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丫
奶奶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到了厨房里,锅是冷的,空的,连灶台也是冰冰地。
爷爷去走亲戚还没回来,而爸爸早上说,他要送货到好些户人家,晚上会很晚才回来,至于姐姐和妈妈,我不知她们会在哪里。
姐姐和妈妈去了什么地方,通常都是我最后一个知道。
肚子好饿啊!可却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
在冷清清的厨房呆着,让我的肚子更咕咕地叫得厉害,因为肚子饿,手和脚也感觉到很冷,我搓着手,跺着脚。
在我们村子里,只要一到阳历十月,天就会一天比一天冷。
整个厨房里,我只看见一篮子白萝卜。
但这白萝卜我现在是不敢再吃了,因为它是辣的。
前几天我曾吃过一口生萝卜了,当时没有别的感觉,就一个字,辣,我既然已经知道它现在的味道了,我就不想再吃它了,我怕再被辣一次。
记得当时我直喊辣的时候,妈妈说我是自找的。
而奶奶给我倒了一杯水,并且告诉我萝卜要过了生日才最好吃。
萝卜的生日是哪一天你知道吗?奶奶当时问我时,我愣了。
我在心里说,萝卜竟还有生日啊。
就是春节,除夕那天就是萝卜的生日,奶奶笑着对我说。
生日?听起来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名词。
爸爸过生日时,妈妈会给他煮荷包蛋和寿面,煮了多少个荷包蛋我是不知道的。
爷爷奶奶过生日时,爸爸和妈妈会为他们置办新衣。
姐姐过生日时,不仅有荷包蛋,有新衣,还会给她零用钱,给了多少我是不知道的,是谁给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在那一天会拿着一些钱,很得意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妈妈过生日时,是爸爸在张罗,通常也是买新衣服给妈妈。
而我,自我记事以来,一年之中总是有那么一个早晨,待我醒来起床后,家里人都会对我说,丫头,你昨天满四岁了,再过一年后,他们就会说,丫头,你昨天满五岁了,而今年,他们说的是,丫头,你昨天满六岁了。
我的生日虽家里人没有给我过过,但我其实在心里是记得日期的,五月四日就是我的生日。
抑制不住的诱惑
要在厨房里找吃的看来是要一无所获了,我黯然地去了奶奶的房间。
一到奶奶房间里,我立即想起了昨晚我吃的圆麻酥。
我肚子的馋虫被勾起来了,我实在是无法抗拒昨晚那种味道的诱惑。
我踮起小脚想去够着开箱子,但是还是差那么一点。
人都有欲望,如果是那种自己特别心仪的某件东西,那么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它给弄到手。
我虽是个小孩子,却也不例外。
我不由分说地找来了一个小板凳,双脚站在了板凳上面,用稚嫩的小手去打开了那个小红木箱。
拿到了圆麻酥后,我一阵窃喜,我用劲抽掉了那小木夹子,从板凳上跳下来,把它放到了我写作业的桌子上。
我找来了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前,打开了书包,一边写作业一边吃着饼干。
也许是心理作用,我的手和脚现在不冷了。
饼干我在吃,作业我在写,房间里很静,我只听到我嚼饼干的声音。
因为有美食在前,我写作业的速度很快,老师布置的作业不是很多,也就是抄写几个拼音而已,所以我在吃第十块圆麻酥的时候,作业就写完了。
我搁下铅笔,开始慢慢品位着圆麻酥的味道。
此时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饿极了的小老鼠,有东西却只能偷偷吃。
偷偷吃的东西好像比和大家一起吃的东西要显得好吃一些,我认为现在的圆麻酥要比昨晚的更香更可口。
通常在美食面前,人都是很难控制住的,我太专注于此了,以至于妈妈进奶奶的房间里来了我都不知道。
“死丫头!你在干什么?”
突然间的一声大吼,把我吓了一跳。
我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转过身看到的是妈妈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副脸啊!
我不知该怎么去形容,我看到妈妈的眼睛里闪的都是凶光,似乎想把我整个给吞下去。
我止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此时的我就像是一只被猫逮住了的小老鼠,而妈妈就是那一只要吃老鼠的猫。
第 3 部分
我被赶出去了
“死丫头!你从哪弄来的饼干?是不是你偷拿家里的钱去买的?”
我摇头,“我没有拿家里的钱,我没有拿。”
“你不说实话是不是?死丫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说,饼干从哪里拿的?”
“是奶奶买给我的。”
妈妈一副不相信地样子问,“奶奶买给你的?”
我点头,“是奶奶买给我的,不信,你可以问奶奶。”
“死丫头!是不是你跟奶奶要的?”
“妈,我没有找奶奶要,奶奶她说要给我买的,不是我要的。“
“你敢撒谎了是不是?奶奶昨天说什么也没给你买。”
我连连摇头,“我没有,妈,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
这时姐姐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她好奇地问,“丫头,你又惹妈妈生气了?”
我没有回答。
姐姐没好气地说,“哼!问你竟然不理我,臭丫头!”
“你竟然做这种事,难道整个屋子里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的吗?”
“厨房里只有一篮子白萝卜。”我小声地回答着,声音就跟蚊子嗡似的,妈妈的样子实在让我很恐惧。
“不是还有红薯吗?天京,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生红薯?”
“哦!”姐姐说完昂着头进去了。
“妈,没有生红薯了。”姐姐在厨房喊道。
“哦!想起来了,昨晚我剁碎后都煮给猪吃了。”
“妈,你该不会是要我饿了就啃生红薯?”我说。
“生红薯又不是不能吃,你跟我出来,你这个死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你啥时候能让人省点心啊?”妈妈说着就用手拽着我的耳朵硬是把我拉出了院子。
这是妈妈第二次拽我的耳朵了,我的耳朵被妈妈拽得生疼,她的手还特别地凉。
“你就给我老实地在外面呆着吧。”
“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捂着被拽得发热的右耳问。
我想此时我的右耳一定很红。
“死丫头,我现在不想管你了,我不管了,管你我真的觉得累的慌,你愿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妈,你怎么能不管我呢?我是你生的,你不管我,哪还有谁会管我呀?”
妈妈没理会我,她转身回去了。
随后“咣当”一声响,妈妈她重重地关上了院子门。
幻想
我想去见青青,抬头望着天,天快黑了,又灰蒙蒙地,我只好做罢。
我不能让青青出来受寒。
妈妈骂我是死丫头,姐姐说我是臭丫头,死丫头,臭丫头,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天很阴冷了,我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了。
在我们村里,十月的天就已经在打薄霜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浑身都打冷战了,手指不停地发着颤,根本就不听使唤了。我觉得我连每一根头发都发冷,每一个毛孔都在透着寒气,牙齿不停地打着颤。
奶奶还没有回来,爸爸也没有回来。
我就在院子外面的墙角里蹲着,我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全身蜷成一团。
冷风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吹到我的脸上和身上,我的身体是凉凉地,我的心更是冰冰地。
关于我的未来,虽然我才六岁,但我却有了一个遐想,然而那毕竟只是遐想,现实终归是现实。
而我的遐想就是我能一间自己的小屋,我要把它变成我和青青的小窝。
可现在甚至连我自己这个人都被妈妈给赶出来了,又哪会来什么小窝啊?这只不过是我心里一种幻想罢了。
所谓的幻想,就是空想,是不实际的东西,是不现实的产物。
希望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虽然有时会变成失望,但它总比幻想要好得多。
此时此刻的天地是灰色的,灰得让我的心发沉发寒。
我现在只希望奶奶和爸爸快点回来。
我听到姐姐在屋子里念着童谣。
我闻到了从厨房里飘来的阵阵香气。
饥寒交迫的滋味我是真真实实地体验到了,我想着温暖的被窝,我想着热气腾腾的豆芽汤,我想着白白的大米饭,我想着厨房的大炭炉,我想着我那半包未吃完的圆麻酥,我想着晚归的爸爸,我在心里呼唤着奶奶能快回来。
白色的路
暗夜的风吹得正欢,我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觉得我的后脊椎骨发麻,而在心里,从心里面也开始变冷了,那不是被冻着了的那种冷,而是来自处于心灵深处黑暗中的一种本能的恐惧,而在此时,我的中指第三关节也开始跳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鬼,因为奶奶告诉我,鬼是从下往上附体的。
我动弹不得,奶奶教我的那咒我根本就还没有背过。
在这时,我的前方出现了两条路。
一条是原有的土公路,另一条是白色的路,它很宽广,一眼是看不到其尽头的。
我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拉我起来,他的手冰凉凉地,白色的风衣,白色的裤子,白色的鞋,我看不到他的头,也看不见他的身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头和身体。
他拉我的手,我想挣脱,可不管我怎么使劲,我就是无法挣脱他的手掌心,我想喊叫,可嗓子却说不出话,我失声了。
他的手虽如冰块那样冰,但却异常有劲。
他把我的手攒得紧紧地,一步步地把我往白色的公路上拉去。
当我的右脚一踏上那条白色的路,一股寒气就从我的脚直窜上了脑袋,我感觉更冷了。
我被他那双无形有力的手拽着继续往前走。
风还在肆意地吹着。
饥饿和寒冷对我来说现在已不是问题,我现在想的是如何能挣脱出这无形人的控制。
我没有办法可想了,此时我和这无形人就像在拔河比赛,他是处于上风者,胜利就在眼前。
我被无形的大手越拽越远了,我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用尽全力去挣脱那无形人的手,却都没有成功,他好像时刻在注视着我,只要我的手稍有要挣脱迹象,他立即会增加他的力气。
无形手
无形手把我是越拉越远了,我想停下脚步,却停不了。
我想开口呼救,嗓子却发不出音。
白色的路一直绵延到前方,看不到它的尽头。
这条路就如雪花那么白,朦胧的月光与它相比,显得是那么地暗淡无光。
无形的人拉着我继续向前走,我想挣脱,却无法挣脱。
夜静得可怕,我只听见了我的呼吸声,我扭头往后看去,看不到我的影子,我没有了影子,我也没听见我的脚步声。
奶奶曾告诉我,鬼是没有影子的,鬼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难道我走的这条路是由人而变成鬼所要走的路吗?那这岂不是一条鬼路啊?
不,不可以,我不能走这条路的。
我心里这么想,然而我却没有多少力气来挣脱了。
就在我快没力气的时候,这无形的人却突然停下来,松开了我的手。
我很意外,倍感莫名其妙,往前一看,原来前面的路被群蛇给堵住了,有多少条蛇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数数,我根本就顾不上去数蛇的条数。
那条蟒也来了,它就在群蛇的中间。
我被群蛇给包围了,有两条大蛇在我周围转了一圈,然后用它们的身体围成了一个圆圈,在那个圆圈里,五条长度相当的蛇用自己长长的身体摆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我正好处在了五角星的中间。
我两腿发软了,之所以腿会发软是因为我没劲了,我蹲了下来,我紧抱着我的双膝,全身蜷成一团了。
青青来到了我跟前了。
我把青青托起,放到了我的上衣口袋里。
我不能向后退,也不能往前走,我能做的就只有蹲着不动。风吹过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围绕着我,冻得我连骨头都僵硬起来了。
但心这时却不冰凉了,因为有我的朋友们在陪着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了鸡叫声。
鸡叫声刚一过,白色的路突然消失不见了。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发现我竟然蹲在了我们家的油菜地里。
田里绿油油的油菜被我踩坏了好多根。
我想我完了,完了,挨打估计是要挨定了,我踩坏了油菜苗,妈妈她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饶过我的。
鬼附身
我让所有的蛇都离开了。
青青我是把它给赶走的。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我的耳边传来了奶奶的叹息声。
我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