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古墓(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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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伯沉郁地站了起来,抱着胳膊走到窗前,呼的一声把纱窗拉开,直接面对着细雨斜飘的无边静夜。
“没有过去”的意思,或许指的是的“私生女、无父无母”这样的来历,现代社会中,这种身份尴尬的人不计其数,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关伯,你们捡到了方小姐?她是弃婴吗?”我循着最合理的路径去猜测。
关伯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始终都是一个谜,具体情形,只有方姐知道。小哥,我继续说,你只管听,毕竟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没弄清楚,近二十年来,一直闷葫芦一样压在心底——”
咖啡凉了,苦涩味道越发突出,像是一杯熬糊了的中药,但是提神效果却增加了数倍。
我喜欢雨夜里听故事的感觉,仿佛对方讲述的人和事一瞬间都活生生地飘到眼前来了。
曾有异术师说过,人死以后,灵魂干瘪如纸,一旦受了雨滴的浸润,马上便有了生气,可以藉着黑夜的遮掩满世界游荡,就在窗外的黑暗中窥探着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
以下就是关伯的进一步叙述,情节曲折,但又充满了疑点——
他喜欢方姐,在最近的一次浴血突围中,为她挡了三刀,每一道伤痕都入肉半寸,血如泉涌。只有在生与死的交界间隙,像他那样彪悍的男人才会表露出对心上人的刻骨爱意,可以为她赴死。
“你不死,我就不会死,一直陪着你厮杀下去。”关伯的话简单粗粝,但是完全的真情流露,在刀刃翻转时的光芒里,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方姐是当年江湖上风头最盛、艳名最炽的三大美人之一,即使是在凄惶的潜逃途中无法梳洗打扮,仅仅一个忧伤的侧影也足以令关伯心荡神驰。
“好,我永远不死,你也不要死。”方姐转过身来,目光深邃如暗夜里的明星,熠熠生辉。
在她的注视下,关伯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只想痴望着她,一直到老,直到方姐靠过来,身上残余的脂粉香气灌入他的鼻腔里,并且温柔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问:“小关,你后不后悔跟着我?”
她是“七大旋风社”的大姐,跟随在她身后的六个男人从没后悔过,也包括关伯在内。
“我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就算是死——”关伯斩钉截铁地回答。
雨滴持续跌落着,在水洼里形成叮叮咚咚的琴声。
草棚隔着村子还有一段距离,无尽的黑夜更是天然的帷幕屏障,遮住了天地间的一切视线。在这里,濒临崩溃的一对江湖男女完全可以演绎一场疯狂尽情的欢爱,因为明天他们就会倒在仇家的刀枪之下,如花似玉的容颜转眼变成无人问津的尸骨,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夜。
“你可以做任何事,在我身上,索取你想要的一切……”方姐说出了关伯预想中的那句话。
他的确很想,就像沙漠里焦渴到极点的旅人,突然见到碧波荡漾的绿洲水源,有一种抑制不住的跳进去畅泳一番的激越冲动。也许在潜意识里,他为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这是一个有关江湖情仇的老套桥段,在很多武侠肥皂剧里看到过,男女主人公在幽深的暗夜里情感爆发,然后藉着爱情的力量杀出一条血路,重塑自己的未来。
我喝完了那杯咖啡,关伯沉浸在自己的悲壮往事里,依旧不能自拔。
“关伯,无论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不必太自责了,是不是?”我怀疑,他和方姐只是一夕缱绻,而方姐的屈身奉献只是对自己死难兄弟的一种愧疚表达。她已经一无所有,这大概是她最后的一捧筹码了。
“小哥,你想错了,我们并没有——”关伯转过身来,两颊已经被往事烧红,双眉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眼珠上更是缠满了恐怖的血丝,“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过,因为方姐接下来还有半句话,如同三九天的迎头一盆冷水,让我所有的**一瞬间都化为乌有了。”
我冷静地望着他:“关伯,别激动,无论什么事,早都已经过去了。”
爱情这东西的魔力,不因历史先后而有分别,虽然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关伯肯定也是记忆犹新。
“她说,我将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关伯苦笑起来,右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
我无言以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我放弃了,因为自从认识她以来,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当然也包括这一句。假如这是她生命里的第一次,绝不应该发生在这时候。我提起自己的刀,赤着上身走出草棚,一直到了一百步外的水洼边上,把全身浸泡在水里。那时候,我唯一的信念就是带她杀出去,明媒正娶,要她做我关镇南的女人。”
他已经很久没提到自己的本名了,“关镇南”三个字像是一针强劲的兴奋剂,让他在刹那间容光焕发。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一提到“刀拳双杀关镇南”的大名,黑道上的各路高手都要心悦诚服地给几分面子,那是他一拳一脚为自己闯出的世界,更是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亮点。
“很好,关伯,这一节真的……真的是出乎我的预料。”现实生活永远比编剧们的创造更精彩多变,关伯的话又一次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在他的叙述中,始终没有方星要出现的迹象,令我有点莫名其妙。
我又听到了方星睡梦中的咳嗽声,声音轻而短促,这一次只咳了三声。
关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哥,别笑我说起过去的事,因为没有这一段长长的铺垫,你就无法弄明白方星到底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当时的困境只能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八个字来形容,当我浸在冷冰冰的水里时,细密的雨丝一直罩在我头上,像一张无法撕破的大网,让我不止一次地想起偷偷迫近的追兵。就在此时,我看到一道尖锐绝伦的光从天而降,直射到草棚的顶上——”
“光?是闪电吗?”在他停嘴喘息的空当,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在那段冗长的江湖追杀故事之后,我终于听到了让人感兴趣的内容。如果是闪电,一旦击中草棚,方老太太绝没有生还的道理。
“不是闪电,闪电通常是之字形击落下来的,而那道光却像是流星滑落时拖着的尾巴,笔直坠落下来。再者,灿烂的闪电总是伴着沉雷,我只看到了光,耳朵里却只听到细雨落在水面上的‘唰唰’声,一点打雷的迹象都没有。我愣在那里,足足僵硬了半分钟,才发疯一样地跳到岸上,套好裤子,向草棚飞奔。”
雨越来越大,书房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压抑。
“从看到电光到我满身泥水地跑到草棚近处,间隔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样子。草棚里突然有了亮光,不是蜡烛或者电筒的光,而是一种柔和弥漫的白光,就像我们现在用的白色磨砂灯泡通电后发出的光。”
我起身关掉大灯,开了角落里的壁灯,那个灯座上装的就是磨砂灯泡,散发着幽深静谧的白光。
关伯盯着那团光喃喃自语:“对,就是那样的光。可是,草棚里没有电源,隔得最近的小渔村也没有,那里的人通常是用油灯和蜡烛照明的。所以,我无法断定那些光是怎么出现的,而且光影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我,正在与方姐交谈。”
“光?突然出现的男人?”我不知不觉也跟着皱紧了眉。
“小哥,当时我的思想突然变得迷迷糊糊的,双腿僵直,像是被噩梦魇住了一样。我想大吼、想冲进去保护方姐、想一刀向那男人背后砍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点真是奇怪,他穿的是藏族人的厚重皮袍,领子上更衬着一条雪白的上等狐尾,,脚上则是齐膝的黑色长靴,这种装束,应该是藏族人寒冬腊月里才穿的衣服。当时的天气大约在摄氏二十五度以上,大家应该穿单衣才对。”
关伯挠了挠自己的头皮,露出一个恍恍惚惚的微笑:“小哥,多年以后,我始终没想明白,草棚里怎么会突然出现那样一个古怪的男人?你能做出合理解释吗?”
我坦率地摇头:“不能,事情的答案都在方老太太那里,难道你没有问过她?”
关伯黯然低下了头:“问过,她什么都不说。当时,虽然看到他们两个在说话,我的耳朵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胀痛难当,什么都听不到。大约有十几分钟之后,那男人弯腰拾起了面前的一顶厚厚的羊皮帽子,缓缓地扣在头上,双手陡然笔直地伸向天空。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气流迎面扑来,犹如世间最高明的劈空掌力一样,令我直飞出去,跌到十步开外,头重重地磕在一堆鹅卵石上,立刻昏厥了过去。”
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曾经亲眼见过,那个位置有三个凹陷的伤疤,几乎让他的整个颅骨都变形了。
正文 9镜中有鬼
( 本章字数:9695 更新时间:2009…7…16 22:09:14)
“一个很精彩的故事。”我轻轻鼓掌。
关伯不是一个擅长演讲的人,但上面这一段实在太离奇了,从危机四伏的江湖追杀到天降白光、怪人出现,一波三折,峰回路转,把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
“其实正事刚刚开始,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草棚里,旁边放着一只半米长的灰色篮子,里面躺着一个正在甜甜地咬手指头的婴儿。雨停了,东面也露出了鱼肚白,转眼就要天光大亮。我的头昏昏沉沉的,但脑海里跳出第一个念头就是‘天一亮、敌人就要追踪而至’,所以马上反手摸刀。刀还在,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惊动了那个婴儿,放开手指,咿咿呀呀地叫着。”
“那婴儿,想必就是现在的方星?”我只在心里暗自猜测,并没有开口打断他。
“方姐坐在篮子旁,手里握着一只特大号的玻璃奶瓶,低头凝视着婴儿,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我有些发愣,不清楚婴儿、篮子、奶瓶这些与我们的逃难毫不相干的东西是哪里冒出来的,一心只想着即将到来的厮杀。”
“方姐低声告诉我,追兵都已经死了,我们的灾难也已经过去,天亮便可以乘船回港岛去。这么诡异的结局我当然无法接受,一直追问孩子是哪来的、杀退敌人的帮手是谁、那个男人到底说了什么?一切都没有答案,从那一刻起,方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表情冷硬麻木,只有凝视那个后来起名为‘方星’的婴儿时,才偶尔会露出深沉悒郁的笑容。”
“在回程上,我果然见到了四路追兵的尸体,身体表面没有任何创伤,但脸上无不带着惊骇诡异的表情。回到港岛后,方姐突然变得大方阔绰起来,拿出大笔的现金招兵买马,疏通关系,最终成为港岛黑道上说一不二的大姐大。”
“她再没有提到过小渔村外草棚里的那一夜,当她身边添了很多前呼后拥的随从以后,我悄然离开了,在我感觉中,她变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封存起来,任何场合下出现都像一块细心雕琢过的冰人,已经不是当年‘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七大旋风社’大姐。”
关伯的叙述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方星的出现可谓神来之笔,无迹可循。一切疑问,只有当事人方老太太才能回答,而那要看她愿不愿意开口。
“小哥,不管从哪一方面看,方小姐都是个顶尖优秀的好女孩,别像我一样,当断不断,白白错过。人之初、性本善,无论她的来历有多古怪,但我们眼下看到的是她自己,相信我的眼光吧,娶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不会错!”
关伯又挠了挠头,不放心地再加了几句:“当时,那篮子里铺满了白色的雪莲,足有几百朵。婴儿身上覆盖着秃鹫的绒羽,嘿嘿,就连那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灰色篮子,竟然也是苍鹰的骨头一块块连缀而成的。我敢断定,那个猝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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