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棺新娘 作者:吉振宇
我是多么的想见到你呀,六姐!
父亲没有在他的办公室。可是,办公桌的后面却坐一个人,一个让我今生都会痛恨的一个人,他是斜楞!这家伙正用双手翻动着父亲的办公桌……
〃斜楞!〃我大喊了一声。
〃到!〃斜楞惊恐地站了起来,回答了一声。我想这一定是他在监狱里养成的习惯。
〃你在干什么?!〃我想这家伙是在行窃。
〃我……我没干什么……〃斜楞在用他那双丑陋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我,辨认着我的模样。
〃是我让他来的,派出所要重新更换一批办公桌椅。〃父亲走进门来。〃你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小子?一月份你给家里来信让我去接你,我去车站却扑了个空。今儿自己就这么回来了?〃
〃复员时间推迟了。〃我仍恶狠狠地瞪着斜楞说。
4
〃这是……这是……雨歌?〃斜楞走到我的面前仔细端详起我来,我厌恶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斜楞讨好似地拍拍我的头说:〃看,雨歌都比我高出一头了,有出息了。〃
〃你少碰我!〃我用力将他的手拔拉到了一边,让斜楞很是尴尬。
〃那……那什么,老校长,我有事我先走了,明天我们就开始加工……雨歌回来……到我家坐啊……〃斜楞匆匆离去了。
这老小子真能套近乎,叫我父亲为老校长。
〃你怎么了儿子?那些事情都早已成了过去,斜楞也已经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不要总计较过去的事情了。〃父亲疑惑地看着我。
〃可我……可我就是忘不了……〃我真的很痛恨斜楞,假如没有他,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无奈和伤痛,更没有六姐的悲伤和痛苦。
父亲怎么会和斜楞接触上的呢?
〃斜楞还很有心计,在蹲监狱的日子里,苦心研究他的木工手艺。出狱后,就在县里开了一家木器加工厂。一年下来,资产达到了上百万。现在他在县里可混成了’人物’了。你也别小瞧他,人都是会变化的。〃父亲说,〃人哪,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的心里一阵难过,想起了那不知身在何方的六姐。六姐现在变化成什么样子了呢?三年多了,六姐还是那样美丽、温柔、善良、可爱么?
〃爸爸,我要和您说件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声音会这样的微弱。
〃什么?你说什么?〃父亲在办公桌后坐下,凝视着我。让我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
〃对了,忘了告诉你。小春在北京向派出所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是打听你什么时候复员回来。呵呵,这小丫头你算是甩不掉了,彻底把你给粘上了。她今年也面临毕业分配的问题。不过,听这丫头的口气,她是执意要回油田工作的。我也和欧阳书记见了面了,他答应我一定把你弄到油田去工作。他说我曾经也为油田做过贡献的……都好多年的往事了,欧阳书记居然都记得那么清楚呢。要是你真的和小春成家的话,对你的前途一定会有很多帮助的。哈哈哈……〃在父亲爽朗的笑声中,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竟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此刻,我不敢刺破父亲这美好的愿望。
我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是不是该委婉的对父亲说呢?
〃斜楞要结婚了,听说是个带着个孩子的年轻的小媳妇,长得还很漂亮。这个小媳妇的丈夫离家出走好几年了。一直没有音信。所以小媳妇执意要改嫁。我想她大概是看上斜楞的家财了……〃
四十九
第十四章 要与斜楞结婚的女人
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父亲的办公室走出来的,父亲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感觉有人进门找父亲谈工作,我就不自觉地走了出来。
斜楞要结婚了?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的小媳妇结婚?!不可能是六姐,你想哪儿去了雨歌,六姐怎么会嫁给害她的斜楞呢?再说,没有丈夫的小媳妇怎么就会只有六姐一个人呢?走在阴冷的大街上,我自己宽慰着自己。还有,假如那个小媳妇真的是六姐的话,父亲应该认识啊,那么父亲就可以直接告诉我六姐的名字,也不会称呼她做〃小媳妇〃了。看来,她不是,真的不是。想到这里,我竟独自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感觉没有底儿。
天空中阴沉沉的,布满了黑色的云层,冷风阵阵吹过,让我打了一个冷战。一种失落无助的滋味涌上心头,让我突然间伤感起来。本来是充满勇气和希望来找父亲,可结果呢?我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呢?不行,我一定要到斜楞的家去看看,去看看那个带着孩子的小媳妇到底是谁,我是决不会放弃任何一点点线索和希望的!
可是,斜楞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呢?
在吃晚饭的时候,父亲仍然没有回家。母亲说别等了,等他没个时候。看着一桌子的菜,我笑了。哥哥说你笑什么呀?我说咱家真的很少会一次做这么多的菜呢。三弟说家里景况好多了。父亲的工资高了,妈妈卖蔬菜比爸爸挣的钱还多呢。就是哥哥自己攒钱说媳妇呢……哈哈……
哥哥瞪了三弟一眼说闭嘴你个三伢子。四弟说大哥害羞了大哥害羞了。母亲说:〃你哥哥有对象了,叫晓晶。是隔壁你何婶给介绍的,晓晶在木器加工厂上班,做漆工呢。人长得特水灵儿,还很老实,真的不错哩!〃
〃木器加工厂?哪个木器加工厂?〃我惊异地问母亲。
〃斜楞开的那家,叫云青木器加工厂。工资很高呢。尤其是斜楞知道晓晶和你哥哥处了对象后,还给她提高工资了呢。这斜楞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忘了当年咱家对他家的照顾。〃
我听到了这个让我很难接受的木器加工厂的名字!难道我们家真的就和这个让我痛恨的家伙脱离不了干系了么?还什么〃云青木器加工厂〃?六姐的名字不是叫郝云清么?斜楞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
北方的三月天黑得还是很早,傍晚时分的空气中的寒意不亚于隆冬。我慢步走在谦和县的大街上,借着霓虹灯的光芒,我搜寻着云青木器加工厂的招牌。哥哥说斜楞的木器加工厂就在县里最繁华的主街周谱街上。并且,斜楞有个习惯,这老小子永远都住在自己的门市房里。他在街里购买了一处两室一厅的楼房,只有他的老母亲一个人在住。他一个人固执地睡在门市房里的沙发上。有人说这小子是个守财奴,怕丢了东西。还有人说他是等娶了媳妇后一块回楼房里去住哩。
哥哥和弟弟要陪我出来〃溜达〃的,都被我拒绝了。
2
夜色朦胧。
云青木器加工厂就坐落在周谱街西侧,我很容易就找到它了。
门市房的大窗子上挡着红色的布帘子,从里面透出的灯光把帘子照得红彤彤的。有两个人影在里面晃动了一下后,灯就灭了。看身形,那分明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我走进门前,听到里面一阵撕拽打闹的声音。还伴有女人喉咙里发出来的那种痛苦的呻吟声……我的心激烈地跳了起来,那女人的身影怎么那样的像六姐啊!我猛冲到门前,用力拉着门的把手,却没有拉开,里面是反锁着。我拼命地用脚揣着门,用拳头击打着门窗〃啪啪〃作响。
里面的灯终于亮了。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惊恐万状的面孔。
〃是你?二癞子!〃我脱口而出。
二癞子稳定了一下心神,半天才认出来是我。
〃雨歌,是你,真的是你?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二癞子用颤抖的语气说。并随手要把门关上。想和我一起站在外面。我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冲进了房间。
灯光下,我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瘦弱的一个女人。她正畏缩在一张用于销售的样品床上,身上盖着一件蓝色的破旧棉大衣,裸露着白嫩的肩膀和小腿以下部分身体。白皙的脸上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闪着恐惧的光芒。
她不是六姐!
我长舒了一口气,忙退出了屋子。
二癞子蹲在门前的台阶上,正闷头吸着香烟。见我出来了,冲我笑了一下。其实是我感觉他冲我笑了一下,因为在夜色里我看到他呲了一下他那并不太白的牙齿。
〃我……我还以为是他妈妈的斜楞回来了呢。可吓死我了……真没有想到是你,但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二癞子说。
〃斜楞去哪儿了?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你等一下,我先把梅子打发走了,然后我们再好好唠唠。〃二癞子进了屋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后,门市房里的灯光就熄灭了,他和那个女人走了出来。
乍看上去,这个叫梅子的女人无论是在身材上,还是在模样上,还真的和六姐有几分相象之处呢。这让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看着叫梅子的女人拐进了胡同里后,二癞子就向我走了过来。看他的个头和以前相比,仍然没有长高多少。
五十
我们走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两个小菜和两瓶啤酒,喝了起来。
我也真的很想和二癞子唠唠。
〃你来这里一定不是来找斜楞的,对吧?〃二癞子拿眼睛瞄着我说。
〃为什么这样问?〃我警觉地看着他。
〃哼哼,你是在找郝云清!你的……〃二癞子仍然用眼睛瞄着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的什么?你想说什么?〃我认真的看着二癞子。
〃你的老师呀!嘿嘿!〃二癞子奸笑了起来。
〃告诉我,斜楞去了哪里?〃我问道。
〃他?他呀,很忙呢。这老犊子最近一段时间整夜都不回来一趟,好像在忙一件很神秘的事情呢。〃
〃是忙着结婚么?〃我试探着问。
〃结婚?和梅子?不会的,斜楞发誓要娶的是……你最好别问了。〃二癞子喝干了杯子里啤酒,把头转向了门外。
〃谁?他要娶谁?〃我心里一阵紧张。
〃你说呢?斜楞用这个女人的名字给自己的厂子命名,你说他要娶谁?〃
3
〃他敢?他在做梦!我……〃我猛地从木板凳上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二癞子,仿佛他就是斜楞似的。小酒馆里的食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观望着我下一步的举动。他们一定以为我要揍二癞子。
〃你……你看你急什么啊,这事情我听了都来气,何况是你呢。我的心情和你一样。雨歌兄弟你快坐……坐下来……〃二癞子慌乱地站了起来,拿手来按我的肩膀。
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对于斜楞的情况,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我告戒着自己不要再冲动。
〃斜楞他妈的就跟中了邪似的,这想法就是放到笨人身上寻思一下,也都是不可能的呀。也是,斜楞本来就不是个’尖’东西!〃二癞子扭头瞧了瞧酒馆内的其他食客,低声说着。〃这老小子以为有了俩儿钱就能要什么就要有什么了?我呸!像你郝老师那样水灵的女人瞎了眼睛也不会看上他啊!更何况还有以前……〃
〃斜楞倒是很能干,挣了不少钱吧?〃我试探地问。
〃哼!就凭他?一个刑满释放的混蛋?还不是靠他老娘的……〃二癞子预言又止。把头低了下去,喝干了杯中的啤酒。他本来就呈黑色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的黝黑了。看样子这小子不胜酒力。于是,我暗自笑了,突然觉得能从二癞子的嘴里得到不少我不知道的消息。
我又要了瓶大高粱酒,启开了,给二癞子的空杯子里倒了满满的白酒。
〃可不行的,可不行的……〃二癞子拿手推挡着酒瓶。他的手很粗糙,手背上还裂着两个鲜红色的冻口子。这不禁让我感觉一阵的心酸。心里瞬间记起好多儿时的事来,觉得以前有些事情对不住这个往井里撒尿没有妈妈的野孩子。
〃二哥,今天是我请你呀。再说,我们都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我说的是心里话。
〃你……你是在叫我二哥?咳……可不是……那时候,我……〃
我突然发现二癞子的眼里一亮,就垂下了头。
五十一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去想那么多了。对了,二哥,我现在一直不晓得你是怎样从井里逃出来的?〃
〃嘿嘿,我要是不说,你永远都不会晓得呢!〃二癞子擦干净了泪水,傻笑地看着我说。
〃难道二哥会’水遁’?〃我也笑着说。〃水遁〃在我们家乡这里的意思就是在水里消失后逃跑的意思。那时我们村后有个大水泡子,小孩子们在炎热的夏天里都喜欢去泡子里去练习〃水遁〃,可是大家都没有练成〃水遁〃,反而却把一个孩子给淹死了。后来我们就没有人去再敢练什么狗屁〃水遁〃了。
〃咳,我哪会什么’水遁’呀。我是从地道里逃跑的……哈哈……可把那些抓我的人给累惨了……哈哈……〃二癞子得意地笑着。
〃抓你?二哥呀,他们不是在抓你,他们是在拼命地救你呢你知道么你?整整忙了一宿啊!〃我想二癞子心里仍对七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