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丫
“你真是个怪丫头,我看谁也没你怪。”
回家后,奶奶说她听我跟老人说的那些话直让她发寒,打冷战,奶奶说人心太可怕了。
死亡
到了中午,吃午饭时,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这会儿怎么会有鞭炮响?”爷爷放下碗,奇怪地说。
“奶奶,是不是她死了?”我说。
“哪个她?”
“就是我们去还拐杖来着的,你忘了?”
奶奶摇头,“哪倒没有忘,不过没这么快吧?这才多久啊?”
在我们村子里,有个规矩,就是家里死人了,一定得放鞭炮,另外还得在家门前挂大白灯笼。
我敢肯定是她死了。
不一会儿,有人来找我奶奶了,他让我奶奶带我去那位老人家里。
我进到了她的房间。
屋子里太暗了,油灯已灭,我是打着手电筒往里面走的。
蛇早已无影无踪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确是她死了。
她死得样子很难看,她的眼睛睁得特大,嘴巴张开着,脸上和手上都泛着青紫色,一看就是中了毒。
她是被蛇咬死的。
没有人知道她死的具体时间,因为从我出来后再也没有人进去她的房间里。
我听她的孙媳妇说,她是突然在房间里大叫了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没有人没敢进去看,因为大家都怕被夫妻蛇咬一口。
她曾经剥夫妻蛇的蛇皮,而今她被夫妻蛇给咬死了,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着玩笑。
她的子孙们都说她活这么大岁数也够了。
她的葬礼搞得相当草率简单,她中午死,下午就已经入土了。
奶奶说以前她的子孙对于她死后下葬的事可不是这么打算的,他们原来说要找风水先生为她好好选个墓地,还说要为她做一个大法场,好好地超度她,至于葬礼是准备举行三天三夜的。
而今她的坟墓建在了村东头那片人迹罕至的树林里,说是树林,有些夸张了,那里最多的是石头和草,杂草丛生,树没几棵,大概也就二十来棵小松树,平时很少有人去。
至于那根拐杖,她的子孙在经过商量后把它给我了。
那蛇皮还粘在上面,我还得想办法把它给弄下来才成。
妈妈哭了
同学们离我是越来越远了。
村子里的人有的说我是蛇精,有的说我一定是被蛇精给附身了。
妈妈找来了很多雄黄粉,送到了奶奶家,让奶奶每天都往我头上身上洒雄黄粉,不仅如此,妈妈还在奶奶家四周都种上了凤仙花。
村子里的人说蛇怕雄黄,这倒是正确的。
但他们说蛇怕凤仙花,说蛇的身体只要碰触了凤仙花,身体就会慢慢溃烂,这我并不认同。
“妈妈,你不要一棵棵地栽这花了,你种了也没有用,就是你把这四周栽得密密麻麻地,蛇照样可以来,因为它们并不怕这花。”我说。
妈妈一边挖坑一边骂,“死丫头,你懂什么?这是村里的老人说的,不会有错的,我这么辛苦地种这花还不是为了你,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在这里说这些话,你存心要气我是不是?”
“可是妈,它们真的不怕这花的,你种它们完全是白费力气。”
“死丫头,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吗?”妈妈说完使劲按了一下我的头,“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下啊?为什么我要为你操这么多心啊?你不跟那些蛇连在一起难道你就会死么?一想到你我就头疼,你这个样子以后到底怎么办?”
“妈妈,我没有办法,我离不开它们。”我说。
“死丫头,死丫头,你去死好了,你死了好了,你怎么这么怪啊?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孩子啊?难道是我和你爸爸上辈子做了恶霸地主吗?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怎么这么命苦,死丫头,你个死丫头……”妈妈一边骂我一边用拳头捶我的后背。
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也没有哭,就站在那里任她的拳头捶着我。
到后来,她似乎骂累了,也捶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我回头看到她的眼泪无声地从她眼眶里涌出。
她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看到她这样哭,我吓坏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我好害怕,我不知她接下来会对我做什么事,于是我连忙拔腿往奶奶院子里跑去。
进了奶奶的房间,我赶紧关上了门,心跳在加速,双腿在颤栗。
第 4 部分
无奈
这之后,我好久都没有见到妈妈。
她不到奶奶家来,我也不到她那里去,尽管从奶奶家到她那里走路仅需两分钟的时间。
想着妈妈的样子,我就直打冷战,我害怕她突然叫我,她一叫我几乎都没什么好事。
天空飘着雪花,无情的冬天又来了。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丫头,这一到冬天你就不愿意动,也不怎么说话了。”奶奶看着我说。
“我不喜欢冬天。”
奶奶点头,“是啊!因为冬天没蛇,一到春天,你就活了。”
“奶奶,我刚刚在想拐杖的事。”
“那有法子把蛇皮弄下来吗?”她问我。
我摇头,“奶奶,如果妈妈当初听她的话,把我给丢去了的话,她的葬礼估计就不会办得那么简单了。”
“人心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本来她一直是一个挺受大家尊敬的人,没有想到会这样,村子里有人见她的葬礼办得那么简单,还私下说她的子孙是不孝子孙呢。”
“他们若是知道她的那些事,就不会这么说了。”我说。
“人心难测。”奶奶说完就叹气。
一直到除夕夜吃团圆饭,我才再次见到了妈妈。
妈妈对全家人都微笑,除了我。
看着她那冷冷地目光,再好吃的饭菜到我嘴里也如同木头一般难嚼难咽了。
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她的刘海被烫过,脸色红润,穿着一件桔黄色的棉袄,很是漂亮。
“妈妈,丫头头发长多了一些了,好像还长了。”她说。
奶奶点头,“是啊,丫头头发比以前好多了。”
妈妈对奶奶说,“,我看我得给丫头剪剪头发了,你看看,这头发黄黄的,原来不长长,现在竟然在慢慢长长,还长多了。”
“楠京好象还没理过头发吧?”爸爸说道。
妈妈若有所思,“好像是,她头发又不长,哪来的头发理?”
“等开学前我带她去镇上理吧。”奶奶说。
爸爸点头,“那也好。”
“随便吧,带她去镇上理发的话,就给我省了一件事,但却得花钱。”
“花钱又不是花你的钱。”爷爷冷不丁地说。
我看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爷爷点头,“那倒是,花的会是你们的钱。”
然而当奶奶带我去镇上理发时,却没有一家理发店愿意为我理头。
他们说他们怕我,就因为我是蛇丫。
爷爷一气之下自己拿剪刀为我剪头发了。他从没有帮人理过发,他把我的头发剪的是长短不齐,他就不停地修,到后来他干脆为我剃了一个光头。
新的学期开始时是正月初十,天气依然冷,我戴着一顶粉红色帽子去上学了,我以前是从不戴帽子的,我一戴帽子我的头皮就发痒,尽管我天天洗头也不行,但这次我却得戴帽子了,即使天气不冷,我也得忍着痒戴帽子去上学,我不能让同学们看到我的光头,我把帽子拉得很低很低。
好多天都过去了,没有一个同学来问我为什么要戴帽子,他们还是离我离得很远。
窗外的柳树发出了嫩嫩的芽,春天也就不声不响地来到了。
春天是我最盼望来到的季节,春天里,一切都是新的,草绿绿的,树叶绿绿的,各种各样的花竞相开放,燕子飞回来了,空气是那么地清新,天空是那么地蓝。
在美丽的春季,我又能再与青青见面了。
我的头发慢慢地又长起来了,虽然还有点黄,但明显要比以前多多了。
这一年暑假过后,我将要去读的是四年级了。
十岁的我依然瘦瘦的,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吃着素菜,任凭奶奶怎么说,我就是不肯吃一点荤。
新的学期再次来临的时候,气候就已步入秋天了。
秋天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季节,因为爷爷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第一节课时,班主任杨老师说明天会从市里转来两名新同学,原本安静的课堂,气氛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杨老师不得不用戒尺敲着讲台,以示安静。
要知道,我们村还没有多少人去过市里,就连去过县城的人也屈指可数,更别说是要从市里转来新同学了。
课堂上的说话声音是越来越大,到后来杨老师不得不用戒尺敲着讲台,以示安静。
“张楠京!”他突然大声点我的名字。
“到!”我站起来回答。
“新同学来了,你得与他们保持距离。”
我愣了,“保持距离?”
“就是少跟他们说话,远离他们。”
“知道了!”
杨老师点头,并示意我坐下。“好象我要你远离他们这话说得有些多余了。”他又说。
听班主任这么说,我惊地抬起了头。
“老师,为什么多余?”我问他。
“因为班上的同学个个都是主动地远离你,哪需要你远离新来的同学,也不知这校长干嘛要我嘱咐你这些话,他让我嘱咐你,那就嘱咐你吧,你可得记住了。”他说。
“哦!”班主任的一席话,让我的心永起了一股悲哀。
上天只赋予我与蛇交朋友的灵力,我可以和蛇交流,可以与蟒说话,而对于人类而言,我显得总是那么地另类,其实我也就是能和蛇玩到一处而已,我没有利用蛇去吓唬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利用蛇去伤害过一个人,为何大家要如此待我?
难道我比杀人放火的罪犯还要可怕吗?难道我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要阴险吗?难道我比小偷还要让人可恶吗?
晚上,爸爸来奶奶家了。
“在学校里怎么样?”他问我。
“什么怎么样?”我不明白爸爸说的是哪一方面,于是问他。
爸爸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说道,“瞧我,我说了个没尾的话,我是想问一下,班上的同学对你是什么态度和反应?”
我低头小声说道,“他们能有什么反应,他们和以前是一样的,今天班主任说明天班上要从市里转来两名新同学,说什么要我与他们保持距离,要跟他们少说话,要远离他们。”
爸爸叹气道,“那你就听老师的话吧。”他言语中充满了无奈。
爸爸无奈,我更无奈。
好奇
至于新同学是谁,他们长什么模样,我不想去知道,对于我来说,我要做的就是远离同学,我下课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玩。
第二天,我就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了。
我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与蛇见面和上学是我生活的主题。
上学是星期天不用去,但与蛇见面是天天必须做的事。我可以好久都不见爸妈,但我无法做到好久都看不见蛇。
青青是我最好的玩伴,我得每天去看它。
第二节课开始时,老师领着两名新同学进来了。
那个男孩长得很丝纹,他的脸长得很好看,眼睫毛长长地,那个女孩呢,看起来一副挺很秀气地样子,长着一对丹凤眼,皮肤白白地,穿着一件紫色外套。
老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
那女孩先开了口,“大家好!我是岑惠,初来这里,请大家多多关照!”说完她一笑,两眼变成了月芽儿。
“不会吧?这语气咋这像日本人啊?”说话的是坐在我后面的罗风,他有一个外号叫“疯子”,全是因为他放学后一玩起来就不知道回家了,同学们说他是玩疯了。
“罗风不要插话!”老师说。
轮到那男孩做介绍时,他边鞠躬边道,“同学们好,我是江云稀,江水的‘江’,云彩的‘云’,稀饭的‘稀’。”
他这话一出口,全班同学都笑了。
我也笑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说稀饭的稀。
他也笑了。
老师把他们的座位安排在中间第三排坐下了。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了。
老师咳嗽了一声,然后让我们打开课本。
这节课下后,我去荡秋千了。
除了荡秋千,我不知我该做什么了,没有同学跟我一起玩,我下课后除了看书就是荡秋千。坐在秋千上,我闭上了眼睛,秋千荡来荡去,我感觉自己就快要飞起来了。
要是自己有双翅膀,能够飞翔的话,那该多好啊!
“张楠京,我有话要跟你说。”
一个男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声音我刚刚有听过,我记得这个声音。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