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苍
气质。我看不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事着何种职业。她根本没看我这儿,径直走到那小混子旁边,弯下腰投了个币,接着就使人用副把和他对打。那时候又有几个男的凑过来,一眼能看得出不是和那女人一快儿的,只不过是“闻香”而来罢了。我想没有事会发生,眼睛只盯着游戏机的屏幕。和我同来的家伙玩得也不俗,但想赢那漂亮姐儿却很难。连输了两局。他对我摇摇头,败下阵来。那时候三哥总对我说要少在外面惹事,只是到了被人欺负时才出手。我不是忘了他的嘱咐,只是那女的魅力太大了,好奇心驱使我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我决定玩一盘儿试试。我礼貌性地冲她笑笑,她仍是不理睬我。这多少使得我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我使出自己最拿手的连招,看来她不适应我的打法,她连输几局,她又投了第三个币。我越打越上手,第三局的上半打出了“完胜”(就是没有费自己的血),下一局一开始,我又是一套“中斩+刚破+跑中+刚破……”,却意外地发现身边的她根本没有动摇杆。我很茫然地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盯着我是一种看不懂的眼神。我甚至来不及看到她愤怒的表情或是她根本就没有不高兴。眼前的只是手臂的一闪。她出拳太快,我向后仰的时候,一股液体冲出鼻孔。脸上的痛感还没有传到神经,她的第二下就到了,那是真正有力量的一腿,正蹬在我肚子上。把我胃里的东西压迫着往上蹿,差点儿吐出来。我很庆幸那时她穿的鞋跟不太尖,但已经够受了。那一脚调动了我的知觉,也促使我本来后仰的身子一下变成弓形,头低了下去,腰向后拱。她顺势拽住我的头发,用右膝狠狠地磕我面门。她给我造成的疼痛证明了我先前由她小腿肚的微隆的肌肉而判断出她的有力是正确的。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莫名地向我攻击。意识清醒过来时她已是磕到第三下,大概那会儿我脸上已是粘乎乎地一片了。我的右拳从她腿的侧面勾向上,我记得她的身高,那一拳打在她下巴上。她一惊,我想是她大概没想到我能在这个位置头也不抬就还手。她挨那一拳时手还抓着我头发,我明显地感到她一怔,借这个机会把她推开。我站直身子,抹了一把脸,问她是谁找来的,为什么找我的麻烦。她似乎没有听见,但也不像之前的毫无表情,她眼里闪放着一种兴奋——好像是一种在战斗中遇到对手的快感。她再次向我攻来,我努力地躲闪。当我发现她凶狠的腿击已完全把我排到了我的身体之外后,我开始尽可能地贴近她。在生扛过她几次腿击之后,我双手抓住她踢向我腰眼的左腿。“打架必须加上腰劲。”我想着三哥的话,以脚跟作轴,快速右旋身体,把她甩了出去。现在看来如果那时不是在游戏厅而是一个空白场地的话,我的方法也很难奏效。但在游戏厅里,被我奋力抛出的她重重摔在游戏机上。她咧开嘴疼得没站起来。我走过去,她冲我伸出手,我犹豫一下竟也伸出手把她拉起来。她一只手扶着腰,我知道那一下磕得很疼,她脸上勉强地露出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很天真,像个十五、六岁未谙世事的女孩儿。我质问她为什么要动手。“不是我先动手,是你先打我的!”她一本正经地说。我?!我哪里有打她?她接下来的解释是我在游戏中打赢了她,而且还有一次竟然“perfect”,难道还不算是我先打了她吗。这种说法让我又好气又好笑,我一时语塞无以应答。她说请我去喝咖啡算是赔罪,又递给我纸巾让我擦净脸。我很惊讶于她的变化,但还是跟着她去了。她又说又笑的倒也扫除了之前的那份不愉快,我自己也仿佛被她的灿烂而感动,开始和她攀谈。两个人很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现在大姐大重又提起此事,一方面让我感到世事难料,另一方面又让我体会时光荏苒,从那时到现在,已有六年的时光了,却像是一转眼。
我叫她放心,告诉她自己当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在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能想像出她的表情。这些年,所有的人里,只有我在不停地变,她的变化很小,要说有的话也只是随着我对她了解的加深而慢慢看到了以前我不曾见过的那个她。我想起我们相识的那个中午,在咖啡厅里她递给我一串钥匙,然后又画了一张图给我。“这是我家地址、楼层,”她说,“这是门钥匙,有空的话你可以来我这儿玩。”玩?!我对她的举动很吃惊。我有很多好朋友,都很好,可从没好到谁会把自己家钥匙给别人!我表示这大可不必,她的回答是她经常不在家,要是我白跑了那可不好。她说完了,就付帐走了,说她还有事,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拿到钥匙后的一个月,我才鼓起勇气去她的家。说不清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一方面盼着她能在家,一方面又想如果不在家的话可以试试钥匙。她在想些什么我无法估计,她的行动也没人能预测。我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把钥匙交给我,她还根本不了解我呀!站在她的门口,我听见里面乱哄哄地,人声嘈杂。我犹豫一下,还是敲了门,可是没有人开门。我用钥匙捅了捅,门真的开了。一股烟气扑面而来,我皱着眉走进去,看见一群男女挤成一堆喝着酒,抽着烟!我一个也不认识,同样他们也不认识我,但他们却似乎并不介意我这个外人进来。我找到里面最像个人的家伙,问他知不知道萧睿在哪儿,他摇头。对于男女之事,我初三开学不久才知道,所以看到他们正在看的片子禁不住脸红,我坐在大屋的一个角落抽起烟。夜里两三点的时候,他们一对对地走进卧室,我注意到房子很大,有四居吧。
那时候,多余出来的那个女孩儿走过来,坐在我腿上。我猜想如果她把脸上画的东西洗去的话,走在街上我根本不能认出她来。她叫我和她进那间还空着的卧室。我是个男人,不过好在还懂得控制自己;我不是不想,但没兴趣和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女人上床。我干脆地推开她,她就骂骂咧咧地走进一间已经有两个人的房间玩去了。我猜她刚才一定是说我没胆儿或孬种之类的话。我坐在沙发上靠了一宿,六点的时候,我听见开门声而醒来,看见萧睿走进来,又是穿着裙子,她就不怕冷吗? “噢,是你呀!”她看见我后含糊地打招呼,然后一屁股坐在我边上,问我为什么没到屋里睡。我闻到她嘴里扑鼻的酒气,她又说要是我没人陪的话,她可以陪我。我想那时我是生气了,站起来,准备走。回头却看见她还是那样的笑。我一拳打在她脸上,她捂着鼻子的手挡不住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我作好了准备可能会再和她再打一架,但是我已经不觉得她有什么了不起了。可她只是愣愣地站着,手捂着打疼的脸,一语不发。也许是我的拳头让她醒了一点,她想起了那天和慝打架的我。看着她哭了出来,我不自觉地为她擦干了泪。我说我希望她放弃那样的迷乱生活,她默默地点点头。
这就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我曾认为她是个无可救药的女孩儿。可就是这个女孩儿后来成了我的大姐大。甚至后来为了救我的命而断了右腿。腿功出众的她右腿胫骨骨折,这是很大的打击,她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说她为我做的不会后悔。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时刻出像那天她只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把那些睡在她家的那群男女流氓从睡梦中叫起并赶出的那种风格。
我同意了尽全力尽快地开始写作,但我和大姐大的争端在于如何安排全文的结构。我的打算是以我与白雲和与艾嫒的相处作为故事的两大中心。但是大姐大坚持要以白雲为全文的主线,其他的人或事作为陪衬。我表示不能接受,她就干脆地问我在白雲和艾嫒之中到底谁占有我心中的最重要的位置。我根本无法回答这种问题。令我恼火的是她接下来一连串的提问。诸如如果我不爱白雲的话为什么要和她生个孩子之类。
“喂,当初如果不是你在一旁瞎撮合,把我们灌醉了扔在房里,我们至于……吗?”我承认刚才有点儿恼羞成怒,我这种根本不能成立的借口立即遭到她的反讽。
“哎呀!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呀!有本事你当初别进去呀,现在倒翻过来怪我。你这样做男人可真爽,生个孩子都用不着你养,还好意思唱高调。你别他妈告诉我说那回是你第一次做男人,我才……”
“本来就是,在那以前我根本就没亲过女孩子。”
“是吗?那倒是我错怪你了,做你的女人可真难——怎么,又生气啦。行了行了,反正现在你和她天各一方,姐说话不对了,你别当回事儿。以前的就让它全过去把,全当是积累经验了。”
积累经验,大姐大的意思省得以后新婚之夜不知该干嘛。我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挺过分的问题,没怎么走脑子便把它抛出了嘴:
“我问你件事儿,你和姐夫结婚是不是你的第一次?”
我自知问得不合适,等着挨骂,没想到她很平静地回答我“不是”,我对之还没有及时的反应,她又接着说:
“你不也不是处男吗,这怎么啦?”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一个男的和别的女人没什么,难道我作为女人做同样的事就不对吗?张真对此也不太在乎。唉,就是可惜没……唉,算了,不说了。姐早就知道你雲姐的心思,为了承全她,只好牺牲你啦,我只希望你别怪她。”
怪她,像大姐大说的那样,我又怎么有脸去怪她?我只是祈求远在天边的她和可爱的露露一切安好。
放下电话后,我木然地靠在椅背上,放松呼吸,放松知觉,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又进了OICQ,想看看今天谁会和我一样呆在屋里。刚一进去,就听见滴滴滴的声音,是“little cat”,她大概是在我不在的时候留了言。上面是这样写的:“谢谢你昨天祝我情人节快乐,不过很可惜,我可是个没人要的,今天一个人去轧马路吧!”,日期是2001…2…14…8:42。
我忽然觉得她在为自己的孤单而茫然而彷徨,这一点与我有着本质的不同。她很想找一个男朋友,为他付出自己的爱;而我由于过去的种种只想要个家,要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用她的爱笼罩住我,哪怕这爱过浓过热会淹得我喘不上气来,我也愿意。可是又到哪儿去找呢?我想起那晚和胖子得出的择女友的结论,又不禁觉得那很可笑,或者说对我而言很可笑:女孩儿人好或是人长得美是大多男性的爱慕标准;且不论我是否会因一个女孩儿的外表不美而不愿去了解她的心灵;就算我去了解她了,又自忖很难再见到像白雲这样贤淑的女子。我该怎么办,一个人晃荡一生?
我查找与“little cat”的聊天记录,她曾经告诉我她去年曾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她喜欢那人,而那人起初也对她很好。可最后,他们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是那男的跟一个能帮他移民到澳洲的女人走了。我那时问她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她的回答是他很有男人味儿。哼,我发现一个奇特的事实是:如果一个女人长得美,人们会觉得她除了外表一无是处;而一个男人长得好,人们又会认为他具有着和外表一样的优美品质!这一点真可悲。
那个可怜的丫头住在海淀,而我晚上又要回宿舍,因为昨晚母亲告诉我金海在宿舍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放假这么长时间了,我很想回去看看。我给“little cat”留下一段话:“很抱歉触及你的伤处,我在想,即使没有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你才刚刚十九,你才刚刚大一,需要做的还很多,也有不少东西对你而言都是重要的。我很高兴你能信任我。并且把你的过去告诉我,我从那里边看到的是一个好女孩儿,相信你终会找到一个称心的男孩儿,我要回校了,一晚上都在的,如果你今天需要一个人来陪的话,在你轧马路回来后可以给我宿舍打电话68909159,我相信我能使你高兴的。当然,一切随你了。好了,再见吧。祝你好运。”
打完了这段话,我便从家出来。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宿舍里只有金海和新宇两人,在玩“DIABLOⅡ”。屋里还保持着我们走的时候收拾的那份整洁。除他们睡的两床被褥外其余都叠放着,还盖着报纸;桌上也没摆什么;地面没有烟头、瓜子皮之类的东西;不过我知道马上就会有了。
金海见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