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阴影

　　“请站好，朝这边看。”“请您在那边抽烟。”“请您和佐母君站着说话。”田代毫不客气地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A氏全都欣然接受。
　　他们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块开阔的空地上。这里嫩绿的小草发出幼芽，萌发着春天的气息。
　　“果然是这儿，”田代利介立刻想起，这儿离久野家不远，以前曾经来过，他打算建房的那块空地就是这里。
　　这块空地看来有三百坪左右。
　　据久野说，土地的主人住在藤泽（地名，神奈川县境内的一个市，离东京不远，人口十九万九千）。由于不愿分块出让，所以这块地至今仍空着。可昨晚在酒吧间又听久野说，这里正在建工厂，大概土地的主人又改变了主意。
　　“如果真的出让，你就在那里建房子好啦。”田代想起喝酒时久野说的那句话，便若无其事地朝空地扫了一眼。果然，在离开街道较远的空地尽头围着一道木板墙，面积约摸有三十坪。
　　建筑物的脚手架还没搭起来，从高高的木板墙可以猜知里面正在施工。
　　“听说在建什么肥皂工厂。”A氏也注视着木板围墙，皱着眉头告诉田代，“我喜欢这块开阔地，经常来溜跶溜跶，那个工厂虽然不大，可建在这地方就不大合适啦！”
　　也许A氏喜欢安静，所以产生了这种想法。
　　不一会儿，木板墙里走出三个男人，两个披着木匠穿的半截外褂，一个身穿西装。“哎呀！”田代利介险些喊出声来。原来穿西装的男人正是在飞机上和“爱尔姆”酒吧间碰见过的那个矮胖子。
　　田代着实吃了一惊。
　　他暗自思忖：昨天在飞机上和酒吧间里相遇，今天又在这地方见面，莫非真与他有什么缘分？！”
　　那矮胖子只顾同几个建筑工模样的人说话，没有发觉站在远处的田代。
　　转眼之间A氏已经走出很远，田代只好慌忙追上去。
　　“真没想到在那儿建肥皂工厂。”A氏回过头来说道。
　　“什么？建肥皂工厂？”佐野胜上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是啊，这几天好象在挖地基哩。”A氏的语气非常肯定。
　　“目前地皮价格太贵，况且没有空着的合适地方。恐怕今后工厂要渐渐迁到这儿来啦。”
　　“不过，那工厂并不大。”佐野说罢，回过头来看，此刻，矮胖男人和建筑工人也许都已回到围墙内，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不错，是个小工厂，”A氏沿着道路向左转弯，“据说肥皂工厂工艺简单，工人少些照样可以开工。”
　　“是吗？”
　　A氏和佐野兴致勃勃地交谈着。
　　田代因为工作在身，忙着拍摄A氏的各种姿势。
　　但是，他一边工作，心里却一直在琢磨：那个矮胖男人究竟为什么去九州？
　　难道是去筹备原料吗？不，不会的。造肥皂的原料不必跑那么远到九州去搞。
　　那么是为筹措资金而去的？对，这倒说得通。
　　如果真是这样，同行的那个年轻女子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当然，两人既不象夫妻，又不象情侣，也不象兄妹，更不象主人和女佣。
　　难道她是用来筹集资金的工具？不会的。她太年轻了，而且又那么漂亮。真令人难琢磨。
　　“还是漂亮人占便宜。”田代心想。女人长得漂亮，谁也不愿把不好的事和她联系在一起。
　　田代怎么也不愿将那年轻女子同建造肥皂工厂的矮胖男人相提并论。他总觉得他们不象是一路人。
　　那么，从九州回到东京的那天晚上，那个矮胖男人到“爱尔姆”酒吧间是因为喜欢那家酒吧间，还是因为喜欢喝酒呢？
　　工作结束后，在回家的途中田代向佐野记者告别。
　　“您上哪儿去？”佐野笑嘻嘻地打量着田代，以为对方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喔，我明想起来久野君就住在附近，打算顺便去拜访他。”
　　“是吗？久野君住在附近吗？那么请代我问他好。”说罢，佐野转身走了。
　　田代凭着模糊的记记往前走了一会儿，很快来到他所熟悉的久野家附近。
　　他在商店给久野的孩子买了些礼物，来到久野家门前，按响了门铃。久野的妻子迎了出来。
　　“哎唷，田代先生，您可好久没来了！”胖乎乎的久野的妻子睁圆了眼睛，连忙把田代请进家里。
　　“久野君在家吗？”
　　“在。不过昨晚在外面喝了些酒，回来后又工作了一个通宵。”她请田代来到客厅。
　　“喔，对了，他说昨晚和您在一起来着。”
　　“是的，我刚从九州回来，一起喝了几杯。”
　　“他也这么说的。看来田代先生您也挺忙的！”
　　久野的妻子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久野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噢，你来得真快呀！”
　　久野往椅子上一坐，拿出了香烟。
　　“什么快不快的，你说什么？”田代问道。
　　“是不是为了那块地的事？昨晚听我说了，今天就赶快来了，对吗？”
　　田代利介见被久野猜对了，只好默认。久野的妻子端来了茶水。
　　“这个，送给孩子。”田代拿出了礼物。
　　“哟，您太破费了。”
　　“嗳，阿利，没想到你还是个细心人。”久野吐了一口烟，仍然睡眼朦胧地道。
　　“你那样看吗？”
　　“是的，我原以为你是个不懂客套的傢伙呢。”
　　“田代先生，请多坐一会儿，我马上去准备午饭。”
　　“不，不必客气了，我这就邀久野君出去。”
　　“邀我去哪一家？”
　　久野以为又要请他去喝酒，眼睛顿时亮了。
　　“不，我请你一起去看看那块地，今天就为这个来的。完事后，我接着就赶回去。”
　　2
　　田代邀久野来到外面。
　　“你真是个急性子，这么快就赶来了，”久野吸着烟问道，“大概是想着早些盖房子吧？”
　　“不瞒你说……”田代利介知道久野对自己来世田谷的目的还不完全清楚，使告诉他，“受A杂志社的委托，我来采访A氏。一下车，发现你好象就在附近。”
　　“哦，对了，A氏是在附近住。”久野不停地吐着烟雾，沿着街道边走边说，“我经常看到他在附近散步。”
　　“刚才就是为了拍摄他散步的镜头，偶然经过那块空地，果真正在建肥皂工厂。”
　　“怎么，你先去看了？”久野瞪了田代利介一眼说，“既然你已经看了，何必又拉我去看呢？”
　　“别生气嘛，我是想请你来合计合计，看哪块地方最合适。”
　　“噢，是这样。”久野脸上立刻现出高兴的神色，“既然如此，我就去帮你选一下，总而言之，盖房子首先要选个好位置呀。”
　　穿过商店街，又爬上栉次鳎П榷际瞧胀ㄗ≌幕浩拢灰换岫饺死吹侥强槌ぢ躺〔莸目盏厣稀?br /> 　　远处竖起的木板墙，孤零零地围住空地的一角。
　　“剩下的地还真不少呢？”久野望着空地道：“瞧，那工厂小得很，余下的地大概要分块出让了。”
　　“土地的主人是住在藤泽吗？”
　　“不错，过去说要囫囵地整块出售，没想到竟如此干脆地改变了主意。”
　　“土地的管理人不住在这里吗？”
　　“好象不在，只是土地的主人每隔一两个月来巡视一次。”
　　两人说着话，向工厂的木板围墙走去。田代利介从板缝向里望去，只见地面上横竖排列着几道细长的木框，象是在打地基。
　　田代想见到那个矮胖男人，可是连那几个建筑工模样的人也无影无踪了。大概刚才田代去久野家时他们已经离去。
　　“喂，里面有什么好看的？”久野在田代背后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果然进个小小的工厂。”
　　两人离开板墙，站在嫩草萌生的这块空地上。
　　“嗬！地还多着呢！”久野里着空地道，“你瞧，阿利，盖座宽敞一些的住宅是足够的。”
　　这块地确实还剩下不少。
　　“不，我已经决定不在这儿建了，”田代点燃了烟斗说道。
　　“你说什么？不建了？”久野生气地瞪着田代，“怪事！请问田代先生，你不是看中这块地才屈驾而来的吗？”
　　“可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
　　“噢！怎么这么快改变主意？真是来得急，走得快呀！那么，你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呢？”
　　田代默默一笑。是因为那矮胖男人在这儿建工厂吗？他不能这么说，可是又找不到别的理由。
　　“不知为什么，看了以后觉得并不象原先想象的那么好。”他辩解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突然心情不好啊？”久野凑过来拍了拍田代的肩膀，嘻笑着道，“哦，怎么样，今晚再去银座喝一杯？”
　　“嗯。昨晚‘爱尔姆’的老板娘真不够意思，我们真心邀她，她却借故推辞。”久野停了一下，又眉飞色舞地道：“准是有要紧的事出不来，要不她脸上怎么会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今晚再邀地出来玩玩，她准高兴。”
　　“……”
　　“我猜老板娘准是看上你了。”
　　“别胡扯。”
　　田代利介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隐隐约约地感到老板娘好象对自己颇有好感。
　　“真的，我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老板娘看你时的眼神与对别人完全不同。”
　　“别说傻话了！”
　　“我真不明白老板娘怎么能爱上你这么个窝囊废。说真的，我也迷上她了。”
　　“喂，这可对不住你太太啊！”
　　久野嘿嘿地笑了，“我才不怕呐。怎么样，阿利，说去就去吧，”说罢兴冲冲地使劲拍了一下田代利介的肩膀。
　　3
　　田代利介和久野当晚八点多钟推开了“爱尔姆”酒吧间的门。
　　看来时间还早，客人并不太多。
　　“请进！”女招待们一齐围了上来，笑着打招呼，“久野先生真稀罕哪！”
　　“这话从何说起？”
　　“哎哟，您和田代先生连着两个晚上光顾小店，不是稀罕吗？”
　　“别胡扯了，主要因为阿利刚从九州回来，对这儿抱有特殊的怀恋之情。”
　　“净胡说！”田代笑着辩解。
　　“好啦好啦！只要来我们都欢迎。二位请到雅座吧。”女招待们拥着两人来到雅座。
　　“酒吧也是先来者为上啊！”久野笑嘻嘻地道，“因为姑娘们都闷得难受，所以我们可以暂时受宠。”
　　“哟，瞧您说的。久野先生来，我们什么时候都欢迎的。”
　　“撒谎！”
　　“是真的嘛！嗳，不信您每天都来试试好啦。”
　　“那就对不起了，钱包里没有那么多的钱！”
　　侍者端来两人要的威士忌和点心，田代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下柜台，发现昨晚的酒保已经换了别人。
　　“嗳，原来的酒保不干了吗？”田代随便问道。
　　“不，不是的！今晚他休息。”侍者解释道。
　　“喂，阿利，”久野放下酒杯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你关心的是老板娘吧？”
　　“没有的事。”
　　田代利介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他一来到就发现老板娘不在。女招待们觉察到他俩的意思，马上解释道，“哎呀，对不起。妈妈刚才来电话说，她要来的，不过要晚来一会儿。”
　　“什么？晚一会儿？”久野有些失望，“嗨，真扫兴，今天我可是特意邀阿利来的……”
　　“别着急嘛，再坐会儿，妈妈就会来的。”女招待缠着他俩不让走。
　　田代喝着酒，若无其事地注视着柜台。
　　两人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可是老板娘还是不露面。久野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喂，阿利，我们走吧，”久野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光，说道。
　　“哟，久野先生，时间还早呢。”
　　“妈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其实，我倒无所谓，只是阿利太扫兴了。”
　　“哎唷，田代先生，妈妈不在，您真的那么扫兴玛？”
　　“那倒不是，今晚我是被他拉来的。”
　　“别说了，我们走吧。”久野催促道。
　　“再到别的酒吧间去，是不是？”
　　“暧，久野先生，再待一会儿嘛。”
　　女招待们娇声娇气地说，还是不放他们走。
　　“算账！”久野大声嚷道，揺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田代忙对女招待们说：“这样吧，我们先出去玩玩，让他散散心再回来。”
　　“您说话可要算数啊！久野先生，我们等您呐。”
　　久野大方地付了账，女招待把他俩送到门外。
　　“喂，我们上哪家去？”久野考虑着下一个去处。
　　“你已经醉了，我看就简单喝点什么，回家吧。”
　　听了田代利介的话，久野使劲摇了摇头：“不行，我们特意为她而来，她却不在。太无聊了，再转几家，喝它个痛快！”
　　“管她在不在，喂，还是早点回去吧。”田代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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