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伤 作者:左慕寒
“我十八了颖章。”
“虚岁十八。”
叶剪阳微笑，“实岁，上个星期是我的阳历生日，我成年了。”
几乎想掐死她，郑颖章忘记，他们只过阴历的生日，却从来不去记阳历啊什么的。“那又怎样，名义上，我还是你和娃娃的监护人，你想造反？”
我不敢阿女王，叶剪阳觉得自己在和一个不懂得屈服的喷火龙讲道理，实在是不通得很无力得很。
她慢条斯理的扯下郑颖章的双手，回头看见担心地从大门口向这里张望的小女孩，把她推到沙发上坐好，“颖章，你知道我们存了多少钱了？”
“问这个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管帐的。”郑颖章觉得拿着钱手会很痒，不是让她捐给乞丐，就是拿来垫桌角，甚至会提醒她很久之前他们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那个时候。
“我昨天看了我们的存折和账户，发现我们这些年已经存了将近八位数，我想这些钱足够我们读完我们的学业和将来创业使用，我们不用再拿自己的命赚钱了，我们退出‘隐’好吗？”
郑颖章眨眨眼睛，原来他们那么有钱了吗？她不知道，叶剪阳这些炒股，以钱赚钱，赚了很多，她觉得成天的作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并不是长久之道，可是，“剪阳，我们退出后可以做什么呢？我们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呢？何况，他们怎么肯轻易让我们退出？”
“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即便一时间想不出来自己喜欢做什么，我们可以慢慢想，反正你现在是大二，我现在是高三，不用着急不是吗？我们可以慢慢寻找自己的兴趣。”
“是不错！”郑颖章皱眉沉思，在某些方面，叶剪阳永远比她提前想到下一步，这些年来他们出生入死，只是为了过得好一些，如果这种好已经成为他们负担的话。那么他们又何必继续做下去，可是他们这种双手染满献血的人，又怎么从新适应光明呢？她抬头看见叶剪阳明亮的双眼，觉得希望缥缈。
“你不知道，娃娃其实已经敏感到了解到我们每次消失到底去做什么样性质的事情，有一次你出任务不在家，我半夜口渴醒来去喝水，看见娃娃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叶剪阳突然说，“你知道我听见了什么？”
“什么？”郑颖章瞪大眼。
［木偶人：第八章］
光线可以在被任何东西阻挡的时候，选择穿透还是折回，人却是没办法选择的。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可以选择吗？
傍晚的天空隐晦不明，仿佛已经厌倦了一天的晴朗一样，叶剪阳突然想起那天和颖章谈话时她所提出的问题。那时候颖章的目光是如此悲伤的看着窗外独坐的小女孩，从她们相遇，就没见过颖章出现过那种表情，其实外表再开朗再泼辣，也有自己纤细的一面，原来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选择了逃避。
宽阔的街道此时聚满了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正在赶回家。
她低下头，混杂在人群之中，缓慢的走着，很久以前，她没有地方可以去，记忆中就是肮脏的腐烂的气味，寒冷得浑身血液都会凝固的感觉，那时候想如果有一天可以逃离这种生活，即使出卖灵魂也在所不惜。
现在双手不再干净了，如果想再回到一片纯白是不是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当我们已经太过习惯一种生活，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改变了，因为这种改变太过惘然太过不确定，所以当眼前一片乌黑的情形，怎么可以移动沉重的脚步？
“小姐，要不要走啊？”
责怪不满的话语打散叶剪阳的沉思，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书店的门口对着透明的玻璃门发呆，她退到一边，让身后的人出去。
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选择呢？
一群学生笑闹着进入书店，她不自觉地被带了进去，顺着人潮，眼睛无意识的扫着书架上的书籍。
“哎，你也在这里呀？”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叶剪阳不悦的回头，看见两片白色的镜片，镜片下面温和含笑的眼睛，熟悉也陌生。
拥有温和的眼睛的人一定没有受到什么挫折，天之骄子样的男生，和她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人。
“怎么不说话？还是不认识我了？我是宇文浅书，前些日子，你还帮我带过路，我都没有好好谢过你呢！”宇文浅书身穿一件棕色的外套，下面是黑色笔挺的西装裤，头发黑亮柔顺，几缕遮住眼睛，看起来非常干净爽朗。
没见过几面，如果是平常人不是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为什么他对人那么热情？叶剪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到文学类书刊那面。
宇文浅书站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无所谓的那其书架上的书看了起来。
如果自己三番两次示好都被拒绝的话，那证明自己真得很不受欢迎，十八年来第一次这么不被人喜欢呢？如果被自己的朋友知道他们一定不会相信吧？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黑，华灯初上。
叶剪阳揉揉疲色的眼睛，拿着手上的书到柜台结账。
“一共三十八元谢谢。”
叶剪阳拿出钱包，突然发现只有三十块钱，咬咬嘴唇，抬头对等待的柜员说，“对不起，我不要了。”
年轻的柜员了然的点点头，将手上的书放在一边，“那好，欢迎下次再来。”
叶剪阳再看一眼那本书，转身沉默的离去。
“下一位。”
宇文浅书，站在前面结帐的人后面，眼睛看到那本书，“燕归巢”？奇怪的名字，配上奇怪的冷漠的女生，似乎也不错呢？……
“等等？”叶剪阳慢条斯理的走在马路的一边，心里想着怎样打发掉自己的晚餐，颖章带着娃娃去实现答应了很久的诺言，一时半回应该不会回来。
一个人吃饭就不用那么讲究了。
“等一下。”一阵风吹来，叶剪阳敏捷的侧身躲过后面出手拉她的人，透过暗黄的灯光看清楚镜片反射的光芒，“是你？”手心的飞刀悄无声息的藏于风衣内侧，“有事吗？”她有些恼怒，这人突然出现，不怕死吗？
“给你。”丝毫不受女生的怒气影响，宇文浅书微笑着将包好的书递给她，“看你很喜欢，就买下来了。”
“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买。”
“可是下次未必就会有心情去买了呀，而且以后如果再也碰不到让自己喜欢的书不是很可惜吗？”
“我不喜欢欠人。”女生很固执。
“你帮过我，所以不算欠。”
“那是举手之劳。”
“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而且这本书，也不需要很多钱啊！”
女生的眼神坚决。
男生同样不肯屈服，两人对峙，比着毅力，最后男生终于屈服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那这样好了，算我借你钱买的，等你下次有钱了，再还我。”递书的手一直伸在那里。嘴边的微笑仿佛羽毛一样，可是却越变越沉重。
她……还是不要吗？心忐忑不安的跳着。
就在他觉得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叶剪阳伸手接过书，“下次还你。”
宇文浅书微笑的点点头，其实不还也没有关系，“对了，你一个人回家吗？现在这么晚了，我送送你吧！”
“不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叶剪阳转身就走。
宇文浅书下意识的跟着她。
叶剪阳回头，眼神不悦，“还有事？”
男生尴尬的推推眼镜，“下个月，我们市的高中举行五校体育联赛，你会参加吗？”
“到时候再说。”叶剪阳拿着书拐过街角，一瞬间消失在夜色。
真的是很独特的女生，宇文浅书在夜色中摘下眼镜，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
“叶剪阳，你平时的体育成绩不错，这次市里五校体育联赛要不要参加项目啊？”在S市五中的声誉简直是臭名昭着，唯一让人夸目相看的就是这种不用头脑的活动机会。一定要夺得所有项目的冠军，这是今年学校定下的目标。所以个个班级的体育委员努力动员平日里一个比一个难驯服的学生参加项目。
［木偶人：第九章］
“没兴趣。”叶剪阳面无表情地将书本扫进书包中，兴致缺缺。
“身为我们班的一份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集体荣誉感呢？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名誉一直不是很好，而身为五中的学生在别的学校的学生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要是我们想摆脱这种被人轻视的局面，就要参加这种活动啊，如果表现得好的说不定还会内某所大学看中，这样不仅可以摆脱高考的厄运，还为将来打基础，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体育委员努力的游说着冰冷沉默的少女加入自己的阵营。奈何说了半天对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难道自己的口才下降了吗？
“叶剪阳，用一下笔记。”有人突然间插话。
叶剪阳从书包中抽出笔记本头也不抬的扔向后面，笔记本竟像是长了眼睛，稳稳得落在扬声借笔记的女生桌上。
“啊啊！”女生双手捂住俏脸，大喊，“叶剪阳你是不是想毁了本小姐的花容月貌，竟然头也不回的就扔笔记。”
“不想借就还我，我要回家了。”
“要、要借。”女生迅速的将蓝色笔记本抱在怀中，眼睛瞥到立在一边的大男生道，“喂，河东狮，你不要再缠着叶剪阳了，要是惹得她老人家不高兴害本小姐没有笔记抄，小心我打得你回姥姥家。”
“关我什么事。”无辜的体育委员即使被人骂仍然没有勇气得罪女生，只得小声的咕哝，“我也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嘛！”为什么做个体育委员就那么难，不过是想劝说同学们热心班级活动嘛，他有什么错？
小女生一下子跳过来，伸手推开满脸郁闷的大男生，落座在叶剪阳旁边，“帅哥，不用理睬这个无聊男，我帮你搞定他，你帮我解释一下这道题怎么解好不好？”
“谢小小，你怎么可以这样？”蔡河东不甘心得死死巴住桌脚不放，对着叶剪阳再接再厉，“叶剪阳，我们现在正处于青春年少，就应该做几件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事情，将来等我们老了想起来才不会觉得这段时间年华虚度，所以来吧，让我们在田径场上挥洒汗水，让我们在球场上尽情欢笑……”笑话，如果连叶剪阳都拿不下，他们班铁定没希望出人头地了啦。
“蔡河东，你搞笑哦，我们又不是在排日本动画片，干什么装一副四肢发达的热血青年样？”谢小小冷笑的讽刺某人的天真与愚蠢。
“你……”蔡河东满脸气结这臭丫头干什么处处和他作对。
“好了。”叶剪阳开口阻止这场无聊的口水战，“蔡河东，我不会参加什么体育联赛的，你也不要在浪费什么口水在我身上。谢小，学习不是临时抱佛脚，你要是真的不想期末被当的话，就要自己努力上课认真听老师讲课，而不是只知道看小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再见！”
冷冷得说完这些，将书包甩到肩上，叶剪阳利落的站起离开。
被留下的两个人半晌才会过神来，看到对方的脸，忍不住互相责怪，“看都是你啦，叶剪阳走了。”害他任务都没有完成。
“喂，什么都是我，明明是你啰哩叭嗦的把人给气跑了好不好。”
“要不是你拿着什么笔记烦她，她会听我说完的。”
“少鬼扯了，才懒得理你哩。”
……
凉风习习，吹拂着路人的发丝。
叶剪阳倚在天桥上栏杆上，无意识地看着桥下面的车辆。
下个月，我们市高中举行五校体育联赛，你会参加吗？
突然想起宇文浅书问她的话，他是想让她参加吗？可是怎么可能，他们这种处于阴暗地带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在人前显示自己吧！
会替自己找来危险，特别是在她和颖章商量着退出“隐”的关键时刻，隐藏自己的锋芒是最明智的事情。
明知道如此，心为什么会跳得那么快？
叶剪阳你不是一个人，还要考虑到自己身边的人。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号码，身子一僵然后按下接听键，“叶剪阳。”
“是，我马上来。”
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是阳光无法照到的，叶剪阳到达海天大厦的时候，突然这么想到。
海天大厦一共三十六层，这个高度对这个社会来说并不是那么特别，暗绿的玻璃将这座大厦紧紧的包围起来，就像是一只绿色的茧，她跟着电梯到达顶层。一出电梯就有人等在那里，那人将她带到一间办公室，然后离开。
她深吸口气推门而入，里面光线暗淡，走进去把身后的门关上就仿佛进入炼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