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棺新娘 作者:吉振宇
春子的个头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是那种看上去很苗条很可爱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很黑很亮,一套白色的连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更显靓丽迷人。我观察着她,欣赏着她,寻找着她儿时的影子,只有她那双明亮的双眸依然荡漾着调皮的微波,让我熟悉,让我倍感亲切。
你的变化可真大,假如我在街上遇到你,也许我们会擦肩而过呢。我说。
我不会的,我会一下子就能把你认出来!你信吗?春子很认真地说。
我说我信。
在春子滔滔不绝地介绍她大学生活的时候,母亲把饭菜都端上来了。我一看,竟是玉米面大饼子!我说妈妈我还真的想吃您做的大饼子呢。母亲说,去,这是小春要吃的,我才现做的呢。你吃了那么多年还吃不够呀?
春子就又咯咯笑起来说,大娘,我这个暑假会常来的,我可喜欢吃您做的玉米面饼子啦。到时候,您可别烦呀!
母亲说:哪儿会烦你呀,请都请不到你呢。再说,我还怕你嫌弃我们家呢。
母亲的话让我感觉有些词不达意,似乎暗示着什么。这让我心里很不得劲儿。就插嘴说:〃妈,我爸爸和兄弟们呢?〃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今天又不是星期天。现在就你们两个清闲呢。〃母亲笑着说。
不过,看着春子香甜地吃着玉米面饼子、炖白菜的样子,真的很让我感动。
春子咽下一口玉米面饼子说:〃雨歌,我今年年底就毕业了。我不想听我爸爸的,他让我留在北京工作。我的愿望是想回咱家这儿上班,到油田工作。油田正在飞速的发展和壮大,很需要大学生呢。对了,你是不是也快复员了?〃
我说是的,也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春子笑了,又说等你复员回来的时候,最好也能分到油田来工作。听我爸讲,油田每年都接收大批的复员军人到油田工作的。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工作该有多好啊。等分配的时候,我找我老爸帮忙,老爸现在是第七钻井公司的党委副书记了,副处级呢。
3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言语。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本想今早先和母亲说明一切的,却又一下子蹦出了个欧阳小春。她的出现,一下子搅乱了我的思绪。这件事情假如让欧阳小春知道后会怎么想?会怎样看我?真的难以想像。可我又怎么说出口呢?我毕竟还是个一无所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何况我现在还是一个现役军人!
从家出来的时候,我想换一下便装,可是春子不让。她说:〃我特喜欢看你穿军装的样子,再说,我还想让妈妈看看你穿军装的样子呢。〃
是她非要带我去她家看看。母亲说:你也应该去看看你欧阳叔叔和春子她娘。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他们家,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呢。那是我吃早饭的时候酝酿的一个计划。
春子的小手很自然很随便地就拉住了我的手,让我感觉极为不自然,想把手抽出来,又觉得会让春子难堪,只好硬着头皮任她牵着走。那好闻的香气在我身边环绕着,让我有些不安和激动。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问。
三十六
在月牙儿街三十三栋,不远的。
我知道月牙儿街的,这条街地处县里最繁华的地段。住在那里的人都是这个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军前,我曾和兄弟们去溜达过一回。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大瓦房,我就暗想,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也有各式各样的新家具吗?会有画着彩花的暖瓶和做饭的灶台吗?他们是不是也喜欢吃玉米面饼子呢?
谦和村离县城的月牙儿街差不多有六里多的路程。
〃对了,今早你是怎么来我家的?〃
〃是爸爸的车给我送来的。早晨我去爸爸单位玩,就从爸爸的单位直接过来了。那是爸爸的专车。〃春子有些自豪地说。随后又加了一句:〃和你爸爸的车一样,也是吉普车呢。〃
我突然看了她春子一眼。
我们就这样走着,引来很多路人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天空中漂浮着很多大块大块的云朵,时而遮蔽了阳光,时而又阳光灿烂,就如我此刻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出了村道,进入到了城区里了。谦和镇紧挨着谦和县,就象谦和县的一个街道。
临近中午,街上人群涌动,车流不熄。这是我探家归来的第一次正式的在县大街上溜达。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竟不自觉地和部队所在的边城比较起来。家乡的县城的确变化了很多,每每看到任何改变之处都会让我感动和自豪。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六姐在黑板上画的那幅美丽的山水画来。是呀,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越变越好呢?想到了六姐,我竟深深地叹了口气。
〃雨歌,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呢。像这样沉重的叹气可不是小事。〃春子很奇怪的看着我。
〃哦,没有什么的,只是离家久了,有了些感触而已。〃我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想让春子看到我此刻的表情。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等复员回来后,会不会在县城工作这件事情呢,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到时候,我会让我老爸帮忙的……〃
我没有理睬她的话,此刻,我的心里猛地一紧,手竟在瞬间狠狠攥了一下春子的手。我看到了一个人!
4
这个人正在人群中闲逛,这样炎热的夏季里,他仍穿着蓝色的粗布上衣和有些陈旧的绿色军裤。破烂的草帽下是一张苍老黝黑的面孔。黑白参杂的胡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刮过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在不停地寻觅着什么。郝大伯,您那挺拔魁梧的身板儿哪去了?您那严肃庄重的表情哪去了?您那到什么时候都整洁的衣装和很有派头气质都哪儿去了?
〃那是……那是郝大伯呀!〃春子拉着发呆的我奔了过去。
郝大伯仔细端详了我们俩儿很久才认出了我,但没有记起春子。
〃雨歌,是你呀雨歌。〃郝大伯的眼里闪现出了一丝亮光。
〃是我呀,大伯,是我……这是春子……曾经也是六姐的学生……〃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大伯您怎么成……您来县里办事吗?〃春子惊异地看着郝大伯说。
〃我……我是来找人……办事的。〃郝大伯迟疑了一下,说道。
〃您吃饭了吗?〃我看着郝大伯的脸颊。
〃哦,还没呢,我这不正想找个地儿将就一口,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呢。〃郝大伯勉强笑了笑。
〃走,您跟我来!〃也不管郝大伯愿不愿意。我拉起郝大伯就走。
〃去哪里呀?我真的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呢!〃郝大伯一脸很不情愿的样子。
春子也说走吧大伯,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的。
在饭馆坐下的时候,郝大伯垂着头,显得很不自在。我说大伯您说想吃什么,您说,您尽管说呀。
郝大伯说将就一口就好,就来碗米饭一盘土豆丝吧。我听了泪水险些落下来。忙拿了菜单过来,凭着记忆,点了四个郝大伯以前喜欢吃的菜。春子还不依,又加了两个炒肉菜。郝大伯说,不要点那么多呀。春子说还有我们呢,我们还没有吃呢。
三十七
看着郝大伯喝着高粱酒,不时地品味着酒的感觉的模样,我想大伯也许好久没有喝酒了。
你们怎么不吃呢?郝大伯突然抬起头来看我和春子。春子说,大伯,其实我们吃过了。就是想让您多吃点的。对了,郝老师现在还在七家小学教书吗?
此语一出,我的心里一凉,我知道郝大伯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郝大伯放下了酒杯和筷子,颓废地坐在那里。
春子看看郝大伯,又看看我,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我得走了,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呢。郝大伯起身就奔门口走去。
大伯,您别走。可是郝大伯就如没有听见一般,推开了饭馆的门。我忙站了起来,追了过去。
在街道拐角处,我追上了郝大伯。
我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钱,那是我积攒的一百元钱。
你这是做什么?大伯不缺钱的。郝大伯低声说。
大伯,您收下这点钱,您会用得着的。我……我求您一定要收下啊!我甚至是带着哭腔在说。同时硬把钱塞进了郝大伯的口袋中。郝大伯还要往外掏的时候,看到春子跑过来,就罢了手。春子将手中的几个塑料袋递到郝大伯的手中,说:〃您怎么这样的着急呀?还没有吃完呢。我给您都用袋子装好了。等您饿的时候吃。〃
看着郝大伯走向客运站方向的身影,春子说郝老师怎么了?难道她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我想了想,说:〃郝老师离家出走快一年多了,大伯一直在寻找她。〃
〃哦,原来是这样呀。可是郝老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因为……因为郝老师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没有和那个男人结婚就生下了一个孩子。郝大伯把孩子送人了……郝老师就跑出来寻找孩子……结果郝老师也失踪了……〃
〃可,可那个男人呢?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不去找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怎么不出现?〃
〃我……我怎么会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刚从部队回来才……听说的。〃
〃那个混蛋男人是谁?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是谁?应该找到他,至少给他两个耳光!〃 春子的脸色通红,很气愤的样子。〃郝老师是个多好的老师啊,她对我们多好呀。我现在还保留着她给我们买的图画笔和图画本呢,那是咱们儿时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我擦了擦眼睛,说:有风吹过,吹起了什么东西到我的眼睛里了。
春子说要紧么?我来帮你吹吹。
我说,没事儿。我想利用这几天休假的时间,帮助郝大伯四处去找找郝老师。也许不会再陪你逛街了。毕竟……毕竟她曾经是我们的老师啊。
春子说,好呀,应该的呀!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在家里很清闲,我能和你一起去找郝老师吗?
我假装没有没有听到她的话,步子加快了许多。
春子快跑了几步,跟了上来。
三十八
第十一章 我在找寻你的方向
1
月牙儿街到了,这个让我充满神秘感的月牙儿街到了。那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大瓦房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排排整齐的楼房。临街的一楼都开了商店,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县城中的一条主街了。在楼区的中间位置,有一大块空地,整齐的竖立着三排一楼一底的二层小楼。
春子说:〃这块地被油田买下了,高楼住宅是给年轻职工住的,这一楼一底独门独院的小楼是给领导和退休老职工住的。现在油田职工的待遇很好,住的是免费的楼房,还有烧的液化气也是免费供应的。油田各单位的福利待遇都搞得特别好,总时不时分些大米、豆油什么的。对了,每个月还给每个职工分两只小鸡呢。不像从前那样艰苦了。〃
我说:〃在我小时的印象中,油田的工作是很苦很累的。有句顺口溜我现在依稀还记得呢。〃
〃什么呀?快说我给我听!〃春子眼里闪着亮光说。
我说:〃你听好了:’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上去一问才知道是油田打钻的!’〃
〃哈哈,你可真逗呀。我怎么没有听说呢?不过,以前听爸爸讲过,说当时的石油工人找对象都不好找,城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油田人做媳妇,怕辛苦。所以不少农村女人都与油田工人成了家。现在好了,那些嫁给油田工人的乡村女人可享福了,要比这城里的女人早住上楼房呢。所以,现在城里女孩的最大的目标就是嫁给一个在油田上班的油田人呢。油田发展得很快!〃
我说:〃你也别太片面了,谁说城里的女孩都喜欢嫁给油田人?那我们县城的小伙子不就都说不上媳妇了吗?再说我也没有看到我们县城的哪个小伙子打光棍儿。〃我只是对春子的话有些不服气,其实我哪儿知道城里的小伙子和姑娘是怎么想的呢。
说话间,我们停在一户二层小楼前,春子按了按门铃,见没有人出来开门,就取出钥匙开了铁皮的黑色大门,带我走了进去。三米见方的小院里种植了很多不知名字的花草,四周飘荡着一种清新的气息。
楼房里没人。春子抬手腕看看表说,这个时间妈妈应该在的呀,大概是买菜去了。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步入月牙街的住宅。虽然不是那红砖大瓦房,但是这要比红砖大瓦房更让我感到新奇和激动。春子给我找了拖鞋,然后就开始带我参观房间。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厨房与客厅只用四扇窗子隔着。二楼是两间宽敞的寝室。春子说你看看我的房间怎么样?
春子的房间里飘荡着好闻的香水味道,红漆的木床上铺着淡黄色的床单,绣花的小被褥折叠着整整齐齐。好多布娃娃和动物玩具被懒散地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