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九辑)
“你也不会希望药效持久至终生终世。”玛格丽特说。
“是啊,”医生莞尔一笑,“生命会是令人愉悦的,但是你们俩都无法享受多少。”
医生将手伸进一个抽屉,抽出一纸文件和一支钢笔:“不过呢,我必须得让你签署这份弃权声明。在药物起效期间,你和你的老公无论干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我们公司都不负任何责任。”
玛格丽特拿起弃权声明书,扫视了一遍:“当我们在电话上交谈时,你声称药物绝不会对身体造成危害,也绝无永久性的影响。”
“这属于承诺的一部分。”
玛格丽特放下文件,拾起钢笔,却又踌躇了起来:“药物的作用原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米恩医生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扣,放在肚子上,然后直直地望向玛格丽特。半晌之后,他启口说道:“情爱的种类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在理论上,每个好端端活着的人都能够爱上其他任何一位活人,爱的形式也是五花八门的。”
“理论上是这样的。”玛格丽特说。
“在我们的文化中,一对男女间的恋爱大多经历了三个阶段:性的诱惑,浪漫的吸引,然后是长久的情感纽带。每个阶段都是由一种独特的脑化学条件传递的。
“一个人也许会同时处于三个阶段,而在任何一个特定时候,则仅有一个阶段占据主导地位。由此,一名男子也许会爱着他的妻子,却同时又迷恋着他的情人,还依然会在顷刻间迷上任何一位具有合适外貌的陌生女子。”
“那正是——”
医生举起右手:“除了你告诉我的事情,我无需知道任何其他情况。你已经结婚二十五年了,结婚纪念日即将到来……你想要那天成为罗曼蒂克的一天。”
“是的,”玛格丽特毫无笑容,“我晓得他能够浪漫起来。”
“我们所有人都能。”医生俯身向前,从抽屉里取出一蓝一粉两只小瓶。他注视着蓝色的瓶子。
“这是配方一。它能诱发性的诱惑。”
玛格丽特合上眼睛,摇晃着脑袋,全身几乎都在抖动:“不好。我想要第二种药丸。”
“配方二。”医生把粉红色的药瓶推给了她,“当你们彼此相伴时,每人大概吃下半颗药丸。在七日里,你们俩将处于相恋相依的状态。你们会再一次的青春年少。”
玛格丽特朝着药丸微微一笑:“他是否要知道自己服用了药丸?”
“不要紧。药物没有安慰剂效用。”
“那么,难道没有配方三?”
“没有。研制需要时间、透彻地理解,还要点儿运气。”他沮丧地摇了摇头,把蓝色药瓶放回原处,“不过,我认为你们俩之间早已经有那份纽带了。”
“确实如此。我们是那种老夫老妻了。”
“现在,最为有效的投药方法就是加在食物或者饮料里。你可以把它放在他最喜欢的菜里,你要确认他会将菜一扫而光。但是只能在菜肴烹饪完成之后才能加。在超过一百摄氏度时,药物就将分解。”
“我不经常主厨。能不能加在一瓶酒里?”
“如果你们每人喝掉一半的话,也行。”
“我可以强逼自己喝下。”玛格丽特拿起钢笔,签下了那份弃权声明书,接着打开了她的便携式钱包,数出十张百元大钞,“你说的,现在支付一半,等效果满意后再付另外一半?”
“非常正确,”医生站起了身,又一次伸出了手,“祝你好运,史蒂文森太太。”
读者此刻也许正在想象着故事将以哪种结尾收场。
在作者所偏爱的一种结局里,那对夫妇去了一家浪漫无比的法国餐厅,那里吊灯低垂,菜式无比精美,在两人中间还摆放着一瓶上好的波尔多葡萄酒。
玛格丽特借故要去洗手间,把药瓶捏在手中,然后扔下了她的钱包。当丈夫俯下身去拾钱包时,玛格丽特把药丸丢进了葡萄酒中。
当玛格丽特回来时,她小心翼翼地喝掉了一半余下的葡萄酒。这不是件难事。两人感觉心情舒畅、含情脉脉,感觉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间都是极好的伴侣。
当他俩酒杯见底时,玛格丽特感觉内心情绪高涨,汹涌澎湃。她也能见到药物在丈夫身上起的效果: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泛红晕。他松开了领带,玛格丽特则抹了下前额的汗珠。
差一点点就承受不住了!她必须要坦白一切,那样丈夫就能知道自己身体上毫无问题。她从钱包里取出空空如也的粉色药瓶,开口要做解释——
丈夫张开手掌,一个蓝色的空药瓶掉到了餐桌上。他抓起了桌布……
等地方法官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夫妇俩就在自我担保下出了狱。
可是,他们绝不会再去那家餐厅用餐了。
《新加速剂》作者:赫伯特·乔治·威尔斯
余泊良 译
若有人在找大头针时却发现了一枚基尼①,那他必是我的好友吉本无疑。我曾听说过调查者找不准目标的事,但远不及他那谬以千里的程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已经确确实实地发现了一种能给人类生活带来巨变的东西;而他的本意是想研制一种使行动迟缓的人们能够应付当今快节奏生活压力的万能神经刺激药物。我已尝过几次了,所以能恰如其分地描述它在我身上产生的药效。很显然,那些想寻找新刺激的人一定能藉此领略一番令人惊叹的经历。
【①基尼:旧英国金币,值21先令。】
许多人都知道,吉本教授是我在福克斯顿的邻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在各个时期的照片都已在《斯特兰杂志》上登载过;不过现在我却无法查阅求证,因为有人借走了那期杂志而没有归还。读者也许能回忆起他那副深不可侧的相貌,有着高高的额头和又长又黑的眉毛。各色各样单门独户的房子使得桑盖特北路的两端妙趣横生,吉本就住在带有黄色硬砖山墙和摩尔式回廊的那栋里面。那个有直棂凸窗的房间就是他在这儿时工作的地方,我俩也常在里面抽烟、交谈。他善于说笑,也喜欢向我谈论他的工作。他属于那种能从交谈中获取帮助和激励的人,因此我从刚开始不久就对“新型加速剂”这玩意儿一清二楚。当然,他的大部分实验工作不是在福克斯顿,而是在高尔街那个位于医院旁边的实验室里完成的;他是第一个启用这个实验室的人。
每个人——最起码那些聪明人——都知道,吉本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就并在生理学家中享有盛誉,是由于他研究了药物对神经系统的作用。据我所知,他在催眠剂、镇静剂和麻醉剂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是无人能够企及的。另外,他又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化学家。我猜想,在他苦苦研究的有关中枢神经和核心纤维之谜的错综复杂的“丛林”中,很少有业已清理的小片“空地”得见天日,因为若非他在适当的时候公布于世,任何人都无从知晓他的成果。在最近几年中,他专门致力于神经刺激药物的研制,就在发明“新型加速剂”之前已取得了相当的成功。在医学上,他至少研制出了三种不同的安全可靠的提神药,它们对辛勤劳作者具有神奇的效果。在人精疲力竭、生命垂危时,那种被称为“吉本b型糖浆”的药剂比海边的救生船还要管用得多。
“这些药物没有一种使我满意,”近一年前他对我说,“它们要么能增加中心能量而对神经毫无影响,要么能增加可支配能量却降低了神经传导性能,都只能产生不平衡的局部的药效。刺激了心脏和其他内脏却使大脑变得麻木;能使大脑机警敏捷但对太阳神丛经毫无稗益,而我想得到的——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是一种能使人从头到脚都受到刺激的药物,使其活动节奏两倍于、甚至三倍于别人。我孜孜以求的就是那种东西。”
“它会把人累垮的。”我评说道。
“一点不用担心。那样的话你的胃口也会相应地增加两倍或者三倍。试想一下它带来的结果!假设你有这样一个小瓶子,”他举起一个绿色玻璃瓶并在上面比划着刻度,“在这个珍贵的小瓶里储存着能使你在特定时间内思维、行动及完成的工作量增加一倍的动力!”
“可能吗?”
“我相信这一点。要不然,我就白白地浪费了一年的时间。比如这些次磷酸盐的各种药剂就有着类似的功效,纵然只能达到一点五倍。”
“能够达到一点五倍。”我附和着。
“打比方来说吧;你是一位陷入困境的政治家,时间紧迫,却要完成某件重要事情,那该怎么办?”
“可以服用此药。”我答道。
“那就赢得了双倍的时间。又比如你要赶写一本书。”
“通常我会这么想:要是自己没有动笔该多好啊!”
“或者是一位医生,忙得焦头烂额,想坐下来静静地考虑一种病例。或者是一位律师,或者是一个强记应考的人。”
“对这些人来说,一滴药水值干金哪!”我不由得感叹。
“又如在决斗中,”吉本继续说道,“一切都取决于扣动扳机的速度。”
“击剑比赛也差不多。”我见缝插针。
“你看,如果这是一种万能药物,好处真是不胜枚举——除了可能使你显得老态一点,可你的寿命会相当于别人的两倍——”
“不过,”我若有所思,“在决斗中那样做公平吗?”。
“那时只考虑分秒必争!”,吉本说得很干脆。
“你真的对这种药剂有把握?”我还是半信半疑。
“有把握,”吉本瞥了一眼窗前一晃而过的东西,“就像一辆汽车一样实在。事实上——”
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并用那个绿瓶子轻敲着书桌边缘。“我了解那东西……我已经有些眉目啦。”从他那深深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决非在开玩笑。他只在大功将成之际才会谈论所做的实验。“这个药的功效——我不会感到意外——远不止两倍。”
“那将是一个重大的成果!”我不禁脱口而出。
“我想,那会是一个重大的成果!”
不过我觉得,当时他并未十分清楚那是一个怎样重大的成果。
我记得后来我们又几次谈及那种药物,他称之为“新型加速剂”,说话语气也越来越肯定。有时,他焦虑不安地谈到使用此药可能产生难以预料的生理结果会显得闷闷不乐;另外一些时候,他又急于获利,同我长久而热切地争论如何把这种药物变为滚滚财源。“这是一种好东西,”吉本说,“一种了不起的东西。我知道我正为世界作出贡献,所以觉得世界也应理所当然地给予我回报。科学是神圣的,但我得设法垄断此药,比如说十年时间,我认为生活的乐趣不仅仅只有那些庸俗的商人才能享受。”
即将面世的药物引起我日益浓厚的兴趣。我对形而上学的看法始终与众不同。我觉得吉本正在研制的即是生活本身固有的绝对加速度。假如某个人经常地服用这样的药剂,他的生活将会变得积极而有意义;但同时,他在11岁时便会发育成熟,25岁时步入中年,到30岁已未老先衰了。我觉得吉本为那些服药者所奉上的恰恰是大自然给犹太人和东方人的赏赐:他们于十几岁长大成人,50岁便老态龙钟了,但在思维、行动上总比我们敏捷利索。我一直认为药物可以创造伟大的奇迹:使人发狂,使人平静;使人强健灵敏,使人呆若木鸡;使人情绪激昂,使人麻木不仁。而现在,医生手里的小药瓶又添加了一种新的神效!然而吉本只关注那些技术环节,对这方面的问题是不会深入其中的。
8月7日或8日在我们交谈时,他告诉我正在进行蒸馏工作,成败与否在此一举;就在10日那天,他说事情完毕了,“新型加速剂”已成了实实在在的东西。当时我正朝桑盖特山上的福克斯顿走去,打算去理发,只见他匆匆地下来迎接我——大概他正想上我家告诉我成功的喜讯。我记得那时他两眼放光,神采飞扬,脚步也显得轻快有力。
“成了,”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急切地说,“非常成功。快上我家看看。”
“真的?”
“真的!”他喜形于色,“难以置信!上去看看。”
“它的功效达到……两倍?”
“不止两倍,远远不止。实在出我所料,上去看看那东西。尝一下!试一下!这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他抓着我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山上走去,我不得不小跑起来,还听着他一路嚷嚷着。一辆游览车上的人们像欣赏什么风景愈地齐刷刷地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那天的天气同往常一样,炎热、晴朗,烈日照耀下的一切都很晃眼。尽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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