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义友





员打听“深江金属工业”在什么地方。 
  “深江金属,就在前面。顺这条马路一直走,在下一个信号灯的对面,有一个全是灰色的楼房的很大的工厂,那就是。” 
  “工厂旁边有个叫驹田之家的公寓吗?” 
  “有,是座细长形楼,大约有五六层吧。” 
  “里面大约能有多少个房间?” 
  “嗯,有多少呢?楼不很大,每一层就四五个房间吧。”头发染成茶色的服务员非常热心地说明着,因为除二宫外再没有其他的顾客。 
  “有管理员吗?” 
  “那么小的楼,恐怕没有吧。”服务员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看二宫,说,“那栋楼里有你的熟人吗?” 
  “不,没有熟人。” 
  “那座楼,让那场地震给震歪了,现在没有人住在里面。”二宫丝毫没有料到,桑原被监禁在一座无人居住的公寓里。 
  “去那一看就明白了,不过,大门及窗户都挡上了帘子,恐怕进不到里边去。” 
  “噢,多谢了。”二宫离开了小卖店,向北走了200米左右,果然有一个很大的工厂,大门上写着“深江金属工业”。一辆满载废铁的卡车正开进院内。紧挨工场的北面,有一座贴着淡绿色瓷砖的楼,好像就是“驹田之家。” 
  怎么办,从正门进?不行,水谷的人埋伏在那儿。二宫又返回来,向南走了50米左右。他穿过人行道后,沿着深江金属工业工厂的墙根再重新向北,走过大门,来到工厂的院内。卡车库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空旷的院子里不断地传出轰隆隆的机器声,可能是在轧钢吧。二宫穿过卡车车库,跑到北墙角,那里堆放着十几个集装箱,成为无人光顾的一个死角。二宫靠着集装箱点燃一支烟,感到呼吸有些急促,这当然不光是跑着过来的缘故。 
  “启哥,别干冒险的事了。”悠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唉,我这是何苦呢,桑原自作自受,关我何事。二宫把烟头扔在地上,爬到集装箱的顶端。站在上面可清楚地看到大墙外的公寓“驹田之家”。楼表面贴的瓷砖已一大片一大片地脱落,从一楼到五楼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裂缝。后面是铺着柏油的停车场,那里正停着三辆车,有水谷的卡迪莱克、桑原的宝马,还有一辆在本藏环境开发事务所曾见过的灰绿色的外国车。车旁一个人也没有。 
  工厂的围墙就在二宫的眼下,比二宫所站的地方大约低2米左右。集装箱与墙的间隔只有30厘米,所以两手搭在集装箱上脚可以触到墙头。墙那边就是公寓院墙里的小树。二宫把双手搭在集装箱的边缘,先将身体一点点地往下滑,再把腿伸直,脚尖终于够到墙头了。松开手王宫站在大墙上,再转过身,朝公寓后面树丛中跳下去,然后迅速跑到公寓墙角,蹲在窗户底下。 
  头上的窗户响了一声,好像有人打开了窗户,探出头向外张望。二宫在窗户底下紧贴着墙,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窗户又关上了。二宫紧贴着墙一步一步地向停车场方向挪动。楼的后面还有一个安全门,二宫转了一下铁门的把手,发现门并没上锁。他轻轻打开铁门向里面窥视一番,走廊一直连着正门的门厅,从外面射进来一丝光线。 
  二宫把门开一个小缝,侧着身子钻了进去。右面是电梯,左面是楼梯,积满灰尘的方砖地板上留有许多脚印,这肯定是水谷他们留下的。二宫在楼梯前站了一会,立刻意识到现在已到12点20分前后,再过半个小时水谷他们就会下到一楼,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必须赶紧行动。 
  他顺着脚印向楼上走去,拐弯上二楼,再上三楼。脚印从三楼走廊向右伸延,消失在面向公路一侧的1号房间和2号房间,看来他们是在这里。可是,桑原能在哪个屋呢?是眼前这个,还是对面那个?想来想去仍无法查对。桑原肯定被监禁在这两个房间中的一间里,但是又不能打开门看。 
  要么等到1点钟?二宫想。再过一会儿,水谷他们一定会下到一楼。等无人看守的时候,再伺机采取行动。可是,等到1点钟,情况就能变得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吗?如果在这座已化为废墟的公寓里和他们讨价还价,那简直是光着身子捅马蜂窝——自找倒霉。二宫又上到四楼。走廊两旁共有六个房间,二宫一个一个地转动把手,三号房间的门打开了。他穿着鞋一直走到里面,这是一个套房,屋里既没有家具也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墙壁到处都是用红笔做的记号和写的数字,大概是有关部门做的地震受灾情况调查。撬开后阳台窗户,他来到外面。 
  现在该怎么办呢?二宫想用手抓着栏杆跳到三楼阳台,可是太难了。脚根本够不到三楼阳台,比刚才跳墙难多了。万一失手掉在水泥地上必死无疑。就在这时,他发现左侧栏杆外面的排水管从楼顶一直伸到地面。虽然不粗,但看上去却很结实,上面涂着白漆。排水管用金属牢牢地固定在墙上,就在阳台栏杆旁边,靠上前用手拍了拍,非常牢靠,纹丝不动。 
  看来我与高处有缘份呀。二宫想起了从饲料仓库往大海里跳的情景。二宫双手抓住排水管站在阳台栏杆上,吓出了一身冷汗。别往下看,只盯着墙壁——二宫命令自己。他双脚离开栏杆,夹住排水管,全身重量全都集中在两只手和两只脚上,一步一步往下挪,终于下到三楼的阳台上。一到三楼阳台,他顿时软成一团,缩在地上好久不能活动。他点上一支烟,吸完以后才站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向右移动。右面与2号房间相连,与2号房间隔一道矮矮的防火墙。它是用石膏做的,用身体一撞就会倒塌。若是那样,打手们立刻就会跑出来。 
  二宫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又站到栏杆上面。跨过防火墙,他把右腿从原来的阳台朝二号房间的阳台伸过来,逐渐地移动身体重心,松开一只手,再把重心从左腿移向右腿,再松开另一只手,跳到二号房间的阳台上了。他立即在阳台上找个能藏身的地方先藏起来。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个穿红色条纹衬衫的光头男人来到阳台上,扶着栏杆向下面看了看,嘟囔几句后又回到了屋里。二宫一动不动地暗暗数着数,数到300时又开始活动。 
  他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趴在地上从窗帘的底缝向屋里看。这是一间客厅,地上铺着地毯。光头男人坐在中间的沙发上,桑原被反绑着手,躺在稍离开一点的长条椅子上。光头背朝阳台用鼻子哼着歌,桑原望着天棚一动也不动。 
  喂,往这边看,往外边看,二宫心里喊着,只活动嘴唇却没出声,桑原当然也听不到。 
  这时,客厅的门开了,一个穿藏蓝色夹克白衬衫的人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宫本。 
  光头立刻起身相迎。宫本小声对光头下了些什么指示,又匆匆走出去,光头重新坐到沙发上打着哈欠。 
  “怎么,我的搭档来了吧?”桑原坐起来,向光头问道。只见他额头和嘴角贴着橡皮膏,西服染上了一片片黑色污点。“快到1点了,你也该去迎一下了。” 
  “讨厌,用不着你多嘴多舌!”光头吼叫着。 
  “想撒尿,我要上厕所!”桑原大声嚷着。 
  “不是刚去过吗?” 
  “你替我把鸡巴拿出来、” 
  “小心我打死你,就站那尿吧。” 
  “嘿,这倒挺好玩儿。”桑原被反绑手站起来说,“喂,给我开门。” 
  “混蛋!”光头也站起来,打开门,用手推着桑原,自己也跟着走出去。 
  好,机会来了,不可错过。二宫钻进了客厅,想找个藏身的地方,可是大一点的家具只有沙发和长条椅子。他打开门旁的衣柜,里面挂了一排衣服挂,下面虽然正好能藏一个人,但是藏在这儿外面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儿的房间如果和四楼一样的话,旁边应该是卧室和厨房,对面是厕所和洗澡间,于是,他把耳朵贴在厕所门上听了听,里面传来桑原的声音,接着便是放水冲厕所的声音。不能磨蹭了,光头马上就要回来。好,就这么办,二宫钻到衣柜里,蹲下去又关好门,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里面热气憋得人喘不上气来,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接着传来了脚步声。 
  “呀,这么臭,什么味?”光头说。 
  “是你的腋臭味儿。”桑原的声音。 
  “不对,这是樟脑味儿。”听了他的话,二宫也发现了,衣柜里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卫生球味儿。这时桑原又说:“你的鼻子倒挺好使,用你那个猪一样的大鼻子去闻女人的屁股吧!” 
  “你要是把我惹火了,小心我把你的鼻子打回去,叫你的脸变成一马平川。” 
  “噢,是吗?你知道我现在动不了手,就在那使劲说大话。” 
  “你给我坐下!别想扑上来。”光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二宫非常紧张。突然,一道光线照进衣柜,光头打开了衣柜门。 
  “啊?”四目相对,光头惊得说不出话来。二宫猛地扑上去,用头撞他。光头一躲,二宫扑了个空撞到对面墙上,一转身正好趴在地上。 
  “这个混蛋!”光头一脚踢在他的太阳穴上。二宫摇摇晃晃刚要站起来,又倒下了。光头骑在他身上,用手掐他的脖子。二宫抽不出手来,头发涨,嗓子也热,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这时,只听一个非常沉闷的声传来,然后光头便倒在地上不能动了。二宫喘着粗气,靠着墙站了起来。光头蜷着身子蹲在沙发旁边,虽然睁着眼睛却什么也不看,只是呻吟着。 
  “房门,把房门锁上!”桑原说着,又猛踢了光头一脚,光头倒下了。二宫从里面把房门反锁上,再挂上铁链,又返回客厅。 
  “别发呆,快解绳子!”桑原把后背转向二宫,一条细绳子深深地卡在桑原的手腕上。 
  “快点,水谷马上就要来了。”桑原说。绳子系得很紧,怎么也解不开,桑原出了很多汗,绳子已润湿了。 
  “用刀,那儿有刀!”沙发上放着一把匕首,二宫拾起来割断桑原的绳子。桑原一边搓着手一边说:“你也会打架了。” 
  “这都是跟你学的。”二宫把匕首扔在地上,桑原又把它踢到沙发底下,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老实点!”桑原朝晃晃悠悠要站起来的光头鼻梁上猛击一拳,光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桑原把手伸进他那条纹衬衫兜里,掏出自己的汽车钥匙。 
  “这边来!”二宫先跑到阳台上,用身体猛撞防火墙,防火墙倒了,泥土散落一地。 
  “干什么?”桑原问。 
  “那就是梯子。”二宫用手指着排水管说。 
  “开玩笑,从那能爬下去吗?”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二宫先越过栏杆,抓住排水管,溜了下去。 

  
 

 
十九



  二宫站到地上,桑原随后也跟着下来了,他们一起向楼后面的停车场跑去。幸亏在逃走时把房间门反锁上并挂了铁链,三楼的阳台还没有人出现。他们穿过市道,二宫靠在墙壁上观察一下停车场的动静。 
  “还有四个人。”桑原在身后说,“除刚才监视我的那个家伙外,还有水谷、宫本和一个烫鬈发的,另有一个像螳螂一样的瘦高个。” 
  “这里好像没人看守。”但愿他们现在都在三楼。 
  “好,冲过去!”桑原说着朝二宫屁股上端了一脚,二宫身体向前一倾,顺势跑到宝马车前,坐到副手席上。桑原坐在驾驶席上把钥匙插进孔里,只听嘟地一声响,车子便穿过楼南侧而道,跳几下开到了公路上。车反射镜歪斜着,桑原把它正过来,然后踩了一脚油门。这时对面开来一辆卡车,宝马车从卡车与栏杆中间挤过去,冲过十字路口,穿过深江车站的高架桥,桑原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行了,这么冒险非折寿不可。”二宫用手摸着自己那紧张的脸说。 
  “妈的,还是被打坏了。”桑原懊恼地说。 
  “什么,哪儿打坏了?” 
  “车棚,你往上看。”二宫抬头一看,车棚中间被子弹打穿一个小孔,阳光从那儿直射进来。 
  “他们是从三楼朝咱们开的枪。” 
  “这辆车,花1000万买的,现在还欠600万贷款呢。” 
  “修一下就行了吧。” 
  “怎么跟车商说呢,不能说被暴力团用枪打坏的吧。” 
  你怎么说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刚才差一步的话,就不是在车棚而是在脑袋顶上开个洞,想到这儿,二宫觉得浑身发冷。宝马驶过43号国道。震后的阪神高速公路神户路段正在修复之中,10月份以后才能交付使用。车子开过深江大桥,向沿海线深江海滨入口开去。 
  “刚才那栋公寓,是本藏环境开发会社的吗?” 
  “泡沫经济时代建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