的有点变音,腿没有抖的那么厉害的话。 
石青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他将铁剑抽出,在空中灵巧的抖了个剑花,笑嘻嘻的说:“嘻嘻,我只有一把破破烂烂的铸铁剑。虽然杀不了鬼,可是宰宰猪狗还是可以的。” 
这后面的话显然很侮辱人,但奇怪的是那几个大汉就像没听见一般,只是直愣愣的盯着那把剑,然后就一齐撒腿跑掉了。 
“咦?这把剑真的这么厉害吗?我拿它挖红薯的时候,师父还夸我很会找工具呢!”石青将那把铁剑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几遍,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疑惑的放回剑鞘。 
那位老人家见恶人已跑,连忙跑到石青面前,“扑通”跪下: 
“大侠救命之恩,老夫我感激不禁!” 
第一次被人称做大侠,石青有些飘飘然。想不到当一次行侠仗义的大侠,感觉这么爽。但老人一跪把石青的脸给跪红了,他连忙将老人扶起: 
“老人家快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夫的家就在前面,老夫想请两位恩公到寒舍小住几日,略尽地主之谊。” 
“那好啊,少爷,咱们就到他寒舍去吃喝几日吧。”石青一直饿着肚子,一听可以去别人家里去吃饭,立刻高兴地答应下来,但是他马上又想起少爷还没表示意见,赶忙用手捂上嘴,回头看看少爷的意思。 
幸运的是,容少爷不但没有生气,还微笑示意老人前面带路。 
三人走过几条街道,就到了一家高大宅院。这一宅院四周青石为墙,竹木阴翳,亭榭楼台隐约可见,门前悬挂的红灯笼上写着“程府”二字。门口站立的两个青衣仆人见主人回来了,一个恭敬迎上,另一个早早就跑进去送信了。 
正厅内灯火辉煌,几名婢女下人穿梭,陆续端上美味佳肴。 
三人入座后,老人吩咐身后的绿衣丫鬟: 
“翠竹,快去请小姐也来见过两位恩公。” 
丫鬟领命离去。老人则端起碧玉杯向两位敬酒: 
“老夫敬两位恩公一杯。” 
不多时,一名少女姗姗走进厅来,在她的身后跟着两名青衣丫环。那少女一身淡红衣裙,秀发如云,杏脸桃腮,眉目如画,肌肤赛雪,仿若仙子一般。 
石青从未看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一时之间什么都忘了,就这么呆呆的望着人家。 
女孩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面颊飞起两朵红云。低头行礼后,就垂头坐在父亲的身旁。 
容少爷看到石青那近乎痴呆的表情,心中恼恨不已:跟这样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蠢物出门,真是丢脸丢到家。 
 程老爷介绍道:“恩公,这是老夫唯一的女儿,今年已经十六,名唤彩衣,尚未婚配……” 
怎么跟相亲似的,那个呆头呆脑的笨蛋长得又黑又丑,这个糟老头什么眼光。容少爷越听心里越不舒服。 
这时那位彩衣姑娘也听不下去了,娇嗔道:“爹~~” 
那程老爷慈爱的拉过女儿的手:“女儿,你有所不知,今天爹爹多亏这两位恩公搭救,才躲过几名恶徒的追杀。尤其是这位石大侠,武功盖世,侠义心肠。你要替爹爹好好谢谢这位恩公。” 
“是,爹爹。” 
那彩衣姑娘端起面前的酒杯,走到石青身边,轻声说道: 
“谢石大侠搭救我父,小女子这厢给您敬酒了。” 
那彩衣姑娘的声音如莺如燕,悦耳之极,女孩子身上的幽香也隐隐传来,让第一次和女孩家这么接近的石青顿时心儿摇摇,绮念横生,黑脸顿成酱紫。他目不稍瞬地痴望着彩衣姑娘,竟忘了举起手中的酒杯与那彩衣姑娘还礼。 
容少爷看到那双一直痴痴追随自己的目光改去盯着别人,从小就没有被人这么忽视过的他心中顿时火气上扬。他在桌下狠狠踢了石青一脚。 
“哎哟,少爷您……哦,程小姐,对不起对不起。”石青被踢得惊跳起来,一不小心竟把程小姐手中的酒杯撞翻,他慌忙致歉。 
“没关系。”程小姐不愧是大家闺秀,一点都不慌乱,接过旁边婢女递上的重新斟满的酒杯,“我再敬壮士一杯好了。” 
“好好好……”石青为刚才的事面红耳赤,慌乱的应好,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程老爷看看自己羞红满面的女儿,又看看仍痴望着自己女儿的石青,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哈哈!” 
这个白痴。容少爷抚额叹息,再也看不下去。忽然他举手闻了闻刚才溅到衣袖上的酒渍,皱了下眉。他将仍傻站着的石青拉下坐下,然后一巴掌拍在了石青的嘴上: 
“你也太失礼了,让程老爷都笑话了,还不赶快闭嘴。“ 
“哪有 
                  ,嗯~嗯~。“石青刚想张口争辩,忽然一个异物掉进嘴里,马上溶化了。 
“咦,少爷……”他奇怪的问少爷,但少爷眼睛一瞪,他便不敢说话了。 
饭后,容少爷起身告辞,程老爷极力挽留不成,只好亲自将两人送出门外。门外已备好一辆豪华的马车,几名青衣仆人提着灯笼肃立大门两侧。程老爷从管家手中接过一个包裹,说道: 
“两位大恩,老夫无以为报。这里有些金银,不算很多,望恩公笑纳。” 
石青连连摆手:“不行啊,老人家,我师父说行侠仗义是我们习武之人的本分,不应贪图他人的钱财……” 
他还没说完就被容少爷推倒身后。容少爷微笑地接过那个包裹,道: 
“老丈的美意,我们如果推脱反而就见外了。” 
说完,拉着石青向城外走去。 
“恩公,那车……”程老爷在后面喊道。 
“不用了,我们江湖人都是劳碌命。” 
“……” 
那程老爷还想继续说,忽然一个仆人急匆匆从宅里跑出: 
“老爷,小姐她……”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