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九辑)





  奥涅尔只是指指打印好的成摞稿纸作为回答。我迫不及待地翻阅它们,奥涅尔确实没有说谎:那里竟有类似巴尔扎克的作品,还有和希罗德的独幕剧、左拉的小说、鲍狄埃的诗篇相仿的文稿……全都惟妙惟肖,卓越无比!
  奥涅尔点点这叠稿纸说:“它们总共才费了我3小时20分钟,这样的产量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惊得张口结舌:“但……但是你用它们来干……干什么呢,奥涅尔?签上你自己的名字吗?按照法律来说它们是属于你的,这是你的作品,而不是雨果或莫里哀的。我认为你肯定能够发表它们,恐怕所有的文学奖都将被你大包大揽了。这台机器多么不可思议!你能告诉我更多细节吗?”
  奥涅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得了,它的原理非常深奥,恐怕对你说不清楚,因为你的数学基础不行。还是让我们来喝一杯吧,为了你的远行也为了我的成功。”
  于是他转身去了厨房。
  我听到奥涅尔在冰箱里找寻食物。他不愿正面回答我,我也弄不明白他要这些文稿干什么,是想去出版吗?
  后来不久我就动身去了南极,一路平安无事。每天忙于考察,几乎忘却了奥涅尔的奇妙发明。我也没从无线电里听到有关新闻。报纸到达我这儿要推迟很久,不过当我考察结束时,我却见到报纸上对奥涅尔大吹大捧,不但登了他的履历还配上大幅的照片。
  那是在某个晚上,在我检查一大捆刚刚收到的报纸时,醒目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奥涅尔的奇特发明!》我就自言自语说:“这肯定就是他的写作机器,他竟然公布了这个秘密!现在全世界都会知道他是如何发表大量作品的了,这是一场真正的文化革命!”
  可是报上讲的完全不是这码事,只是报道奥涅尔发明了一种崭新的电子烤炉:可以烤制小鸡、牛排等等。这种烤炉风行全球,人见人爱!
  那么写作机器呢?难道出了问题吗?
  一回到巴黎,我马上冲到奥涅尔家去拜访他。他的外貌丝毫没有改变,依然是那颗大脑袋,漆黑的眼珠,彬彬有礼的微笑,但是我发觉在笑容里隐藏着些许悲哀。
  “别来无恙,奥涅尔?”
  “很好,应该说非常好,好得不得了,钱财简直滚滚而来。”
  在我离开的这段期间,他的房屋修葺一新,还添置了新衣、新家具。
  “这些全是靠了烤炉的功劳?”
  “不错,”奥涅尔承认,“许多厂家在抢着和我签定合同,你在南极生活得好吗?”
  “很有趣,”我说,“我正想出版一本关于企鹅的专著……”
  “那太好了。”他惊叹一声,“你找到出版商啦?”
  “那倒还没有,因为书稿没有完成。不过我们暂且别谈这个。奥涅尔,你的机器出了什么毛病?”
  “我的机器?”
  “是啊,我指的是你那台奇妙的写作机器,它怎么啦?它无法使用了吗?”
  “不,恰恰相反,工作棒极了。”他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书架说,“它已经为我写了几十部极好的书。如果你还要去南极,不妨随身带上几本读读。”
  “怎么?你不打算出版它们吗?”
  奥涅尔只是微微耸肩。
  于是我的脸色变白:“这是怎么回事?是出版商不愿意吗?这绝不可能,奥涅尔!为什么要拒绝出版这么杰出的作品呢?”
  奥涅尔干涩地打断我的话说:“我可以给你看看出版社的回信,各家的答复如出一辙,‘在认真拜读来稿后,我们深表遗憾,无法采用……’”
  “那又是为什么?”
  “理由也大致相同,什么‘它明显地过多受到巴尔扎克的影响’啦,什么‘毫无疑问,您对福楼拜的作品读得太多’啦,什么‘过度模仿莫泊桑的风格,缺乏特色’啦,都在说抱歉,抱歉,全是抱歉……”
  “你说所有的出版社都拒绝吗?”
  “正是如此!”
  “太可怕了!不过我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你不妨打开机器,对着麦克风,就别提什么左拉或者大仲马之类的作家,你索性说:‘奥涅尔!’那么自然就会得到你奥涅尔自己的作品了。”
  他开怀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去试过吗?错啦!我早就在按下‘长篇小说’键盘的同时就喊了自己的名字……”
  “那结果如何?”
  “过了43分钟,我才得到100页手稿。”
  “这是一部什么样的杰作?”
  “它居然是一篇《关于用新式烤炉煎烤牛排或羊排的心得体会》的技术论文!”





《蟹岛噩梦》作者:'俄' 德聂帕罗夫

  孙维梓  译

  我在夜间被惨叫声惊醒,当我跳起来时,什么也没能发现,只有灰蒙蒙的沙滩,以及在黑暗中和群星闪烁的天空溶为一体的大海。

  一

  “喂,给我小心点!”库克林向水手们喊道。
  他们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正从小艇上搬出一些木箱子,还打算把它们沿着船舷拖动。
  这是工程师运上岛来的最后一批箱子。“真热,这毒太阳!”他呻吟着用花里花哨的手帕擦拭自己粗红的脖子,然后又解下汗水浸透的衬衫,扔在沙滩上,“把衣服脱掉吧,巴德,这里不用讲文明。”
  我沮丧地望着三桅帆船“鸽子号”,它缓缓地在离岸二米远的海浪上摇晃,得再过二十天才会回来:“真不知干嘛要钻进这阳光下的地狱里来!可恶的赤道!”
  水手们围拢过来,默默地站在工程师面前。他不懂不忙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叠纸币:“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船上去吧。提醒盖尔船长,说我们在二十天后等他。”
  “动手吧,巴德,”库克林转向我说,“我都急不可耐了。”
  我只是望着他:“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上这儿来。我想在海军部那儿,您也许不便对我说出详情,但是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库克林只是扮个鬼脸,眼望沙滩说:
  “当然可以,巴德。这关系到一个有趣的实验,是为了检验一个理论,提出的人叫做……”他似乎难以启齿地看着我。
  “谁提出的?”
  “是位英国的科学家,真见鬼,我把名字给忘了。呵,想起来了,是查理·达尔文……”
  我走近他,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听好,库克林!您,大概在想,我是个投头没脑的傻瓜,连查理·达尔文也不知道似的。别再胡说八道啦!讲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把货物卸在这一小块晒得火烫的沙滩上?还跑到这汪洋大海之中来?”
  库克林哈哈大笑,露出一嘴的假牙。他走开五步之远,说:“您简直是糊涂虫,巴德,我们就是要在这种环境下检验达尔文的理论。”
  “为了这您才把十箱钢铁拖到这儿来吗?”我问,一面重新凑过去,我对这个通身汗珠闪亮的胖子怒火沸腾。
  “是的,”他说,停止了微笑,“至于讲到您的职责,您首先需要打开第1号箱子,从中取出帐篷、水、罐头和必需的工具。”
  这时库克林和我讲话的声调就象他和我在靶场首次相识时一模一样,当时我穿着军装,他也穿着。
  “好吧。”我边说边走向第1号箱子。
  帐篷就安置在海岸边。两个小时后,我们已把铲子、铁棒、锯子,还有一些起子、凿子以及其它钳工工具统统放了进去,这里还堆放着将近数百个各种食品罐头和满箱的淡水。
  库克林也象牛一般地工作着,他的确急不可待。在工作中,我们甚至没有发觉“鸽子号”已经悄没声息地起锚并消失在水平线外。
  晚饭后我们打开了2号箱,里面尽是些普通的双轮小车,就是车站月台上运送行李的那种车子。
  我接着走向3号箱,箱子出奇地重,我甚至猜想是什么工厂里的机床。然而当第一块木板掀去时,我差点没叫出来。里面滚出的全是金属板条和各种大小形状不同的方块,箱子里充满了金属坯料。
  “什么?我们要搭积木吗?”我嚷道。
  “未必如此。”库克林回答,他正在对付下一个箱子。
  4号箱,一直到9号箱,看上去完全一样——都是些金属坯料。
  这些坯料有三种颜色:灰的、红的和银色的,我敢打赌,它们属于铁、铜和锌。
  在一切完成后,我们回到帐篷,着手打开第10号箱子。
  “打开时要小心。”库克林提醒说。
  这个箱子明显比其它的轻,尺寸也更小些。里面满装被压紧的锯屑,中间却是一个用毛毯和油纸紧裹的小包。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乍一看去,它使人想起大型金属儿童玩具,做得像个螃蟹,但又不是普通的蟹,除了爪子以外,它前方还有两对细细的触须,须端藏在它那半张的嘴里。在蟹背的凹处,有个成抛物面的金属小镜,光彩照人,镜子正中还有一颗深红的晶体。与蟹形玩具不同的是,它的前后都安有两对眼睛。
  我困惑不解地久久瞪着这玩艺。
  “喜欢吗?”在长久沉默以后库克林终于问道。
  我耸了耸肩:“我们远度重洋来这里玩积木来了。”
  “这可是危险的玩具,”库克林洋洋自得地说,“现在我们把它拿到沙地上去。”
  螃蟹看上去很轻,重量不超过三公斤。在沙地上它稳稳地站着。
  我们坐在沙地上,望着这金属怪物。两分钟后我注意到它背上的镜子在慢慢转向太阳。
  “啊哈,它似乎活过来了!”我嚷道。
  当我站起时,我的身影偶然落到它的身上,螃蟹突然急剧地用爪子小步快爬,重新跳到阳光下。我受惊似地躲到另一边。
  “瞧,您竟怕个玩具!”库克林哈哈大笑,“吓着了吗?”
  我拭了下冒汗的额头:“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告诉我,库克林,我们和它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库克林站起身,用严肃的口吻说:“就是为了检验达尔文的理论。”
  ‘呃,但是这个……生物理论,只是与自然淘汰的理论有关,例如进化论等等……”
  “正是为了这个理论……瞧,我们的英雄去喝水了!”
  我又吃了一惊,玩具果真在爬向海滩,低下它那些触须,显然是在吸水。喝完后,它重新爬到太阳下,一动不动地发愣。
  我瞧着这个小家伙,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那一瞬间,我觉得这笨拙的玩具似乎很像库克林。
  “这是您发明的吗?”在短暂沉默后我问工程师。
  “呃。”他四肢伸展在沙地上,慢腾腾地回答。
  我也躺了下来,闷不作声地盯住这奇怪的机器。
  蟹背成半圆柱状,前后都是平底。上面各开了两个小孔,象是眼睛,孔内深处的闪亮晶体更证实了这一点。螃蟹身下可以见到平平的底板——这是它的肚子,肚子旁边伸出一对大整和五对小爪。
  螃蟹的内部则无从见到。
  望着这玩具,我竭力猜想,为何海军部如此重视,不远万里振专门船只送它来此处。
  库克林和我并捧躺在沙滩上,各有所思,当太阳降到水平线附近时,灌木丛的影子从远处移到蟹的身上,它立刻轻轻动弹一下,重新爬到阳光下。但一会儿影子又落到那儿,于是螃蟹又沿着海岸爬行,越来越接近海水,依然晒着阳光。
  我们站起身,慢慢地跟着它走。
  就这样,我们几乎绕了半个岛,一直来到岛的西海岸。
  这里存放着一堆金属块料,在螃蟹离它们只有十步路时,它突然忘记了太阳,迅速地爬过去,然后在一块铜锭前停住。
  库克林用手碰碰我说:“回帐篷去吧,明天早上有好戏看呢。”
  我俩默默吃完晚饭,换上了睡衣。我听见库克林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二

  第二天一早,我上海边洗澡。海水温暖如春,我久久泡在水中。在东方,在海天一线之间,玫红的朝霞映照着半个天空。当我回到帐篷时,军事工程师巳不见踪影。
  “巴德中尉,快来,快!开始了,快!”
  我跑出帐篷,只见库克林站在高地灌木丛中向我招手。
  “上哪儿,工程师?”
  “上我们昨天留下螃蟹的地方。”
  太阳已经很高,当我见到那堆金属时,阳光耀眼,我起先什么也没能看清,当距离金属堆不到两步时,我才开始注意到两股细细的青烟在向上升起,然后……然后我就瘫痪了。我擦擦眼睛,但眼前形象仍未消失,金属堆旁站着两个螃蟹,和昨天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难道其中有一个是被金属堆埋住的?”我喊道。
  库克林屡屡蹲下来擦汗,吃吃窃笑。
  “您别装糊涂!”我嚷道,“这第二只螃蟹是打哪来的?”
  “生产的!这是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