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卷宗记载的恐怖事件:卅街档案馆





藏在炕洞里吗?”九枪八没等秦队长询问就伸出他拇指和食指,“因为,小弟我也是这个!”
   我看着九枪八伸出的“八”字手形,不禁怔了怔——原来曾经的国民党情报人员,现如今的小西天二当家,居然也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秦队长显然也被这桩意外弄得不知所措,他说:“二当家,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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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枪八费力地点头道:“秦队长,你听说过‘游神’吗?”
   秦队长惊讶不已:“二当家是说……我军在延安根据地时派出的谍报组织?据我所知,这个组织挑选了十几名受过严格训练的精英潜伏在敌人内部,而且在国家光复以后,幸存者都已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怎么你却……”
   九枪八说:“当年我潜伏在国民党情报部门,有一回接到上级命令,让我秘密调查被日军抓获的抗日游击队员的去处。我费尽周折寻找各种机会伺机查清他们的下落,后来出了袭击剃发黑斤人这件蹊跷事,而我派出的下线却无缘无故的失踪,所以我就只身来到了小西天山寨……后来,后来由于我的脸颊搞成这副样子,不得已只好留在这里安身立命。后山柞林出现那批红货之后,我本想等红货运到城里再通知我军的同志前去收缴,就算我没有什么其他的作为,完成这件事也算是尽一份责任。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秦队长你们阴差阳错来到了山寨。我此前的处处刁难,就是怕你们丢掉了性命,还有就是怕你们横生枝节破坏我收缴红货的计划。岂料天意弄人,我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我苦苦查找的真相就在我的脚下,而两年来我却浑然不觉,到头来还真是秦队长帮我发现了这座地下要塞。现如今我连芝麻都……九枪八真的不配称为‘游神’的一员。”
   裘四当家突然冷笑了两声:“二哥,我真是想不到原来你也是个八路!那么如此说来,秦队长又救了我一回。不然咱们让叶西岭把东西运往城里,到头来还是会落在八路军的手里。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呐!”
   秦队长没有理会裘四当家的嘲讽,而是焦急向九枪八问道:“二当家,你我相识一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否在秦铁临死之前相告?”
   九枪八笑得非常灿烂,他缓缓说到:“千秋。我叫叶千秋。”
   秦队长诧异不止:“叶千秋?那么叶西岭……”
   九枪八说:“窗含西岭千秋雪。叶西岭正是小弟的亲哥哥。”
   秦队长脱口而出:“这么说来,叶西岭也是我们八路军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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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枪八摇头道:“不是。我们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彼此的信仰各不相同。我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都用左手使枪。我哥哥聪明绝顶,而我……比他真差了一大截。虽然他是国民党的人,但是同样心怀家国,所以是不是八路军秦队长真的不必在意的。”
   秦队长又问:“这么说来你的身份他是知道的?”
   九枪八点头道:“凭借他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我不明白的,他原本答应我要将这批红货运下山寨的,可是他截获了火麟食盒后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我猜想这件事情必定关系重大,只是他并没有亲口告诉我……他太贪恋跟秦队长的对决,这是我至死都不能原谅他的地方。”
   秦队长一声叹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我是秦铁还是黄大川,不管你是九枪八还是叶千秋,在临死之前我想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二当家,既然是朋友,就要把情义放在胸膛里,现在你的情义已经被我放进胸膛。你明白吗?”
   九枪八盯着秦队长双唇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最后他用牙齿缓缓把嘴唇咬出了血,从流淌的血液里,九枪八挤出了几个沉重的字眼:“秦队长,小弟明白。”
   秦队长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无光,他拖拉着脚步缓缓地站起起来,在他修长的躯体的遮挡下,我看到萎缩成团的九枪八留下了两行热泪。秦队长转过身来试图背对着裘四当家……而机枪里的子弹就在这个时候鱼贯而出,以至于裘四当家的突然袭击,让秦队长的胸口顿时被凿成了筛子,甚至连他最后的话语都只说了半截:“裘四当家,你尽管开枪……”
   救赎就在这眨眼的瞬间发生了——几乎就在秦队长的身子将要倒下九枪八的时候,我看到九枪八突然冲起身来用右手摸向了秦队长的胸口,紧接着,他在那里扯出了一直被秦队长始终带着身上的信号枪——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秦队长会说出“情义就在胸膛”这句话,而九枪八又是为什么显得那么伤心欲绝——秦队长是以自己的性命换回了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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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在夹杂着“哒哒……”不止的机关枪声中,我听到一声有些微弱但低沉的枪响。只是九枪八在打出信号枪仅有的一发子弹的同时,裘四当家手中机关枪喷出的子弹已经疯狂地粘住了他的身子。被子弹正中眉心的裘四当家歪倒的时候,九枪八已经彻底变成一团血葫芦……
   血腥的气味突然让我连连干呕,我不可抑制地用手指戳入喉咙,向下,我想把堵在那里的东西抠出来,可是我却最终却没有吐出一块秽物。我知道那一刻是我的身体不遗余力地想想要打开一个缺口,于是它的无功而返转而指派了我的双眼,然后,血流如注般泪水哗哗盖住了我的视线……
   这时候郝班长冷不丁地对我说:“小冯,二当家好像还活着。”
   被吓坏了的郝班长虽然有力气说话,但是他颤抖不止的身子显然已经瘫掉,他费力地想要靠近九枪八,结果刚刚支起身来便又“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我赶紧抹掉满脸的泪水,把满身是血的九枪八拦在怀里,他血流不止的嘴巴里声若细蚊,他断断续续地说:“去找花舌子……他能证明我的身份,他是……我,我发展的同志,他叫张松。”
   我连连点头,焦急地说:“二当家,二当家,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听着呢!”
   九枪八长喘了一声,鲜血跟着他喘息喷洒出来,他颤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微笑着说:“冯同志,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用左手使枪的枪手,他的右手一定不会很差。”九枪八说罢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拼命地喘息着,只是将将说出“口令”两个字,便再也没了声息。
  “一个用左手使枪的枪手,他的右手一定不会很差!”这句话从此停留在我的心头,再也没有离开过。它已经被我只字不落地默念了十年之久。而在今天,我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地活着,并且把这件藏在心底的事情全盘托出,我觉得自己除了要给活着的你们一个交代以为,更多的也是在乞求那些死者对我的宽恕——虽然,他们已经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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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在1946年大年初八深夜,在经历的四天四夜的明争暗斗之后,我搀扶着郝班长虚弱不已的身体,向为寻找真相而牺牲的九枪八和秦队长深深地敬上一个军礼。
   我和郝班长放下胳膊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
   过了好久我才说道:“班长,九枪八临死之前是让咱们去找花舌子,我想咱们应该尽快带着火麟盒子赶往飞鹰堡找到他,然后回到部队再把所有的一切都向组织说明。组织上大概还不知道九枪八的身份,能还他一个清白,我想他泉下有知也会感激咱们的。”
   这时候郝班长的气力已经略有恢复。他拖着疲沓的脚步缓缓走向石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火麟食盒提在手中。他的语气了充满感概:“没想到因为这只火麟食盒,这么多人会丢掉的性命!小冯,在江岸的时候咱们已经错过的了一个机会,现在让我打开它看看里边究竟装的是啥玩意吧?”
   我固执地摇头道:“班长,还是不要打开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找花舌子再说。我想回到部队一切自有分晓。另外,我总觉得这个火麟食盒有种说不出的邪门,我是怕咱们再有什么不测……”
   郝班长犹豫了片刻才勉强地点点头。他说:“这座地下要塞跟座迷宫一个操性,我看出口是一时半会找不到的。不如咱们顺着原路走回刚刚经过的炼尸间,然后用手榴弹炸开那个机枪口,至少上面的烧锅甸咱们去鸡爪顶子的时候路过,虽然绕远,但总可以出去。”
   我明白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于是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把秦队长和九枪八的尸首抬出石室,放在了干净的坑道里。我和郝班长商议后,想到此去飞鹰堡路途遥远,原本打算把两具尸首带出要塞的想法又打消了。还是等一切向组织说明之后,再带人回来安葬他们比较妥当。接下来我和郝班长七扭八拐的往回走,最后总算凭借记忆找到了那间炼尸间。我让郝班长躲在一旁,引燃了两颗手榴弹,机枪口在轰隆的爆炸声变得分崩离析,烟雾腾起处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就在我登上木梯,回身招呼郝班长准备爬出去的时候,只见他已经悄悄地地掀开了火麟食盒的盖子,我禁不住满口战栗地叫道:“班长,不要!”
   这时候,我看到郝班长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满脸扭曲,继而连连嘟囔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然后,一股血雾从他充满惊恐的嘴巴里迸射而出,他的瞳孔塞满了叠加的恐怖,一如江岸死掉的段飞同志。我连忙跳下木梯向他跑去,而他摇晃不已的躯体却“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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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上的台灯突然“吱吱”地叫了两声,紧接着巴掌长的日光灯管“哒——”的灭掉了。
   我被吓得心头一颤,忙招呼老印把房间里的吊灯打开。待老印重新坐回椅子上,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许久。期间我看到老印的面色惨白,汗水由他额头徐徐流下,把他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皮涂抹得憔悴不已。
   神秘卷宗的第二册计四十五页已经阅读完毕,但是它记录的内容显然没有完结。我盯着这份充满变数的卷宗满腹诧异,忍不住向老印发问:“印老,你说为什么在卷宗的第二册,冯健的供词突然戛然而止了,剩下的部分难道被谁故意撕掉了?”
   老印并没有急着回答我。他从我手里接过卷宗,用手掌摩挲着牛皮纸封面和封底,那上面长满了岁月的痕迹,由于年代久远,牛皮纸的颜色已经褪落,有些黄里泛白。老印翻来覆去摆弄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一份完整的卷宗,不存在你说的那种可能。”
   我说:“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老印指着卷宗右侧三个孔洞间穿插的粗线,向我解释道:“这份卷宗是二十多年前装订成册的。你看那本来是白色的粗线都已经被灰尘弄的有些发黑。”老印把卷宗翻了过来,伸出手指扯了扯封底中部粗线的打结处,“但是,你仔细观察这里,粗线还是白色。这说明这份卷宗此后并没有被人拆开过。否则每个人的打结方式不同,再系上的时候必然会留导致粗线的颜色黑白相间。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还有一条更有力的证据就在封面。你自己看吧。”
   我把卷宗挪到眼前扫了两个来回,最后目光停留在卷宗的底部,那里写着:
   本卷共(2)册 本册共(45)页
   我说:“你的意思是这里?”
   老印用手指刮了刮额头上冒个不止的汗液,点头道:“卷宗里所有的纸张上都已经标注了页码,总共四十五页,与封面的记录吻合。所以,虽然卷宗里记载的供词并未结束,但是卷宗本身确实是完整无缺的。”
   我有些恍惚:“印老,如果事实如此,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致使你的两位结拜兄弟——张树海和李光明——在冯健并没有叙述完供词的情况下便结束了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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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印否定道:“剩下的供词没有记录在案并不意味着审讯的结束。或许冯健已经把后来的事情都全盘托出,只是他们并没有记录而已。我推断这种可能性极大。”
   我说:“看来张树海和李光明在审讯后期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想他们一定是打上了那二十九箱红货的主意,所以干脆对剩下的内容置若罔闻了。又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在冯健最后的供词里发现了比那批红货更令他们着迷的东西。”
   老印不动声色地点燃一支烟,只抽了两口便不住地弹着烟灰,最后烟头燃烧的部分被彻底弹飞之后,他才把剩下的半截烟扔在烟灰缸。他说:“我断定张树海和李光明应该为了那二十九箱红货去了小西天的地下要塞。如果不是为了钱财,我想不出任何旁的理由会让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要知道他们一旦走出这步,几乎是断掉了回头路。当然,你的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