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古墓(大结局)
“你是谁?”他坐起来,伸手拿回铜瓶,紧握在掌心里,显得踌躇不决。
“我是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是梦里发生的情节,说什么话都不会招致祸患。
“人?你是人类?”他吃惊地扬了扬长眉,死死地盯着我,突然从甲胄的前胸位置抠下一面椭圆形的银镜,举到我的面前。镜子又大又亮,但我却急切间找不到自己,只是茫然地对着镜子张望。
“看到自己了吗?就在镜子的最下边。”他晃了晃镜子,终于让我看到了里面映出的我自己的形像。
我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要尖叫出声,但又强自忍住,努力保持冷静。
“看到了?那就是你。”男人悲哀地望着我,无可奈何地宣布了真相。
我怔怔地站在他掌心里,久久无法开口。虽然是梦,但梦到自己变成了“空气之虫”,总是过份可怕的情节,令人难以接受。
“那不是我——”我只说了四个字,银镜一晃,又回到他的铠甲前心上。
“是不是你没什么奇怪的,现在,我要继续去追赶猫妖了,要不要跟我走?”他站起来,捡回自己的弯刀、头盔和铜瓶。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很正常,与那面银镜里照出来的完全不同,立刻在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追到她,你又不肯杀她,这种游戏还要玩多久?”我完全看出了他的心思。猎人与猎物之间一定是发生了某些非同寻常的事情,才会导致他失神地伤在“空气之虫”下。
男人大笑着转身,把我托在掌心,一起踏出甬道。
穿过大厅时,男人身上的弯刀自动地激飞出鞘,把那张黄金椅自正中剖为两半,轰然左右而倒。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回来,她也将不再留有退路。”他沉甸甸地苦笑着,昂然走向重重门户之外。门外起风了,狂沙满天,几步之外便只见沙粒,不见人影。那群衣衫褴褛的黑皮肤贫民仍然长跪在黄沙里,任由沙粒堆积掩埋着,兀自一动不动。
“这群人都已经死了,又是猫妖做的,对吗?”我无法弄清那女人杀生的理由,但她能出手暗算这个男人,足见心地之歹毒。
“对,这是她生存下去的必须手段,只有吸取人类体内的生命力灵气,她自己才能活下去。”男人迈开大步,迎着风沙向左前方走去,几十步后便踏上了一条陡峭向上的阶梯,稳稳地逐步攀登。
世界各地的沙漠都有自己的独特味道,现在我闻到了埃及沙漠的味道,并且风沙里还挟带着来自尼罗河的咸腥气。
“我们去哪里?”这个梦又乱又长,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去一个能够俯瞰沙漠、俯瞰尼罗河的地方。”他闷声闷气地回应着。
我来过埃及,深知要想在沙漠里看得更远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人爬到某座金字塔的顶上去。连续向上攀登了许久之后,我们终于踏上了一个巨大的青色平台,这里的高度超出了风沙的影响范围,极目远眺,可以看见肆虐的风沙如同贴地翻滚的长蛇一样东突西蹿。
男人在台阶上坐下来,沉默地望着前面漫卷的黄沙。
“我给过她很多时间、很多机会,这一次仍要多给她一些时间,但机会能不能掌握住,就要看天意安排了。你说,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不起那些黄沙中艰难活着的人?她说过,再给她机会,她将会获得无人可以阻止的永生不死。我暂且相信她这句话,等到她确信自己了却了一切牵挂,再释放铜瓶禁锢她。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耐心地等着。”他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也不管我在不在听。
风沙平静了些,我恍然发觉环绕着这座高台竟然矗立着数以千计的金字塔,只不过塔身全部都是漆黑一片,与以前见过的土黄色金字塔迥然不同。远处,一条银白色的大河横穿沙漠,一直向北,如同蜿蜒游动的巨大银蛇,蔚为壮观。
“她说,一俟‘五重鬼楼’建成,重生计划便再没有阻碍了。也许她能成功,毕竟之前她屡次从轮回的裂缝中借机逃脱,超过了我之前遇到过的所有罪犯,希望这一次也会一样。我老了、倦了,只要她获得成功,彻底逃脱铜瓶封印,我也就得到最大的满足了。其实,封印是有弱点的,你要不要听一听?”他转过脸,面容异样的严肃。
假如他一定要把秘密泄露给那女人知道,我就成了两人间的唯一联系通道。
我沉默地摇头,远眺尼罗河方向,竭尽全力地辨认着高台所在的方位。猫妖是人类公敌,应当被牢牢地禁锢起来,免得为害人间。
“真的不想听?其实破坏封印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将人类的热血涂在上面,封印的力量就会自动消失——”
“沈南,沈南,快醒醒,快醒醒!”有人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把我从昏睡中唤醒。
那是何东雷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他的脸那么近地贴过来,五官面目都被过度的焦灼弄得扭曲变形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事?别妨碍我们工作好不好?”看到我醒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重新变得冷淡,身子也缩了回去。
我躺在草坪上,不远处就是狄薇的小楼,这里没有黑色金字塔,更没有所罗门王和猫妖的封印之战。警员们垂头丧气地聚拢在四周,显然今晚的行动遭受了空前的巨大挫败,非但一无所获,更赔上了好几个警员的性命。
“我只是有些累了,不好意思。”我硬撑着站起来,心口的剧痛时断时续,令我无法顺畅呼吸。
“你们几个,送沈先生回家。其余人再次清查现场,看那只怪猫死在哪里了,我就不信它中了那么多子弹,还能生生逃到天上去?”何东雷大声吼叫着,以图提起警员们的士气。面对突发事件时,假如带队的长官不能迅速调整心理状态,丢开失败的阴影,整队人的情绪就都糟糕透了。看得出,他不想就此收队放弃,更不甘心这种两手空空的失败。
三名警员搀起我,走到距离小楼百步远的主路上,然后用对讲机呼叫来了一辆警车,准备送我回家。
“我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怪事?”我问领头的小队长。
“我们找不到那怪猫的尸体,何长官气得都要发疯了,算上刚刚布置下的这道搜索命令,他已经是第五次下令彻查这片楼群。兄弟们累了一夜,总得有个休息的时候吧?”小队长拉开门,愤愤不平地上车,对何东雷的不满溢于言表。
“它就在那棵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上——”我向小楼西面指了指,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正在夜色里摇曳婆娑着,平伸出来的两根巨大枝丫,诡异地横压在小楼顶上。
“什么?”小队长一怔,刚刚掏出的车子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座位上。
“那里是它的巢穴,现在,它已经彻底死了,不会再伤到任何人。”我提高了声音,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那只杀人兽的四爪死死地插在树干里,浑身上下共有九个伤口,都在不停地向下滴血,打湿了梧桐树的叶子。
“可是……可是你一直都处在昏迷之中,怎么能知道它在哪里?”小队长的右手缓缓地探向腰间的手枪,同时向另外两人发出了警戒手势。
我不明白那幅画面是如何出现的,甚至之前自己都没注意到那棵大树,只是一边走一边专心回忆着自己做过的怪梦。
“呼叫何长官,这里出现了一些新情况。”小队长砰的一声关门,隔着车窗玻璃,死死地盯住我。
我走向路边的休闲椅,坦然镇定地坐下,等待何东雷赶过来,并且再度梳理着自己的梦境。校园再度恢复了宁静,被警员们惊动的师生都熄灯睡了,懒得理会这边的手电筒光柱。时间会冲淡每个人的记忆,相信狄薇的死也会渐渐被人遗忘,就像从前的梁举一样。
相比这些现实中的新闻,人们似乎更愿意记住远古时期发生过的神话,譬如所罗门王、猫妖、天帝神佛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代代流传并且添油加醋,越来越演变得精彩纷呈。
“我看到的那男人和女人,又曾经演绎了什么样的传奇故事呢?”渐渐的,我发觉自己似乎感染到了蕴藏在那个男人身体里的哀伤,对前途和未来充满了迷惘。当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我根本无力改变什么,只是眼睁睁看着,沉默地接受一切结果。
五分钟后,何东雷飞奔而来,铁青着脸站在我的身前。
“还好,你没有如临大敌一样拔枪指着我,总算给我一些面子。”我努力装出笑脸,平静地望着他,准备据实回答一切怀疑和指责。
何东雷开口之前,首先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只怪猫果真就在树顶上,爪缝上还带着警员身上的血肉。它在树干上掏出了一个洞,里面胡乱丢着一些嚼不碎的戒指、手链之类的金银饰品,可见梁举并非是它猎杀的最后一个。刚才,我已经命令警员将它的尸体送回去解剖,以确定这种生物的出身来历。”
我点点头,保持沉默,不想立刻打断他。有黎文政的遭遇在先,我不信何东雷对猫科杀人兽的存在一无所知,他们之间应该有密切的信息交流,黎文政知道的,他一定会了解得清清楚楚。
“问题是,你没有参与搜索,怎么会一下子指出它的下落。那个洞非常隐蔽,爬树的警员搜索到第二遍才找到洞口——沈南,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强悍的观察力,这种现场勘察报告递上去,上面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说到最后,何东雷的目光中隐约闪现着绝望的光芒,似乎已经把我看作异端妖孽。
“没有理由,大概是一种突如其来的预感吧,信不信由你。我现在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不过临走之前还得提醒你,让老杜好好照看任我笑和达措灵童,千万不能想当然地给他们服用现代化西药。这两个人脑子里藏着太多重要资料,死掉任何一个,都是警方的巨大损失。”
我无法解释更多,就像当时在梁举惨死的现场无法给警方提供帮助一样。有些事情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只能看对方的理解能力如何了。
何东雷想要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就这样吧?不必兴师动众地用警车送我,再会。”我疲惫地起身,一个人走向中医大后门,不再理会悄悄跟在后面的警员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就算他们一直跟踪我回家,再加上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狄薇、空气之虫、杀人兽、梁举、十命孕妇雅蕾莎、叶溪——这些元素是通过一条怎样的线索联系在一起的?当死亡事件演化到仅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或许谜底就要水落石出了,是这样吗?”
在计程车里,我对着后视镜中隐约闪现的两辆警车,自我解嘲地微笑着。目前只有雅蕾莎和叶溪还活着,她们两个谁会成为解开谜底的最后一把钥匙呢?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计程车司机猛然回头,惊异地望着我。
“什么?”我愣了愣,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安静地斜倚在后座上。
他开了转向灯,迅速停靠在路边,解下安全带,逃命一样地开了车门跳出去,站在人行道上。这种异常举动,立刻吸引了行人的目光,纷纷驻足观望。
“朋友,你想干什么?”我有些恼火,但还是冷静地在后视镜里照了照自己的脸之后,才摇下车窗玻璃,不悦地瞪着他。
后面的两辆警车加速冲过来,尖锐的刹车声几乎响彻了半条街,然后车门大开,八名训练有素的警员平举手枪,从四面围向这辆计程车。我相信自己的身体很正常,不会吓到那名司机,但他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车子里发生了非常古怪的事。
“警官,请让这位先生下车,我不做他的生意了,他的……他的身上带着一柄长刀。”计程车司机扑向持枪警员,结结巴巴地哭诉着。
我下了车子,张开双手,坦然地等待警员过来搜身。别说是长刀了,连随身携带的飞刀都在狄薇的小楼上用光了,现在我已经手无寸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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