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刀





  “假和尚以何因缘学得到少林秘传神功?既然他神功传自少林,又何以名列‘恶人谱’上?”
  雷傲侯道:
  “这些秘密恶人谱不必查明登记,所以我也不知道。‘’吴不忍道:
  “恶人谱在江湖上已。’传了四、五十年之久,但我看没有什么道理。”
  雷傲侯道:
  “既然冷见愁能跟你交上朋友,甚至那个‘假和尚’,可能都不该列入恶人谱上,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吴不忍吃一惊深深注视那老人,道:
  “不错。你老人家脑筋真快。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意见。例如去年我不幸遇见‘人而兽心’陶正立,他的残恶以及武功都更在我之上。但何以他不列入恶人谱呢?”
  雷傲侯道:
  “如果陶正立既残恶而又武功高于你,你何以未被他杀死?”
  吴不忍道:
  “我有三次险些被杀,其中一次我躲在一条冰冷溪涧底,靠一根芦苇换气,熬了三日三夜才脱险。”
  雷傲侯道:
  “武功可以精进与日俱深,但机智胆色却永远不会进步,俗语说‘三岁定八十’,指的是才智魄力。不是学问武功,你焉知今天武功尚不如他?你又焉数下年后不能胜过他?”
  吴不忍惊讶得几乎张大嘴巴,这种理论确实无懈可击,每个人都非常“盖棺”
  方能下结论。
  因为学问武功等都可从后天勉力精进,只有才智气魄等是先天与生俱有而不能进步,亦不能加强。
  所以与武功学问有关的判断,必须予较大弹性,不宜武断。
  飞天鹞子吴不忍深叹一口气道:
  “无怪冷见愁提起雷傲侯您,口气中总会流露出敬意。您和冷见愁都很了不起。”
  连四道:
  “吴哥,你喝不喝酒?”
  吴不忍道:
  “用雷傲侯的话下酒,已可喝三十大杯。”
  连四道:
  “我们出去喝,我知道有一家小馆子,酒美菜好。”他望住雷傲道:
  “您老人家一齐去好么?”
  雷傲侯道:
  “不,你们年青人谈得拢。去吧,我除了珍宝古玩之外,还有很多回忆可以打发时间。”
  午后任何饭馆都很静,所以达家小饭馆只有连四、吴哥及部问三个客人。
  饭馆虽小,但墙壁地而以及桌橱碗筷等都很干净。
  醇美的陈年花雕,可口精致小菜。一要都使人满意,郝问喝了不少竟然醉倒。
  其实他乃是因为放尽脚程力追吴哥(其实吴哥比他早两个时辰到达南京)以至筋疲力竭,才如此容易醉例。
  吴哥道:
  “飞的传书比八百里飞忡驿远还快,相信天绝刀尚在冷见愁手小的消息应该已传到严星雨耳中?”
  连四道:
  “我们等一下就知道,郝问是你的好朋友么?”
  吴哥道:
  “是的,七年来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连四道:
  “任何人落难寂寞之时,友情特别温暖可贵,我自己也尝过这滋味。”
  他平时很少说话,但现在忽然变得很饶舌多话,又道:“爱情就不同,你可能付出很多很多,但结果你得到的却只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得到。”
  吴不忍道:
  “这话很有道理。”
  连四道:
  “你七年前为了她闹得武林天翻地覆。她是谁?”
  吴不忍道:
  “她叫传卿,合肥人氏。”
  连四道:
  “如果时光能够例流,你还愿不愿意为她做同样之事,忍受同样苦难?”
  吴不忍道:
  “愿意。”
  连四道:
  “但何以你连考虑都不考虑?英非这问题已问过自己千百回?”
  吴不忍道:
  “是的。”
  连四道:
  “我问你许多话,你心里会不会怪我?”
  吴不忍道:
  “不会,从来没有人问我这些话。”
  连四忽然用蚊子那么小的声音问道:
  “你想不想找出陷害你的人?”
  吴不忍很惊讶,却也用同样细小声音回答:“当然想,怜卿说过给我几年时间,拖延到今年已经拖无可拖,但我不但查不出陷害我之人,连什么人将我列入恶人谱内亦查不出头绪。”
  连四神色一丝一毫没有变动道:
  “显要紧是查明陷害你的人,至于恶人谱的事,将来找上少林武当一问便知,何须费心耗力?”
  吴不忍道:
  “少林武当我已查过,恶语之人并非他们所列,他们只管公布。”
  连四不得不装出讶色,道:
  “有这等事?难道连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也肯将这等权柄交给别人?”
  吴不忍道:
  “我也想不通。但怜卿说得好。如果查出荐名恶人谱的幕后人,一定不难山此线索,找出当年陷害我的人。”
  这时他才加以说明,道:
  “怜卿就是峨嵋派那个女弟了。自从七年前发生事情之后,她已离开峨嵋,回到合肥老家。”
  连四本来还有些问题。但都问忽然含糊叫一声,接着惊惧地喃喃道:
  “吴哥……吴哥……别这样望住我。你知不知道有几枝快剑顶住我背心要害?”
  吴不忍讶道:
  “郝问,你说什么?”
  郝问用力睁开醉眼。可是旋即趴回桌上呼呼大睡。
  连四淡淡道:
  “他常常作这种恶梦么?”
  吴不忍叹口气道:
  “对,近两三年常常如此。精神压力太重,确实不容易忍受。”
  他忽然反问道:
  “你有很多仇敌么?”
  连四摇头道:
  “没有,简直可以说没有。”
  吴哥道:
  “没有仇敌并不是好事。你知不知道?”
  连四道:
  “现在已知道了。不过我仍希望你说出来。”
  吴哥道:
  “从元仇敌的人应付急难危机时一定吃亏些。尤其是你永远不会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事实上任何强人有时也非得逃走不可。”
  连四道:
  “我正是这样想法。”
  吴哥道:
  “你从无仇敌,但忽然却有了一个。而这一个居然是烟雨江南严星雨。所以你的情形比别人更不妙。”
  连四道:
  “你劝我逃走么?”
  吴哥道:
  “对,必要时就逃走,有时机会瞬息即逝。”
  连四道:
  “我一定记住这话。”
  吴哥道:
  “如果我跟你走,你很快就会有不少仇敌。”
  连四笑一笑,道:
  “不要紧,我已学会逃走。而我又是孤身一人,逃起来一定比别人快很多。”
  吴哥也笑了,随即吩咐店家找个床铺结郝问。此事由于一锭银子便圆满解决。
  扶走都问时,忽听他又惊怕喃喃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也不要杀他。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错……” 
 

 
 
 



第十章 座镇江南
 
  第十章 座镇江南
  短桥跨越回紊流水。而那八角亭子则俯瞰小桥流水,亭子东首有块草地,再过去就是修竹万竿。
  亭子挂着一块牌匾,刻着“快意”二字。
  连四望住那两个走龙蛇之斗大金字,不觉拍拍腰间宝刀,道:
  “决意亭,这名子好极了。”
  吴哥锐利如刀的目光,逐一注视八个劲装大汉。
  这八个人只有两个年约三十五六,其余全是甘余岁小伙子。而八个人面上都很冷漠没有表情,身子也没有什么行动。
  吴哥道:
  “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连四道:
  “不,请你看清楚一点。不但名字极好,这两字写得更好……”
  吴哥道:
  “我越看越不好。尤其是能带领指挥这八个人的主脑。幸而他现在不理会我们。他好象对那棵银杏更感兴趣。但愿他只对银杏有兴趣,对我们水远不望一眼。”
  连四和他一齐哈哈而笑。当然他们都知道对方说什么暗示些什么。
  连四又拍拍“天绝刀”,仰天而笑。“我自横刀向天笑”,他笑什么?是不是因为世上忽然多了一个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而畅怀快意不能自禁?
  对银杏很感兴趣的人缓缓回头望住他们。这个人最多三十岁,清秀白皙,衣着华丽适休。漂亮得能使男人发怔,甚至泛起这美丽女孩也比不上他漂亮之感。
  那人走近亭子,才道:
  “我是严星雨。”
  吴哥点头道:
  “名不虚传,你的风采姿容正如烟雨中的江南美景。若沦我平生所见这人,当得推你为第一。”
  世人无人会对赞美自己的话生出反感。严星雨亦不例外,微微一笑,道:
  “过奖了。”他微笑时更显得唇红齿白。他又道:
  “你外形之潇洒正如别人所形容。当然你一定是‘飞天鹞子’吴不忍了。你的脚程竟然比飞鸽还快,我很佩眼。”
  吴哥道:
  “你怎么知我比飞鸽快?”
  严星雨道:
  “因为有人看见你和冷见愁一起吃饭喝酒。但等到飞鸽把消息传到我手,你已经跟连四在一块喝酒了。”
  连四道:
  “我们见过而么?”
  严星雨道:
  “当然见过,你忘记了?”
  连四道:
  “没有忘记。但那次看到你,好象没有这一次漂亮。”
  严星雨道:
  “那一次我拿走的刀,仍然是你身边这一把么?”
  连四道:正是这一把。”
  严星雨道:
  “但何以那一次你乖乖让我拿走?莫非你以为当时我那一剑杀不死你?”
  当时他一剑本是向连四咽喉刺去,但由于连四没有拔刀,所以最后一刹那间剑尖忽然改变方向刺入肩头而不是咽喉要害。
  连四道:
  “你的芳草剑如果不能杀人,天下就没有可以杀人的刀剑了。”
  严星雨道道:
  “你还没有问答呢。”
  连四道:
  “这原顺除我之外,与任何人无关。我希望我的回答能使你满意。”
  吴哥道:
  “我却更希望他继续对银杏感兴趣而不是我们。
  严星雨笑一下道:
  “请勿把我说得如此可怕。吴哥,我特地带八个人来对你一个,你一定觉得满意。”
  吴哥道:
  “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凡是叫我吴哥的人,都不会带八个武功各擅胜场的高手来对付我。”
  严星雨道:
  “你的话大错特错了。”
  吴哥甚至连四都吃一惊,严星雨话中必含深意。而到目前为止只有凹个人叫他“吴哥”,一是怜卿,一是郝问。另就是冷见愁和连四。严星雨话中暗示这人是谁?
  是连四人的哪一个?
  严星雨又泛起漂亮得不似男人的笑容,道:
  “那个人大就是我,我也叫你吴哥不是么?”
  这种笑话只有女人才喜欢。吴哥连四心里都有怪怪的味。
  严星雨又道:
  “连四,上次你不敢拔刀。这一次呢?”
  连四道:
  “不知道。你试试看便知。”
  严星雨道:
  “奇怪,一个人出弱者突然变成强人,有可能么?”
  吴哥道:
  “不要看着我,连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严星雨道:
  “如果他敢拔刀,只不过证明他‘敢’而已。但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请勿怪我罗嗦。”
  连四淡淡道:
  “讲也没用,我自己亦想知道‘为什么’。”
  严星雨道:
  “将来问问冷见愁,他可能找得出理由原因。吴哥,我没空陪你,这八个人交给你打发。”
  吴哥道:
  “我想先见识大江流剑法和连家拔刀决。如果有人阻止妨碍,我宁可逃走。因为我跑得比飞鸽还快,所以追得上我的人只怕不多。”
  连四大步行出亭外,来到草地与严星雨迎面对峙。
  严星雨一双手藏在背后打个暗号。
  顿时一个而大腮阔的佩刀大汉按刀厉声道:
  “吴不忍,你接得住我柴旋三刀,才有资格留下观戏。”
  严星雨轻笑一声,问道:
  “吴哥,柴旋的话你同意么?”
  吴不忍道:
  “既然连你都问我,可见得我光会逃走也不行啦!叫他来吧。”
  柴旋拿出长刀,手法以及刀上精芒泛闪都显出此人造诣不同凡响。吴哥曾说过他们八人皆是高手,的明不错。他们甚至高明得超过吴哥的估计。
  柴旋挺刀一步步向吴不忍行去,气势坚决强大至为凌厉。单单如此凶悍之势,对于如果胆力稍弱,只怕很难站得住脚,多半会向后转逃之大吉。
  他经过连四时相距六七尺之远。
  连四却象平时说话一样,道:
  “柴旋,看刀。”精芒掣闪映眼,天灭绝刀已经出鞘。
  人人都看见他横跨三步缩短双方距离,才挥刀向柴旋劈去。
  人人亦看见柴旋早已凝身止步,半旋身子而对连四作好迎击准备。
  因此连四绝对不是偷袭。吴哥还在半丈之外当然更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