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英侠图/翡翠如意珠 作者:作者:张宝瑞






  难道她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磐石简直惊呆了。她苍然古貌,鹤发配颜,青裙素服,眼似秋月笼烟,眉白如晓霜映日,一种沉郁的端庄神气弥漫着她全身。满脸细细的如树皮一般的皱纹,仿佛只要轻轻一搓,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似的;她比想象得苍老许多,年轻时的风韵和神采荡然无存。

  “母亲。”磐石飘然下房,轻轻唤着散花真人。

  “散花真人”听到这柔声娓娓的呼唤,也怔住了。她望着这位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男士现出惊异之色。

  “母亲。”磐石的声音如钟乐,委婉悠扬,在夜空中激荡。

  老尼和众尼姑也怔住了,她们的眼神中也现出惊讶之色

  “我的父亲是张子琦……”磐石的声音颤休带着沉重的哭音。

  散花真人明白了,这就是离别三十多年的亲骨肉,多少年来她忍住思恋之情,不愿相认,一直采取遁世之态,可如今她不能再逃避现实了。愈到晚年,“散花真人”愈是念子心切,她不能为了那个卖身求荣、叛变天朝的丈夫,而抛弃自己的儿子。

  “孩子……”“散花真人”发出一声悲天悯人的呼唤,朝磐石扑来。

  母子俩紧紧依偎在一起,痛哭失声。

  叙了一阵离别之情后,几个人来到老尼的房中,尹福向“散花真人”道了此行的意图,“散花真人”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两个徒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时我苦苦劝告她们不要进京城当慈僖太后的贴身护卫,可是她们偏偏不听,自言学了武艺无用武之地,想到京城闯荡一番,不愿做千山的金丝鸟。可是如今她们却象囚在颐和园里的金丝鸟,有什么人身自由,为护卫慈禧太后卖力。她们不知道,就在她们走后的一个月,她们的母亲文老太大便白缢了,是被皇宫里的齐三太监逼死的。文氏之墓就在无量观的后花园中,老太大临死前留下一封遗书,是我帮助将老太大入殓的……”

  就在此时,一个道姑火急火燎地跑来,对“散花真人”说:“师父,不好了,有个贼人大闹无量观呢!口口声声要来拿天女散花针的解药,他把住持吊在太上老君殿的柱子上,声称如不交出解药,就要活剥住持的皮……”

  “这个畜性,刚闻出点味,又撒野了,走,瞧瞧去。”“散花真人”将茶杯一扔,便告辞木鱼庵老尼,匆匆而去。尹福、磐石、紫茗也紧随在后。

  散花真人的轻功极佳,翻山如同走平路,像腾云驾雾一样,尹福施展平生之力,还算亦步亦趋。走了一程,磐石有些气喘吁吁,紫茗和那个道姑被甩在后面,转眼不见了。

  行过两座山头忽见苍松翠柏,有—座道观,隐隐的钟磐悠扬。双扉虚掩,上面悬一匾,上写“无量观”三个鎏金字。走进观内,但见修竹拱把,巨池内野藕正花。几个道姑迎了出来,其中一个哭泣道:“贼人已逃,住持气息奄奄。”

  “散花真人”等快步奔进太上老君殿,但见一群道姑正簇拥着住持,有的喂汤,有的捶背,有的呼叫。

  “散花真人”过去扶住持起身,用手在她身上按摩一番,一会儿,住持缓过气来,脸上泛出红光。众人一见,都吐出一些气来。

  一个道姑道:“方才那贼人绑住住持,口口声声说,不交出解药,就要活录剥住持的皮,还要出我们的丑。就在他折磨住持的时候,杜鹃妹妹实在看不下去,为了救住持和众姐妹,她献出了两颗解药丸。那是上次练武时,黄鹏姐姐不小心用天女散花针伤了她,还是您老人家给她的几颗解药丸。”

  “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他?”“散花真人”皱起了眉头。

  “他的功力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一个道姑说。

  另一个道姑抢着说:“他跃进观内,几声大吼就把我们全惊醒了。我们穿好衣服竞相来到院内,欲跟他比试,没想他一个旋风,就用点穴术一连点倒了我们几个姐妹又一个旋风又把那几个姐妹解了穴道,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另外一个道姑道:“后来他把我们轰到这殿内,又把住持揪了来,绑在这柱子上,百般辱骂和折磨。您又没有发给我们天女散花针,我们也无可奈何—…”

  “散花真人”把无量观住持扶到她的房内床上,招呼众道姑回去安息,然后引磐石、尹福来到三层院的两厢房内,让他们先在此处安歇。

  尹福和磐石有点纳闷儿:“怎么紫茗和那个道姑还没回来呢?

  这时忽听后花园有人呼叫:“有人跳井了!”

  “散花真人”等人听了大吃一惊。 

第十六回 悲中悲命丧无量观 梦里梦神游西域国
  “散花真人”、尹福和磐石三人赶快来到后花园,这花园回廊曲槛,叠石迤桥,萦纤松径,屈曲花歧,水阁遥通竹坞,风轩斜透松竂,木兰舟荡漾笑落水际,秋千架摇曳海棠影里,十分幽静雅致。

  几个人赶到一座古井台前,几个道姑正在井边指手划脚。

  磐石钻入并内,一会儿抱了一具女尸上来。但见是个道姑,眉清目秀,面庞白净,已无一丝气息。

  一个道姑道:“这是杜鹃妹妹,她为了救住持和众姐妹献出解药;可是又觉得对不起师父,跳井身亡……”说着,潸潸泪下。

  “散花真人”叹息几声,说道:“哀哉,哀哉,也算是一个刚烈女子,你们将她埋在花园里的单法冢葬了,再想法结她的家里送五百两银子。”

  “散花真人”望了望那苍翠的松林,说道:“既然来到这里,咱们一同去看看文氏之墓。”说卷上了玉带桥,穿过竹林,走上一个山坡,转过八角朱亭,看到有一个坟冢。皎皎月下,墓碑上锈刻“大慈大悲文氏之墓”等字样。

  “散花真人”叹道:“可怜文冠、文果两个徒儿,枉自为他人做嫁衣裳,空守诺大的昆明湖,不知其母早已含冤入九泉,这二年官里齐三太监每逢春节都来千山,可是只是游心玩水,攀花折柳,因去后—番鬼话使文冠、文果姐妹空欢喜一场,真是千古之悲哉!”

  磐石绕到碑后,只见铭刻《满江红》词,他轻轻吟道:

  文冠文果,记当日, 千山幕雨。闲情改,秋

  千当蓬,晚籁犹语。寺庙烟霭托文冠,古钟云锁

  摘文果。有谁知,不问身后事,无忧虑。

  辅佐策,入京计。音讯尽,偏收拾。把闺香

  阁气,时时温习。可怜高堂身先去,且教儿女花

  问集。叹卿卿年少鸿书绝,今何及!

  “散花真人”道:“这是在文母去世后,我为她老人家填的一首《满江红》词,疏风斜雨,几任春秋,人去碑在,壮哉!哀哉!”

  “散花真人”缓步来到碑前,俯下身轻轻拨开草丛,挖了一阵儿,一会几挖出一个玉匣,打开玉匣,里面现出一封书信。

  “散花真人”道:“这就是文母的遗书,达封遗书交给文冠姐妹,她们使会醒悟。”

  尹福接过玉匣和遗书,说道:“只要文冠姐妹能投过来,破沙弥等便不难了。”

  “散花真人”又从怀里摸出五颗解药丸:“尹老先生,这就是解药,你拿去快去救银狐公主的性命。”

  尹福接过药丸连同玉匣都揣进怀里,一行人又返回来。

  “散花真人”对磐石道:“孩儿,你我已三十多年末见,今晚你就在我房里,咱们聊个痛快。”

  磐石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我正有—肚子话要向母亲说。”

  “你父亲还在人世吗?”

  “还在,他断了右臂后行动已然不便,去年因患眼疾又双目失明,现在只能在沂县家中闲养。”

  “散花真人”骂道:“真是罪有应得,如此败类,活在世上还有何用?”

  “散花真人”又问磐石:”你现在做什么?“

  磐石答道:“我一生不想为官,宦海沉浮,风险太大,况且协肩奔走尚腰金,腐朽之气,令人作呕,我读过私塾,又中了举人,但谢绝官职。现在附近几个县办起武场,他们聘我为武术教头,每日骑马舞剑,好不快活!”

  “散花真人”喜道:“跟我一个性子,跟你爹倒是判若二人。”

  磐石碰到一个道姑问道:“你们可曾见到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进来?”

  那道姑摇摇头:“没有呀,我们观里那个去报信的姐妹到现在也没回来。”

  “散花真人”一听,停下脚步“不对啊,这十几里山跃就是走得慢些也该到了,是不是出事了?走,咱们我找看。”

  尹福、磐石随“散花真人”走出观门,乘着夜色,顺原路寻找紫茗和那个道姑。

  下山走了一程,但听“散花真人”叫道:“在那里。”

  尹福和磐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瞧,沉沉照色,一片荫绿,哪里有半个人踪。

  “散花真人”大步流星般来到一块巨石后面,只见紫茗双目圆瞪,直挺挺躺在草丛里,两臂齐齐削断,鲜血满面。不远处那个报信的道姑斜躺在地,头盖骨进裂,脑浆溅了一地。

  又是毒砂掌!肯定是沙弥所为。

  这场恶战好不掺烈。

  磐石扑到紫茗身边,用双手托起他的脑院哭道:”紫茗,我的好兄弟!为我寻母,你随我千里迢迢,餐风饮露,来到千山,想不到竟遭此厄运。你是跟随我十年的好朋友啊!”

  这哭声叫声,凄厉、哀痛,令人心碎。

  开福觉得浑身发热,咽喉堵塞。

  磐石跳起来,对‘散花真人’道:“母亲,现在我随尹老先生一起进京城,我要面见文冠,陈述真情;我要亲手宰了沙弥这个恶贼!”

  尹福凄然说道:“想当初,董先师若结果他的性命,他也不致这般逞凶,我八卦掌门一定要除掉这个祸害!”

  “散花真人”叹道:董海川乃大仁大义大慈大悲的武术大师,声名远播海内海外。他当初饶恕沙弥性命,也是希望他弃恶从辞,改邪归正。俗话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散花真人”抚着磐石的头发道:“孩儿,既然你决心跟随尹老先生回京惩贼,娘也不强留你,你要百般小心从事,灭贼后再回干山与我同聚,最好能把文冠、文果也一同带回来。”

  磐石点头称是,然后跟着尹福朝西走去。

  行了一程,磐石回头望去,只见半山腰巨石旁.着母亲的身影,一动不办,就像一块磐石。

  磐石的眼睛湿润了,热泪籁籁而落。

  这时,天已破晓,东方熹微,一会儿一轮红日活泼闯了过来,满天金光闪砾。

  尹福和磐石来到北京法源寺时,银狐公主已危在旦夕,叶潜大夫日夜守护在公主床前,叶潜的外甥女白云榭也陪同照护。宝掸法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合掌祈祷,摇头叹气。这些天八封掌门的程廷华、施纪栋、梁振圃、刘凤春等英雄好汉,跟走马灯一般,进出法源寺,前来汀探消息,询问伤情。

  尹福将磐石引见宝禅法师、叶潜后,立即把解药递进银狐公主的口中。依照“散花真人”的嘱咐:服一颗一天后见效三天后行走自如, 十天后痊愈,三十天后伤痕全无。银狐公主服下解药后,呼唤显得比以前均匀,脸上气色仿佛也好一点,只是头脑还处于昏乱之中,尹福请宝禅法师安排磐石住下,因见叶潜和白云榭神色疲倦,劳顿不堪,便劝他们回房歇息,自己留在房内照料银狐公主。

  宝禅法师见银狐公主服解药,心内踏实许多,也上佛殿念经去了。

  屋内只有尹福和银狐公主,除了银狐公主有节奏的沉重呼吸声外,静极了,尹福望着银狐公主的面庞,心内一阵难受。以前那木棉花一般红润的脸庞消失了,如今苍白,忧郁,问或一些苦色。乌黑的头发蓬散着,像茅草一样支棱着。

  忽然,银狐公主翻了一个身,嘴里喃喃自语。

  尹福将耳朵凑到她的嘴众极力想听出些什么,但一无所获。

  尹福又回到木椅上,他实在太累了,奔波几日,没有睡上一个饱觉;每日总是做恶梦,昨夜又整整一宿未睡,这对于一个年过古稀的人来说简直有些消受不了。他支起下巴,也打起吨儿来。时值午后外面的风温温的,间或送来一阵海棠花的香气,尹福就在这种氛围中睡着了。

  尹福梦见自己来到广阔的沙漠上,一片黄沙,一望无际。他又乏又渴。极力想找到一条小溪,可是无处寻找。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个全副武装的外族人驰马而来。

  尹福朝他们叫道:“我渴得要命,你们有水吗?”

  其中一个外族人拍拍腰刀:“我们没有水,要喝水到宫里去喝。”

  尹福茫然不知所措地望望四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