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猫骑士道
「他是英哉?」永江说。
「不晓得。因他牢牢地戴上了面罩──不过,我想不是他。」
「怎么说?」
「因为……英哉先生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有腕力的人吧。当然,实际上可能不一
样。」
「据我所知,他没甚么气力哦。」
「可不是?不能想像他用那种速度挥动重剑的样子。」
「那么说,表示另有其人了。」
「对──大概是□本或甚么人的感觉。」晴美说。
「死刑执行人……」圭子喃喃地说。「好讨厌的工作啊。」
「所谓的刑吏,好像是特殊职业。」麻香说。「不过,其中也有受尊敬的人格高
尚的人哦。」
「以现代的眼光来看,斩首是很残酷的,但以从前的角度来看,那是最省事的方
法了。」永江说。
片山闭起眼睛──单是想像已足以闹贫血了。
「──轰」一声,微微传来敲大鼓的声响。
「咦。」圭子抬起脸来。「又有暴风雨了吗?」
「怎会呢?天气这么好。」晴美说。
又来一次雷鸣,否定了晴美的说法。
「又有暴风雨。」永江喃喃地说。「希望今晚,一切有个着落。」
问题是──怎样个着落法?片山想。
晴美怎么都睡不着。
圭子也似乎辗转反侧的,终于开始发出安静的呼吸声。
换作普通女性,这种时候大概无法安然入睡吧。可是,晴美并非因看太过恐惧而
睡不着。
而是预感──所谓的第六感在作祟。
好像会有事发生。今晚。
想到这里,更加睡不下了。没生在谢洛。福尔摩斯的时代,该是不幸吧。要不
然,自己一定成为福尔摩斯的助手,把华生博士赶出去。
「咯登」一声──晴美跳起身来。
极其原始的做法,她在各人的房门上绑了线,一直拉到自己房里。先把它绑在一
个烛台上,被人一扯就会倒下。
旅行时,晴美带着针线在身边。其实它本来的用途很少被利用。
现在烛台倒了。表示有人离开房间了。
晴美下床,走近门边。耳朵贴在门上时,听见沙沙声滑动的跫音。
似乎有人穿过门前,往走廊深处前行的样子──晴美静悄悄地开了锁,转动门
钮。
「吱吱……」的声音,吓得提心吊胆。
好不容易拉开一道可以探险的隙缝。晴美窥探走廊。
穿西裤、深色毛衣的人影──神津麻香。
看到麻香手里的发光物体时,晴美骇然一惊──是匕首!
麻香是杀人者?似乎不可能。可是,她本身确实是个掌握不到真正来历的女子。
晴美出到走廊。身上的睡衣打扮似乎有损淑女形象,但若回去更衣则会跟丢了
她。
麻香往深处的楼梯走上去。那是晴美被死刑执行人袭击的楼梯。
晴美稍微加快脚步。来到螺旋梯下面时往上一看,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难道她要去了望楼?
晴美也爬上楼梯去。
看样子是了。前往了望楼入口的门开着,墙上的烛台被风轻轻摇晃。
来到梯子的地方时,头顶上的梯子在「吱吱」作响。
毕竟连晴美也胆怯起来。不过,到了紧要关头时,对方是麻香的话,晴美有自信
可以打赢她。
来到这里了,岂能马上回去?
晴美开始爬梯子。
一层、两层、三层的,手臂开始麻痹──来到甚么地方了呢?
倏地探头一看时,已经身在了望楼的最上一层了。
暴风雨已过,只有风声吹过这座塔。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在地面描出一道白带,
相当明亮。
四处张望一下──不见麻香的影子。
奇怪,她到哪儿去了?
晴美站到湿漉漉的地面上,慢慢环视观景台一遍。
不可能跟丢了的──她消失在何方?
难道从这座塔还有通往哪儿的秘道?
梯子一带传来「咯登」一声,晴美差点跳起来。
战战兢兢地跑前一看,眼都大了──没有梯子!
「完了!」脱口而出,却已太迟。
麻香一定是躲在下面一层的暗处,让晴美先过去的。晴美窥望一下,见到很下面
的地方,有个人影在下梯子。
「喂!」晴美大声叫。「把梯子架上来!让我下去!」
梯子当然不会主动跑出来。完全中计了!
虽然伸手搭住这个洞边悬挂着,也并非不能跳到下面一层去,但万一掉进下面的
黑洞──等于直直坠落几层楼去──那就没命了。
晴美坐跌在地,又「哗」声惨叫。
她忘掉地面被吹进来的雨淋湿了。悲剧。睡衣内裤都湿透了……
不能被人见到的狼狈相。
没法子。等等好了。说不定有人来。
如果没人来的话,只好碰运气,纵身跳到下面一层去──说来容易,她也不禁苦
笑。
但……麻香干嘛要做这种事?
恐怕她知道晴美跟踪,于是意图把她丢在这里……
换句话说──她把晴美留在此地,是要对付别人──圭子!
「不能让她得逞!」晴美走到窗旁,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福尔摩斯!石津!哥
哥!谁都可以,起身啊──圭子危险!」
可是,风势猛力刮来。这个声音传得出去吗?
「福尔摩斯!起来!叫醒哥哥他们!」
只能以凄绝来形容的声音,到底能否传进福尔摩斯的耳朵?
回头一看,窥见梯子的前端。有人把梯子架过来了!
「石津?哥哥?」晴美急急走下梯子。「得救啦!多谢!」
到了下面一层,晴美转过身来。
小小的烛光,反射在那张铁脸上。
晴美霎时动弹不得。站在眼前的,是那个死刑执行人。
在晴美移动之前,对方的拳头已迅速吃进她的下腹。
「啊……」晴美低吟,弓起身体。
眼前发黑。不,本来就够黑了,说「变黑」也很怪。
不管合不合理,就是变黑了。
然后,晴美就这样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站着睡的特技,大概只有上班时间的上班族偶尔做得到。晴美的情形,必须躺着
才睡得着。
因此,这样子站着睡醒──正确地说是回复意识,乃是极其自然的反应。
晴美甩甩头。啊,吐子好痛。
是不是吃错东西?说起来,身体出奇地拘束……
硬绑绑的床──不过,我是站着的,不是床。即是说……
终于回过神来,晴美发觉自己被绑着。两手两脚都被紧紧地绑住,被固定站立。
好讨厌啊,这里是哪儿?
好像靠着甚么而站,所以没摔倒。可是……
美女陷入险境时,会有骑士来相救吗?哥哥或石津都不是那种「料子」。
这里是哪儿呢?幽幽暗暗的。
眼睛逐渐习惯下来──看到并排的椅子。月光从彩色玻璃窗照进来。
好像是教堂──教堂?不是。是那个礼拜堂啊!
看清一切后,晴美一下子就理解自己站在甚么地方了。
全身凉飕飕的感觉──现在,自己置身于那个「铁之圣母」中!
杀人机械往左右大大打开。如果它一关起来……完蛋了。
晴美想喊出声,这才察觉嘴巴已被堵住。然后,她想从那里冲出去──发现被绑
的手腕再被绑到「铁之圣母」的某个地方。她出不了去。
人影站在眼前──穿着长袍,脸上戴着那个套头面罩。
「放弃吧。」传来含糊的说话声。
谁的声音?
似曾听过的声音。晴美拚命动脑筋。那不是英哉的声音。
「你是个鲁莽的女孩。」面罩下的声音说。「我也不想做这种事的。可是,你在
眼前晃来晃去地诸事干扰,我也没法子。事先警告过的。最初是用无尾的箭,我是
故
意射不中的哦。」
这个声音!这种说话方式……不可能的!
风在吼。对方低声笑了一下。
「看来你好像知道我是谁了。反正你活不久了。作为分离的招呼,向你辞行
吧!」
那人慢慢地拿掉铁面罩──在月色中,那张冰冷而恭敬的脸孔浮现出来。
他是北村秘书。
「好痛!」片山差点跳起。冷不防被咬一口,当然痛了。
「啊!福尔摩斯!干甚么?」
他从床上坐起来。
福尔摩斯走到门边,「喵喵」叫。片山开了灯,甩甩头。
「有事发生了?好,知道啦。喂,石津!起来!」
「是!」石津跳起。
「好像有事发生了!快来吧!」
片山穿着睡衣,趿上拖鞋,打开房门。走廊微暗,风微微吹过。
突然,另一道打开,圭子走出来。
「怎么啦?」
「晴美小姐不见了。刚才我突然醒来……」
「又来了……」
为何这边厢从不发生甚么?有那种妹妹在,我将永远独身到底了。
不,那些事不重要──
「福尔摩斯今晚也坚持睡我这儿──她跑到哪儿去了?」
「我完全没察觉她走了出去。」圭子有点内疚地说。
「那个算了。那家伙一个人甚么都敢做,这才叫人为难。」
「片山兄!」石津气势汹汹地说。「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万一晴美有甚么不测
的话,怎么办!」
「知道──知道啦。福尔摩斯,有甚么头绪吗?」
福尔摩斯往走廊深处奔去。片山他们也慌忙跟在后面跑。
「很意外吧。」北村说。「我应该连同货车一起沉进城壕去的──确实如此。不
过,这种城堡,到处都有机关哦。」
晴美拚命挣扎。
「哎,不动比较好。」北村说。「那个『铁之圣母』保养得很好之故,稍微震汤
也有可能会关闭。」
晴美马上停止挣扎。
「对的──这样子乖乖的最好。我最喜欢那种不说多余的话,不爱问三问四的女
性。」
谁管你的爱好是甚么!晴美在心中反驳。
「事先使那座吊桥坠落的也是我咧。所以要获救也很简单。」北村接下去。「货
车扎进城壕后,并没有马上下沉。其实嘛,在那城壕的峭立石墙上,有个凹陷处。
是?
蟡浦i诉我的。有块大石稍微凸出,下面有条裂缝可容一个人勉强匍匐而进──货
车掉
下时,我想大家不能马上移动吧。所以我在坠落的同时爬出外面,跳到石墙上。因
我
身手敏捷嘛。」
的确,事发当时,大家暂时吓得呆立不动。
「还有,□本事先从那里垂下一根绳索给我了。我先躲在那凹陷处,其后□本从
上面把我拉上去啦。」
北村举起剑,慢吞吞地向晴美伸出去。剑锋碰到晴美的胸前。晴美浑身哆嗦。
「真遗憾啊。其实我想一亲芳泽才让你死的。」
冷冷的剑从睡衣的接口溜进身体──痛呀!你这卑鄙的家伙!
「可惜没有时间。」北村说。「秘书嘛,是一种厌恶行业。一天到晚被人埋怨,
却无出头机会。不是吗?幸好待遇不错。不过嘛,要享受人生,就要从外快找好处
了……」
北村收回手中的剑。
「请别误会。我并不是杀人狂──只是依从某人的计划去行动罢了。」
某人?是谁呢?
「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做太多。」北村叹息。「我是很忙的啊。」
一个迳自同情自己的人。
「对你很不幸的,是你要死在『铁之圣母』中──然而总比古怪的死法来得轻松
哦。因为一转眼就结束了。」
尽说不负责任的话!何不自己死死看叫?!
「该道别了。」北村说。「□本中途想收手的关系,真伤脑筋。杀那个人可不容
易。我先用钱引开他的注意,最后才收拾他的──像我这种精英份子,毕竟不适合
这
种工作。」
好会说啊,真是的!
「这部机械不需要直接下手,轻松多了。这叫文化式杀人,适合精英的杀人。」
北村慢慢地戴上面罩。风势转强了吧,呼呼风声卷过礼拜堂。
「戴上这个时,人会变得无情。好奇妙的东西。」北村用含糊的声音说。「祈求
死者冥福,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