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我偷偷把刀鞘给他的,等我要去杀他的时候,他已经畏罪自杀了,可惜啊,可惜。”
  沈蓉说道:“师兄,你们墨家组织说是要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可是孔非儒教授做过什么坏事?你们要那样对待他。”
  “哼哼,因为他知道我们墨家的秘密,所以我们没有杀他。”
  白正天问道:“射杀李三清教授也是你干的吧?”
  陆亮沉默了。
  沈蓉说道:“师兄,真的是你吗?李老师平时对你怎样,你难道不清楚吗?”
  陆亮的眼睛湿润了,他倔强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这时,颜志宏匆匆地走到白正天身边,说道:“注意,一定要留活口。”
  陆亮凄然地一笑:“我是绝不会被你们抓住的,我绝不会像我父亲一样,被你们活活打死。”
  话音一落,他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杜宇清的脑门被穿透了,鲜血溅满了陆亮的脸。
  紧接着,陆亮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迅速地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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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正天垂头丧气地走进公安局的小会议室时,颜志宏局长正阴沉着脸训话:“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让凶手得逞了,这是警界的耻辱,是凤凰的耻辱。我做警察这么多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颜志宏说着,眼眶有点湿润了,“警察是做什么的?是除暴安良,维持社会正义的,而我们呢?昨天,应该成为我们每个人的耻辱日,以此来警醒自己!”
  白正天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怔怔地想着心事。
  “不说这些了,”颜志宏说道,“大家来谈谈整个案情。”
  一人说道:“凶手使用的是92式手枪,9mm口径,根据弹道分析,射杀项忠诚、苏清华、射伤李三清,用的都是这把手枪,不过……”
  “那范文兵、贺春风呢?”颜志宏挥挥手问道。
  “范文兵是自杀,”白正天说道,“陆亮说他本来想去杀范文兵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范文兵就自杀了。”
  “凶手的话你也相信?”颜志宏瞪着眼睛问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正天说道,“他一下杀了七个人,也没必要隐瞒自己杀过其他人,所以,我相信他。”
  颜志宏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韩雪,李三清可以撤防了,你把人喊回来。”
  白正天一听说道:“颜局长,难道我们要结案了吗?”
  “不结案还要怎么样?”颜志宏说道,“凶手都死了。”
  “可是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又是墨家组织?”颜志宏不耐烦地说道,“小白啊,这一连串谋杀案已经够折腾人了,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
  白正天嚯得站起来,说道:“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只听到身后颜志宏恨恨地骂道:“混蛋!”
  离开警局之后,白正天驱车前往凤凰大学,找到了沈蓉。
  陆亮死前说:“我绝不会像我父亲一样,被你们活活打死。”他的父亲是谁?陆亮又有什么故事?这跟他的档案被盗有什么关系?白正天把这些疑点一个个道出来,沈蓉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可以上网搜索一下试试。”
  “上网搜索?”
  “我只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查到,姑且试试吧!”
  二人走进学校附近的网吧,在一台电脑前坐下来,打开百度搜索网页,沈蓉输入了关键词“活活打死”。
  白正天不禁一笑。
  一按回车,查到了33万个网页。
  二人翻了五六页之后,就没兴趣了。
  沈蓉增加关键词“警察”。
  这次有10万个网页,但是没有一个看上去与陆亮有什么关系。
  白正天说道:“大小姐,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着急,”沈蓉说道,“还有其他关键词呢!”
  “什么?”
  沈蓉也不答话,增加了一个关键词:“暂住证”。
  回车一按,沈蓉说道:“看,只剩下2300个网页了。”
  “刚才是大海捞针,现在是长江里捞针,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沈蓉说道:“刚才的三个关键词都是陆师兄说出来的,我们现在再加一个‘陆’字试试!”
  沈蓉把“陆”敲进搜索栏,搜索关键词“活活打死 警察 暂住证 陆”,一按回车,只剩下1500个页面了。
  白正天托着腮帮子说道:“少了八百个页面,现在是到凤凰河里捞针了。”
  沈蓉拖动滚动条看了一会儿说道:“不是,我们不需要捞针,因为针已经出来了。”
  白正天眼睛一亮,看看沈蓉,沈蓉正兴奋地看着百度的页面。
  首页的十篇文章,说的基本上是同一件事,有的是直接叙说此事,有的是在文章中引用此事。
  事件发生在二十年前,主角叫陆志刚。
  陆志刚到广州找工作,由于初到广州没办理暂住证,而且一天晚上在东圃黄村街上逛街时也没带身份证,被两名警察收容。陆志刚年轻气盛,顶撞了两名警察,后被活活打死。这一案件被媒体曝光之后,涉案的十二个凶手两人被判处死刑,一人判处无期徒刑,其余的人分别被判以三年到十五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沈蓉抬头看了看白正天,问道:“他会不会是陆亮的父亲呢?”
  “看能不能查出陆志刚是哪里人。”
  这个很简单,沈蓉一搜就搜出来了:贵州省六盘水市钟山区老鹰山镇陆家坝村。
  而陆亮也是贵州的。
  
  55
  陆国超弯腰弓背地在自己的田地里忙活着,今年区里要搞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了,镇上自然见风就是雨,积极响应区委区政府的号召,引进了一批芋头、马铃薯、大白菜的优良品种,号召父老乡亲充分利用冬季的闲田,扩大蔬菜和脱毒马铃薯的种植面积。作为陆家坝村的村张,他自然要事事带头,况且冬天的土地闲着也是闲着,种上几亩马铃薯,来年不管收成如何,总不会亏损太多。
  天气不错,陆国超起了个大早,跟老婆一起来到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种马铃薯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学问大着呢,这种会2号脱毒马铃薯,简直是身娇肉贵,对温度、光照、土地酸碱度都有要求。栽种之前,陆国超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从早上一起忙活到将近中午,眼瞅着快把筐里的种薯种完了,却突然听到地头有人大喊:“陆国超!来贵客啦!”
  陆国超和老婆疑惑地抬起头,直起腰,看着地头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活动一下筋骨,喊道:“找错人了吧?”
  “没错,找的就是你,”陌生的男人喊着,也不嫌地里脏,就带着那个女的一起走过来。
  “您是陆家坝的村长吧?”陌生人笑容可掬地问道。
  陆国超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问道:“是啊,你是哪儿的?”
  陌生人说道:“打扰了,我是凤凰市公安局的,我姓白;这位是凤凰大学历史系的老师,姓沈。”
  陆国超更奇怪了:“什么事?”
  “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陆志刚。”
  陆国超本来还客客气气的,一听到说找陆志刚,便又弯腰载起土豆来:“不是被你们打死了吗?都二十年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白正天和沈蓉从凤凰坐飞机到贵阳,然后乘汽车到了六盘水,之后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找到了陆家坝村,见到了村长,没想到一见面就碰了一鼻子灰。
  沈蓉不管白正天了,跑到陆国超老婆跟前:“阿姨,你好,我来帮你种吧。”
  陆国超老婆憨厚地笑笑:“不用不用,你们城里人娇贵,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事,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会种的。”
  沈蓉说罢,拿起一个种薯栽到畦上,培好土。
  陆国超老婆笑道:“你这女娃很厉害。”
  沈蓉又拿起一块土豆栽种起来,拉家常般问道:“陆村长怎么火气那么大啊?”
  “嗨,别理他,脾气就是那么倔,”陆国超老婆说着便冲老公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话好好说嘛!”
  “我怎么没好好说了?陆志刚是被他们打死了嘛!”
  “你看人家这位同志才多大点?陆志刚死的时候,他恐怕还穿开档裤呢。”
  沈蓉接口道:“是是是,那时候他的确还穿着开档裤到处跑呢。”
  白正天无奈地看看沈蓉,又看看陆国超,说道:“陆村长,你看……”
  话还没说完,陆国超走到地头,拿出一个水烟袋,递给白正天:“什么都别说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抽口烟消消乏吧。”
  

  白正天接过水烟袋,端量了一下。这个水烟枪用一个粗大的竹筒做成,由于年深日久,筒壁上满是烟垢,凑到鼻孔处,马上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白正天笑道:“这个可是村长的宝贝啊,我来尝尝!”说罢,嘴巴吸住了烟嘴,陆国超把烟叶点燃,白正天轻轻地吸了一口,没吸到烟,他又拼命地一吸,结果水烟枪里混合着尼古丁的水直冲到他嘴巴里,他呛得直咳嗽,而且嘴巴里涩涩的。
  陆国超笑了:“哈哈哈,不习惯吧。这种烟,要先吹后吸。”
  白正天不服输:“我再试试。”
  说罢,又冲着烟嘴吹口气,烟枪里的水汩汩地冒泡,然后又轻轻地吸一口,终于一缕青烟被吸进了嘴里。
  虽然这次成功了,但是浓烈的烟草味依然让白正天很不舒服:“路村长,这个草烟,劲了真大。”
  陆国超接过水烟枪,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哈哈哈,劲大有劲大的好处。陆志刚可怜啊,到城里打工,就因为没办什么暂住证,就被人活活打死了。哎,这世道。”
  见陆国超主动开口了,白正天窃喜,刚才那口烟没白抽,沈蓉朝他调皮地眨眨眼,继续种起马铃薯。
  “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出事后,她老婆也跟着走了,受不了那刺激,上吊了。”
  “他有没有后人?”
  “有个儿子,长得挺水灵的。”
  “叫什么名字?”
  “叫……哎哟,你看我这记性。”
  正在种马铃薯的老婆插口道:“叫狗娃。”
  “狗娃?”
  陆国超说道:“别听这婆娘的,我们这里给孩子起名字,不是狗啊猫啊,就是牛啊马啊,好养。他有个大名来的,叫什么来着?”陆国超抓耳挠腮地思考着。
  “是不是叫陆亮?”
  “对对对,就是叫陆亮。”
  “他后来去哪儿了?”
  “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说是什么会的,总之就是一个慈善组织,把他接走了,说要带他去读书。”
  “那两人叫什么名字?”
  “哎哟,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陆国超的老婆又插嘴道:“岁数大的人姓倪,另外一个人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个年轻一点的老是叫另外那人倪老师。要不是这个姓挺怪的,我肯定也记不住。他当初叫倪老师的时候,我老是听着是你老师、你老师。”
  白正天和沈蓉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问道:“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陆国超老婆想了想说道:“好像叫什么一晴?”
  两人眼前一亮,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也正是因为这么容易,白正天便有点疑惑,但是他尽量轻松地笑着问道:“二十年的事了,他的名字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本来都忘了,你们一问就想起来了,”陆国超的老婆咧嘴一笑,“我们贵州有句民谚: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当时我一听到他名字就记住了,哈哈哈,他果然是只有一日晴,没有三日晴。”
  沈蓉插嘴问道:“另外那个人大概多大岁数啊?”
  “有四十了吧?穿着干干净净的,”陆国超的老婆回答道。
  “叫什么名字呢?”
  “他好像没说,老头子,你记得吗?”
  陆国超想了想说道:“好像就那个什么‘你老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另外那个人没说什么话。”
  白正天问道:“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啊?比如说类似于信物之类的。”
  “没有,”陆国超说道,“他们家都没人了,留下东西给谁啊?”
  陆国超老婆问道:“你们怎么想起来打听这些事了?”
  白正天说道:“陆亮死了,我们来做个调查。”
  “啊?这……这家人……”陆国超老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是老天不长眼啊。狗娃他怎么了?”
  沈蓉说道:“陆亮是我师兄,他……他见义勇为,牺牲了。”
  陆国超叹口气说道:“这世道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56
  从贵州的山沟沟里一回到凤凰,白正天和沈蓉就来到了市郊的墓园。沈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